第43章 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

“所以你跟江喆有仇?”

向蘭冷冷問道,沈自牧不置可否,看來就是默認了。

“可是江喆五年前已經死了,你如果有所調查就應該知道,任競由只是他的繼子。”

沈自牧面色一轉,“繼子?”他反問道,“你敢說五年前發生的一切事情跟他毫無瓜葛嗎?”

不,她不敢,向蘭的表情變得舉棋不定,她的目光不敢直視沈自牧眼裏的怒火。

“五年前,樓倒倒事件發酵,張雲鵬出逃中槍而亡,江喆沒過多久畏罪自殺。五年後,長生地産成為業內新秀,你說說誰是既成利益獲得者?”

沈自牧步步緊逼,向蘭無力應答。五年前,任競由出任江氏珠寶總經理,明面上他似乎與地産板塊毫無瓜葛,但是那個項目,那個最後“全國聞名”的項目,她參與了……

後來回憶起來,所有事都他出自一手安排,所有人都是他手中會動的棋子罷了。

那時候,她正與他熱戀,對他的話信任不疑。他要打造旅游珠寶,她為他出主意、想辦法,将那出《石頭記》精雕細琢,打磨成一部完全拿得出手的舞臺劇。舞臺上她是曼妙的谪仙,舞臺下她是江氏一個無名實習生。那年夏天,她在酒桌上見到了張雲鵬,一眼就看出了他眼裏的欣賞和欲/望。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被調到Y市參與張雲鵬當時最熱門的項目——“曠世”,江氏的房地産崗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位置,江氏最賺錢的項目、最充裕的資源都在房地産線,而“曠世”更是當時江氏集巨資試圖打造的地标級項目。

一時之間,烈火烹油,花團錦簇,蒸蒸日上的江氏是整個業界的标杆龍頭。

但向蘭順利進入房地産線,卻發現整個江氏的房地産幾乎是張雲鵬的一言堂,甚至淩駕于江氏總裁江喆之上,江喆對他的許多做法并不認同,但竟無力幹涉,江湖謠傳江氏發家于黑/道,哪怕現在也有諸多勾結,江總裁過去不光彩的事跡成了張雲鵬拿捏他的把柄。

所謂的“曠世”标杆,搖搖欲墜。

回憶起五年前,仿佛當時的塵埃仍漂浮在眼前,曠世倒塌的場景,她歷歷在目,雖然當時她不在現場,卻在社會面新聞上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

沈自牧注意到向蘭臉上的“驚濤駭浪”,她不懂得隐藏自己,所以他才将她當作“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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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她臉上的無助卻加人心疼。她低頭垂眸,半躺在病床上,傷腿被高高吊起,一手還紮着針,整個人仿佛喪失所有力氣。

“我……”

沈自牧正要開口,只見側面一只手臂越過他摁了一下護士鈴。

這時,他們兩人才發現任競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就在兩人陷入沉默之時快步走了進來。

“針都吊完了也沒發現。”任競由眉梢似有冷霜,眼神帶着深深寒意。

他站到向蘭和沈自牧之間,俯身按下點滴開關,他的手非常輕,在觸碰到向蘭之前就離開了。他靠近的一瞬間,蘭花的味道團團包圍住向蘭,他一眼也沒有看她,那感覺既近又遠,似花香缥缈。

護士随之進入病房給向蘭拔針,任競由看了一眼沈自牧,眼神示意他出去聊。

“你回去跟張雲夢說,所有的證據我這裏都有,我會告她故意傷害。”

任競由雙手插兜,面無表情。

沈自牧眉頭緊縮,說道:“我不會跟你傳這個話,這件事跟我無關。”

任競由目光犀利,第一次眼神裏透出兇意,他逼近一步,立在沈自牧咫尺前,沉聲威脅道:“我不管你有關無關,張雲夢再找向蘭的麻煩,我會親自解決她。”

說完,任競由轉身準備離開,沈自牧在背後開口問道:“當年你們也是這樣解決問題的嗎?”

任競由停住腳步,轉身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當年什麽事,但如果你有本事就跟我正面剛,是男人就不要在背後搞事情。”

說完,他就走了,沈自牧留在原地,并未再進病房。

向蘭見任競由走進來,沈自牧卻并未跟在他身後,于是淡淡問道:“他走了?”

任競由冷哼了一聲,坐到一邊的沙發上,離向蘭距離明顯有點遠。

“任競由,可以不追究這次的事嗎?”向蘭開口道。

任競由皺眉看着她心想,果然這沈自牧就是來給張雲夢做善後工作的。

“為什麽?”不知道是什麽蹩腳的理由能叫她吃下。

“我不怪她,五年前她受的打擊太大,在她心裏,她的爸爸和……”,向蘭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接着說道:“和江澈,都是因為我才死了,江澈也确實是因為我”,她眼眶又紅了,抽了一下她突然微笑道:“真的,我不怪她,甚至因為這次的事情讓我放下了很多。”

“你為什麽是非不分?”任競由覺得她的理由簡直是愚蠢又莫名其妙,“五年前是她的父親犯罪,犯罪!他綁架了你!他還做了太多太多的壞事,你根本想象不來的,他的結果是他自己罪有應得!”

“可是張雲夢是無辜的,她什麽都不知道”,那樣的打擊對她來說是昏天滅地的。

“她無辜嗎?”任競由覺得好笑,“從前或許她是無辜的,但是當她知道了她父親那些爛事之後,她不知道替她父親忏悔,還在怪罪他人,我實在感受不到一點無辜,從她現在的行為來看,她手段之狠毒一點也不下于她那個罪犯父親!”

“反正我才是當事人,不管你做什麽都沒用。”因為激動,向蘭的音量很高,她說完這句話胸膛上下起伏着,房間裏半天沒有其他聲響。

“行”,半晌,任競由撇嘴冷笑道,“是我多管閑事了,你這種好人哪需要我這種壞人來伸張正義!”

你這種“好人”,我這種“壞人”,原本就是兩種人。向蘭只能在心裏念叨着她并不是這個意思,尤其是任競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于危難,她這樣做屬實是不知好歹了。從前,往往她的想法違背了他的意願時,她也像現在這樣清楚感知到他的不愉快,她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讓步。但現在,她寧願跟他有所距離,也不願意被他的想法支配了。

自此,到向蘭出院以及腿傷恢複的一個多月裏,任競由對她一直相敬如賓。甚至,有些冷漠。

出院後,她一直和他一同住在學校跟前的那個小房子裏。每天她還沒起床,他已經出門了,桌上留了一份她的單人早餐;中午會有一個阿姨過來做好午餐、晚餐、以及打理基本的衛生,那個阿姨做事小心翼翼,向蘭有時在房間裏忙工作上的事情,甚至都忘了還有一個人在家裏,直到阿姨敲門輕聲問她要不要洗澡。這阿姨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一句多餘的閑話都沒有,甚至非常用心地護理她的腿傷。

向蘭很久沒有被照顧得這麽好了,一個人在地質隊裏成天上山下鄉一身泥,現在不僅一天三餐有熱飯菜吃,連洗澡都有人幫了,但她心裏卻覺得空落落的。

任競由大多時候9點左右到家,向蘭聽到了門響以及洗漱的聲響,但他從來不進她的房間,她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麽。

某一個尋常的傍晚,他突然回來了,向蘭正坐在桌旁吃晚餐,大概七點多,阿姨做完飯已經離開了。

向蘭有些驚訝,這時候他們已經許久沒碰面說上話了,她擡頭問了一句:“吃了嗎?”

任競由脫下厚重的外套放在門口,向蘭才留意到外面大概已經很冷了,她呆在有暖氣的屋裏都沒感受到外面氣溫的變化。12月末了,入冬了。

他走進廚房添了一碗飯,端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跟她一起吃晚餐。

桌上有三道菜,一個是青椒肉絲,一道紅燒桂魚還有一鍋蓮藕排骨湯,菜的味道都挺不錯的,任競由坐下來吃飯的時候,向蘭正在盛第二碗湯了。

“這藕湯好喝嗎?”任競由不經意問道。

向蘭立馬回道:“好喝啊,喝第二碗了。”

于是,任競由也往飯裏添了湯,他攪和攪和,嘗了一口,想起什麽似的,忽然對向蘭說說道:“還是我爸熬的湯好喝。”

向蘭有些意外,沒想到任競由會突然提起自己的父親,向蘭知道,他想起的一定是他那個早已離開人世的親生父親。

向蘭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以為你家都是你媽媽做飯。”

上次在醫院見過任競由的媽媽了,看得出來,他媽媽就是那種溫柔又賢妻良母的類型。

“是的,一般都是我媽做飯,只有我爸想讨好我媽的時候才會專門露一手。”任競由邊吃飯邊慢慢說道。

向蘭聽得仔細,這麽多年來,這是任競由第一次主動跟她聊起他從前小時候的事。

“我媽喜歡粉藕,但是我喜歡脆藕,我爸熬的湯裏就會有兩種藕。”

“這倒是挺麻煩的”,向蘭雖然不怎麽做飯,卻也知道粉藕和脆藕一般都是單獨買的,而且冬天裏的脆藕倒是不好找了,Y市人都只在盛暑的天氣才會清炒脆藕。

任競由輕聲笑了一笑說道:“其實我爸是個挺怕麻煩的人”,繼而,他臉色略有暗淡,“只是為了我們這個家他不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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