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看似行為大膽,好主意壞主意翻着花樣兒往外冒的喬木,難得遇上了黔驢技窮的時候。

夜晚,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腦海中好不容易湧現出的可能性,卻又在下一秒被自己殘酷的否定。

為什麽公司裏的員工幹活都這麽邁力,喬木在這一刻簡直恨透了他們——一周七天,除了工作時間外永遠有人加班。十點前燈火通明是常事,十點後偷摸溜進去,萬一被發現,百分之百會被保安當成是賊,直接抓住送交警察。

一想到那種尴尬的情景,喬木就忍不住汗毛乍立。

憤懑而又無奈的翻了個身,喬木可憐自己好不容易看到了翻身的希望,卻又因為現實條件而無法付諸行動。

思緒就這樣在思考中逐漸陷入夢境,喬木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看見窗簾上透進一層深藍色的暗光,她以為是外面的天依然黑着,然而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眯眼一瞧,才驚訝的發覺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的八點零五分。

喬木掀開被子,來不及穿拖鞋,一路光着腳去拉窗簾。

窗簾“嘩”的一聲被扯去一旁,喬木只見迎面而來的雨滴噼裏啪啦的砸在玻璃上,然後瞬間化作一道道清亮的水痕,順着風的方向,斜斜的從眼前劃過。

剎那間,她的心裏湧生出一陣狂喜。然而這樣的狂喜受到了及時的克制。她匆忙回身拿來手機,開始查詢起了當前的城市交通狀況,以及天氣信息。

不出意外,B市如同往年一樣,在遭遇特大暴雨的十幾個小時後,終于“城市變汪洋”,各個環線已經被堵的水洩不通,交通瀕臨癱瘓,列車因為水線上漲,也面臨停運。

喬木忍不住笑出聲,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極富戲劇性。悠悠然的看了會兒雨,她轉身給鄒晔宇撥去一通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她便迫不及待的大聲叫道:“小宇小宇!我現在就去公司,你準備好幫我。”

鄒晔宇剛被她的電話從睡夢中吵醒,完全搞不清狀況,他啞着嗓子回了一句:“你冷靜點,別硬來。”

喬木笑着回道:“昨晚上下大暴雨,現在外面一眼望去跟看海似的,我就不信這種鬼天氣,誰還會勤勤懇懇的來上班。況且,就算他們想來也來不了,現在馬路上堵的一塌糊塗,除非用飛的。”

“那你呢?你要怎麽過去?”

“我查過路況了,我這邊的路沒有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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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家所處的位置是城市中的繁華地帶,離公司不到十五分鐘的車程,沒有受到天氣影響也在意料之中。當然,也正是因為近的緣故,附近這一帶可以稱得上寸土寸金,看似簡單平凡的公寓,背後的價值卻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鄒晔宇從喬木的語氣中察覺到了她振奮的心情,于是也不自覺的跟着笑了起來:“好吧,我算是服了,運氣這東西……說起來真是沒道理。”

挂下電話,喬木沒敢耽擱,簡單梳洗了一番便走出家門,開車朝着公司駛去。

如她所料,平日裏人來人往的大樓前,此刻變得一片空蕩寂靜,樓內的各個公司基本都被迫給員工放了假,唯有一位值班的保安站在門口抽煙。保安看見喬木走近,眼神裏流露出了幾分驚訝的神氣。大約是從沒有見過如此邁力的員工吧,刀山火海都阻擋不了上班的熱情。

喬木一邊沖保安微笑點頭,一邊從提包裏取出門禁卡,徑直穿過閘門。

幾乎是十幾秒的功夫,電梯順利直達三十七層。喬木一如往常的走進辦公室,打開了闊別多日的電腦。

溫熱的手指觸上冰涼的按鍵,喬木的一顆心驟然緊縮成了一團。她有些慌張的打開手機,很快與鄒晔宇建立了視頻通話。

攝像頭另一端的鄒晔宇看出了她的緊張,輕聲安慰道:“你別緊張,按我說的操作,沒問題的,要相信我。”

喬木重重地一點頭,随即将自己這邊的攝像頭對準屏幕:“好了,開始吧。”

鄒晔宇怕喬木操作上有困難,盡量把話講的言簡意赅。鍵盤上的操作倒是方便溝通,鼠标上的操作則直接用方位詞指示。

倆人到時候從小就混在一起,彼此間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再加上鄒晔宇是正兒八經的IT大神,喬木在他的指揮下指哪兒打哪兒,很快便順利進入安全系統的後臺,打開了操作記錄。

一串串記錄條魚貫而出,喬木仔細分辨着操作的時間以及地點,很快發現曾有數份文件經過整合、壓縮,最後傳輸進了一支個人U盤裏。操作時間是在一周前,正好是圖紙洩露的前幾天。

“我覺得這塊兒有點不太對勁。”喬木雙手扒在桌沿上,身體前傾,目光近距離的盯着屏幕:“這是通過哪臺電腦操作的?”

鄒晔宇看了一眼屏幕,報出一串代碼。

喬木接着問道:“我不知道代碼對應的誰,這個有辦法查嗎?”

鄒晔宇想了想:“有,你現在先從當前頁面中退出來。”

幾句話的功夫,喬木經過一通操作,很快從硬盤中調出與代碼對應的人員名單。

目光從上至下的浏覽了一遍,喬木很快在第二頁的開頭處将目标鎖定——陳亮。

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喬木想了一會兒,很快回憶起對方是公司技術部的工程師。技術部在公司屬于輔助部門,人員稀少,原本有兩個崗位,但是其中一位在上個月剛剛離職,空出的崗位一直沒有尋到合适的人頂替,因此工作全部順理成章的由陳亮接手。

“其實要我說,這哥們兒做事也真是夠糙的,即使後臺裏的操作記錄抹不掉,也該稍微做一點掩飾,這樣萬一出事兒了也容易辯解。”鄒晔宇忽然開口,語氣中透出滿滿的鄙夷不屑。

喬木深吸了一口氣:“沒必要掩飾,他是公司唯一的技術部工程師,除了他,沒人會操作這些東西,一旦事發,他是唯一的目标,想賴都賴不掉。但是……”喬木忽然狠的一皺眉:“即便我們找到這些記錄,也并不能說明什麽,畢竟我們沒辦法證明那些文件就是圖紙。”

鄒晔宇拿起手邊的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道:“這個的确是沒辦法。系統可以保存操作記錄,卻沒辦法保存文件內容,你得再想想其他辦法。”

喬木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會兒,兩片嘴唇一碰,不自覺的就把腦海中的想法說了出來,聲音低而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之前聽蘇檀說陳亮對唐覓有點意思,之前追過她很久。如果唐覓利用這層關系,委托陳亮去做事,倒也說的過去,只不過陳亮不會這麽天真吧,畢竟涉及商業機密,一旦被發現後果有多嚴重,他不會不知道。難不成為了愛情昏了頭?”

鄒晔宇繼續啃他的面包:“你怎麽知道不會,萬一人家還真就是個情種呢?”

喬木還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她擡起頭,目光正好落在對面的走廊上。走廊空空蕩蕩,地面不斷地有葉影晃動,那是廊外庭院中的草木正在經歷風吹雨打。

喬木不知怎的,不自覺的又想起了霍彬。然而緊接着,一個令人驚心的猜測便如條件反射似的竄入腦海——陳亮是霍彬安插在微粒的商業間諜。

一股寒意從背後冒出來,與此同時,喬木的思路變得無比清晰。沒錯,如果張、霍二人是這樣的關系,那麽照片的出現則變得合情合理,其目的是推波助瀾,并且将事情的矛頭指向自己。至于唐覓,她或許真的曾向陳亮提出過請求,但那只是順水推舟,并不是事情的核心。到時候,微粒因為圖紙洩露被迫退出競标;而自己不得不離開微粒,于公于私都正合霍彬的意。唐覓自然也是高興的,陳亮說不定趁機誤打誤撞,贏得美人心。

這麽完美的一盤棋,皆大歡喜。

“我明白了。”喬木若有所思的說着,忽然一陣涼風順着後脖頸擦過,激出她一身的雞皮疙瘩。她伸手扣起西裝外套上的紐扣,然後将方才查詢到的資料全部用截圖的方式截取下來,統一發送至自己的郵箱:“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該怎樣證明文件內容。”

“得嘞,那你趕緊回家吧,路上小心。”鄒晔宇笑眯眯的說了聲再見,随即中斷了視頻通話。

順手按滅屏幕,喬木将桌上的耳機、筆記以及鋼筆一股腦的扒拉進提包。然後側過臉,遙遙的望了一眼天色。天色依舊昏暗,雨勢也沒有絲毫褪減,反而愈發猛烈起來。她扶着桌子站起身,往門外的走廊中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走廊的剎那,邁出的腳步突然被身後的一聲悶響吓得收了回去。

“啪!”

心髒砰砰砰一陣狂跳,喬木猛地回過頭,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然而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寂靜尋常,并沒有發生任何異常,除了那扇緊閉的玻璃門——陸以名辦公室的門。

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喬木開始懷疑自己,可是又不甘心這樣糊裏糊塗的離開。于是索性大着膽子走上前:“陸總,您在裏面嗎?”話音落下,喬木靜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或許是陸以名臨走時忘了關窗戶,所以不知什麽東西被風吹落在地。思及至此,喬木推開門,打算順手替陸以名關上窗,哪知進門剛沒幾步,餘光中忽然瞥見一個人影。剎那間,她整個人僵在原地,猶如一尊神态驚恐的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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