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蓮蓬

蓮蓬

半個月後後,某山山頭。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大本營,坐落着五個營帳,裏面約摸住着幾十個山匪。

阮陽跑遍了江安縣周圍的匪營,終于在這個地方發現了年輕女子的行蹤。看那少女的長相同阿南有幾分相似,應當就是阿南口中的蓮蓬了。

看到蓮蓬的樣貌,阮陽便明白這些山匪為什麽盯準了要拿她去讨好那位官爺了。

興許是為了保證蓮蓬的清白之身,這些匪賊難得給她單獨騰出來了一間屋子,屋外有幾個山匪輪流站崗,不過,就憑這區區幾個臭魚爛蝦可攔不住阮陽。

趁着夜色,他沒有驚動站崗的山匪,輕巧地躍入屋內。

蓮蓬還沒有休息,見到不速之客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叫出來,便被阮陽捂住了口鼻。

“你叫蓮蓬?”

蓮蓬發不出聲,只得點頭。

阮陽示意她不要出聲,作勢要松手,蓮蓬明白了,又點點頭,阮陽這才收回手。

“你、你是什麽人?”

阮陽開門見山:“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叫阿南?”

“阿南……”聽到弟弟的名字,蓮蓬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是阿南讓你來的嗎?”

“嗯。”

蓮蓬連問:“我弟弟在哪?他還活着嗎?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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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好,”想起那小山匪被自己吓得魂飛魄散的樣子,阮陽沒有直面回答,“我答應你弟弟要救你,但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真的?你能救我?”聽到這人要救自己,蓮蓬先是大喜,再聽後話又帶了些疑慮,“什麽忙?”

阮陽道:“你得嫁給那個官爺。”

聞言,蓮蓬的眼睛瞪大了:“我……死也不嫁!”

阮陽不耐地“啧”了一聲:“聽我把話說完。我會護你周全,但我需要查出那人是誰,那人究竟做過什麽事。”

這下蓮蓬才領略到阮陽的意思:“你是要我……當眼線?”

“不錯。”

她還是有些遲疑的:“我哪裏懂這些……如果被他們發現,我一定會死的。”

“就算不被他們發現,如果沒有我的保護,你嫁過去也遲早會死,”阮陽不為所動,聽上去甚至還略帶漠然,“如果不嫁還可能死得更快,你沒得選。”

這是大實話。

蓮蓬自己也知道,想到自己的結局,她不說話了,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

終于,她點了點頭,眼中的淚花映着火光,顯得格外堅定。

阮陽突然問:“我看你年齡也不過十五六歲,你爹娘呢?”

蓮蓬抹去淚水,凄然搖頭:“在我和阿南很小的時候就都死了……這些年來,我和阿南相依為命,日子雖然艱難點,總歸也能過的下去,誰成想卻遇到了山匪——”

她本垂首兀自說着,突然擡起臉來,問道:“你如果能抓住那個官爺……是不是、是不是天下就太平了?”

在少女的認知裏,只要抓住為非作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面對蓮蓬期盼的眼神,阮陽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的情緒來。

“不知道。”他說。

且不說那是多大的官爺,官爺背後或許還有官爺,說到底,殺了狗皇帝才能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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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山頭離江安縣有些距離,阮陽幾次想回去找蔣行舟,卻有些力不從心——他又毒發了。

蓮蓬沒兩天便要被送走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在路上多做耽擱,畢竟他答應了阿南要救人家阿姐的。

毒發起來十分痛苦,整個人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意識雖是模糊的,五感卻是清晰異常。阮陽只覺得經脈上有螞蟻在爬,時不時地啃上一口,唯獨啃的這一口痛徹心扉。

阮陽從腰間摸出一枚藥丸,面無表情地擲入口中嚼了。

每次毒性發作的病程都不一定,上一世到了後期毒性深重的時候他曾昏睡了一周有餘,而這一世毒性還沒蔓延到那個程度,一兩天便能恢複過來。

可惜這一次毒發卻不止一兩天,一直到蓮蓬被那些人裝進馬車裏,阮陽的腦袋還是蒙蒙的。

許是避人耳目,他們連紅嫁衣都沒讓蓮蓬穿,馬車上也沒有裝飾,蓮蓬就好像是一件貨物一般被塞進了馬車。

若是沒有遇到阮陽,這姑娘的這一輩子就要交代了。

馬車晃悠悠上了路,阮陽馭輕功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最終跟到了江源城郊的一個宅子外頭。

這些人沒有要引馬車入城的意思,就這麽把蓮蓬從車上拽了下來,推搡着送入宅子的門內。

阮陽翻身上檐,因着毒性未退,意識還有些朦胧,不小心踩碎了一片瓦,發出一聲脆響,好在無人注意。

在出發前他給過蓮蓬一個小瓶,裏面裝的是蒙汗藥,要蓮蓬自己見機行事。就算他這兩日有所疏忽,也不至于害那個姑娘丢了性命。

是夜,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幾個家丁打扮的人簇擁着回來了。

阮陽用力拍拍臉頰,強迫自己精神起來。

伏于梁上,他極目遠眺,這人他好像認得,正是西南郡太守,趙歷。

他之所以認識趙歷,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父王與之有些龃龉。

弘帝的母親趙太後和這個趙歷是本家,又是旁支親戚,當年趙歷還在京城任職時仗着和當朝太後的遠房兄妹關系作威作福了好一陣,後被稷王趕出了京城,到西南郡任職太守。

稷王得權時這厮還有所忌憚,如今稷王落馬,他更是無法無天起來,不僅放任西南匪寇妄為,甚至還從中撈取油水。為了不落證據,他每玩過一個年輕女子就将之殺害,這段日子慘遭毒手的女子沒有上百也有數十。

只見趙歷和早就候着的山匪頭子說了幾句話,二人大笑不止,而後山匪頭子便離開了,而趙歷則推開了蓮蓬所在廂房的門。

房內,蓮蓬對鏡坐着,她知道阮陽定藏在宅中某處,故而定了定心神,強擠了個笑,起身迎接趙歷。

趙歷顯然是被蓮蓬的美貌所惑,見了她後愣了幾息,而後面色逐漸猥瑣,伸出粗壯的手臂便要攬她。

蓮蓬忍着惡心靠了上去,一副擔驚受怕的村婦模樣,酒過三巡之後才大着膽子與趙歷攀談起來。

“大人,小女新搬進這個宅院怕得很,不知道能不能請哪位道長來做個法事?”

這是阮陽先前就囑咐好讓她問的話,她一邊回憶着問,一邊為趙歷斟酒,還不忘揩去他額頭的浮汗。

“哦?”趙歷對這一番溫香軟玉顯然很是受用,“做法事?”

“小女知道有位道長叫涵音子,鄉裏都說他靈得很,不知可否能讓他前來?”

“涵音子……?”趙歷舉杯的手一頓,蓮蓬正以為問錯了話,卻見他笑着牛飲一口,而後又道,“那是個什麽人?很靈?”

趙歷将酒杯放下,示意蓮蓬再給他倒滿,而後起身褪去外衣,随意一丢。

“怎麽?本官這兒就讓你這麽怕?”趙歷似笑非笑地看着蓮蓬,膨脹的肥臉滿是狎昵,“怕什麽呢?是怕——”

說着,他放肆地狠掐了一把蓮蓬的胸脯,又羞又痛之下,蓮蓬驚叫出聲。

“——怕本官的府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蓮蓬的眼淚已經湧上了眼眶,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口中只連道不敢不敢,大人的府裏怎麽會有不幹淨的東西,是小女多想了,大人莫見怪。

趙歷這才冷冷“哼”了一聲:“進了本官的門就是本官的人,死了也不是不幹淨的東西,你懂也不懂?”

這話幾乎相當死亡威脅,蓮蓬不敢再擡臉,給趙歷斟酒的手也抖如篩糠。

趙歷則很滿足于蓮蓬的這個反應,他摸了摸蓮蓬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臉,正要說話,又覺得酒勁上頭,只想倒頭就睡。

蓮蓬怯懦懦地放下酒壺:“大人……您是醉了嗎?”

趙歷張口嗯啊了兩聲,将手伸去搭在蓮蓬的肩上,讓她扶着自己站起。走到榻邊,趙歷像一頭死豬一樣往榻上一栽,片刻便睡得呼嚕大作。

這一切,房梁上的阮陽聽得一清二楚,趙歷果然不知道涵音子。

确認趙歷熟睡,他才縱身躍下,見蓮蓬不住地抹眼淚,難免有些于心不忍,卻還是道:“趙歷今晚就這麽睡過去了,一定不會甘願就這麽放過你,他一定會再來,到時候只消你如法炮制,趁着這厮睡着,檢查檢查他的貼身衣物,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

但是看着這樣的蓮蓬,他又覺得這話有些殘忍,可說都說了。

“大俠,”蓮蓬淚眼汪汪看了過來,鼻尖哭得通紅,“我想回家,想見阿南。”

阮陽看向榻上的睡得像死豬的趙歷,目中狠色一閃。只要他願意,立馬就能送這個滿手鮮血的酒肉貪官去見閻王。

但是他不能。

阮陽并不打算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蓮蓬身上,他還打算去江源城內趙歷的府上找找,看會不會有什麽蛛絲馬跡。

幾日下來,阮陽發現了一絲端倪,而蓮蓬卻一無所獲。

不過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趙歷居然一改往常的作風,把蓮蓬接入了江源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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