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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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街道兩側亮着橙黃色的路燈,一團團燈光随着汽車前進的速度映在喬木的臉上,時明時暗。她的腦袋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終落在陸以名身上一動不動。

“陸以名。”她有氣無力的喚着他的名字。

陸以名專注于開車,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在我之前,你吻過別的女人嗎?”

陸以名遲疑片刻,眉眼間浮起一抹羞赧:“沒有。”

喬木抿緊雙唇,按下車窗按鈕,任由冰涼的晚風吹拂過臉頰,凝結住心底蓬勃而生出的多愁善感。一雙眼睛眯成兩道細線,她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燈火,覺得這燈火皆是千篇一律,不過轉瞬浮華而已,唯有身邊的這個人令自己感到踏實,是實實在在的踏實。

再也沒有出聲,喬木徹底關上了自己的話匣子,她默默地跟随陸以名回到酒店。因為頭腦昏沉的緣故,步伐也不由得跟着踉跄起來。

陸以名覺得這麽走下去不是個辦法,末了索性一彎腰,一把将她端捧在身前,迎着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直走到房間門口。

陸以名輕手輕腳的将喬木放回到地上,他自以為功德圓滿,打算就此道別,然而脖頸上卻是忽然一熱,是喬木的手臂勾了上來。

“喬木。”他紊亂的氣息拍拂在喬木的鬓角。

喬木仰起頭,眼睛裏似有萬千星辰,然後身子一歪,裹挾着兩道身影一同消失在了門後。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萬般的缱绻留戀全部化作了情絲,将二人裹纏在了一起。

直至第二天清晨,睡夢中的喬木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敲門聲不急不緩,時而輕時而重,帶着一股試探性的意味。喬木連忙扯過睡衣套在身上,簡單打理妥當之後便踩上拖鞋,一路小跑着趕過去。擰開門後的鎖扣,她按下把手将門從裏側拉開,随之迎面看見了歐陽晰那張苦大仇深的臉。

歐陽晰昨天在酒桌上只看見喬木離開,卻沒看見她再回來,不免有些擔憂。直至四處搜尋了一圈,依舊未能尋到她的蹤跡時,心裏更是慌得沒了主意。好在他雖然慌,卻還沒到糊塗的地步。匆匆忙忙的回到酒店,他從前臺那裏得知與自己同行的女士已經回到房間休息,于是才将将安下心來。

安心歸安心,他總還是得親眼确認一下才好。見此刻已然天光大亮,歐陽晰打定主意敲響了喬木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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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一打開,歐陽晰長長的舒了口氣。他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單手撐住門框,身體随之歪斜過去:“你走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

喬木看着他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樣,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昨天喝了太多酒,我自己也是暈暈乎乎的,抱歉,讓你擔心了。”

歐陽晰一晃腦袋,重新站直身體:“得了,把昨天的合同給我吧,你放哪了?哦對了,昨天在酒桌上的時候老陸給我發信息問我咱倆的位置,他不會要過來找咱們吧。”他一邊随口閑聊着,一邊擡腳見勢要進屋。

喬木心裏一驚,連忙橫挪一步擋住他的去路:“合同我得找找,等下給你拿過去。”她語速飛快,臉色也顯得有些不大自然。

歐陽晰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她:“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兒?”他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在喬木身上游移,從上到下,再順着腳下的地面一路朝內望去。地面上鋪着米白色的地毯,幾件顏色各樣的衣服毫無規則的散落在地毯上,仿佛天女散花一般。

歐陽晰的表情“唰”的一下凝固了,他不傻,也不蠢,混跡在情場多年的老手,他明白這裏之前曾發生過什麽。結合昨天晚上陸以名那條沒頭沒腦的短信,歐陽晰立馬将事情的前因後果想了個通通透透明明白白。

一股難以言述的憤怒登時竄上心頭,他在毫無察覺間攥起了拳頭,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感覺自己像被人抛棄了,欺騙了,耍弄了,可是定下心一思索,又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自己明明知道她愛的是陸以名,也只愛陸以名一個,可是怎麽就還是不肯罷休呢?

還在期盼什麽?抱怨什麽?

歐陽晰覺得自己的失落既可笑又可恥,可是又連可笑可恥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根本不值一提。

二話不說的轉過身,他面色冷硬,離去前留下一句話:“告訴他,我有事要找他。”

望着歐陽晰決然而去的背影,喬木的心口莫名感到一絲沉重。她重重地吐了口氣,轉身背過手鎖上門,然後重新爬到床上,鑽進被窩裏。

被窩裏是暖的,混雜着酒精與汗水的淺淡氣味,不僅不令人厭惡,反而令人從中品味到一絲奇幻的溫柔,幾乎美妙到了毫無真實感的地步。

喬木将手臂壓在陸以名的胸口,嘤咛似的在陸以名耳畔喃喃低語:“起來了。”

陸以名迷迷糊糊的将眼睛扯開一道細縫,唇角驀地一勾,露出一抹陶醉似的微笑。他擡起手臂,一把将喬木卷進懷裏。

措不及防間,喬木“哎呦”了一聲,腦袋順勢枕在了他的肩頭。她的語氣依舊是綿綿軟軟,甜膩的如糖稀一般:“頭疼嗎?”

陸以名閉着眼搖了搖頭。

“昨晚睡得好嗎?”

陸以名點頭,同時側過臉,在她額頭上印下一枚溫熱的吻。

喬木默然無語的笑了一下,在短暫的親昵過後,她眯着的眼睛重新睜了開:“歐陽晰剛剛來找過我了。”

陸以名半明半昧的眉眼驀地清透起來,他徹底睜開眼睛,歪着腦袋看向喬木:“說了什麽?”

喬木将腦袋往陸以名的頸窩裏蹭了蹭:“沒什麽,只是我昨天不告而別讓他擔心了一夜。”

陸以名唇邊的笑意逐漸散去,十分平靜的“哦”了一聲。

喬木接着說道:“他有事找你。”

“嗯。”陸以名将摟着喬木的手臂又收緊了些:“好,知道了。”

“我覺得……”喬木想起了心裏的記挂,神色顯得有些猶豫不決:“我是不是應該和他聊聊,把事情講清楚,畢竟将來……”

陸以名打斷了她的話:“有我在,你放心。”

遙遙墜不到地的一顆心驟然安定了。喬木聽着他的話,将話中的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裏。

多好呀,多動聽的一句話,看似簡單,卻将什麽都包含在內,半點兒不藏私。喬木的胸口充盈起了一股濃濃的滿足感,擁抱着眼前的這個人,她覺得自己仿佛擁抱着全世界。仔細想想過去的二十多年,自己簡直像白活了似的,來來去去的一盤算,什麽都沒撈着,反而舍出去了不少。

“以名。”喬木柔聲喚着他的名字。

“嗯?”

“有句話或許聽起來很俗氣,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說出來,哪怕只說一次。”

“什麽?”

喬木抿了抿嘴:“我愛你。”

一句話說的陸以名軟了心神,整個軀體猶如流水一般失了形狀。他淺淺的笑了,笑到最後卻笑出了一副肆無忌憚的模樣。舒朗的笑聲響徹整間房間,在空氣中來回飄蕩。

喬木憋出了個大紅臉,她半羞半惱的去捂陸以名的嘴,卻被陸以名抓住手腕,身子一挺,再次抱了個滿懷。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陸以名笑夠了也抱夠了,才溫柔的松開懷抱,又将手臂從從喬木的身下抽出來。磨磨蹭蹭的挪到床邊,他随手抓過那條堆在床頭的浴巾,攤平了在腰上繞了一個圈,然後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站在原地看着喬木。

喬木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皮羞羞答答的低垂下去,她忽然察覺到陸以名手背上印着幾道傷痕。

那傷痕并不深,是淺淺的擦傷,破了一層油皮,露出裏面鮮粉色的嫩肉。但是足以使人看過之後感到動容。

喬木牽過他的手,仔細觀察過後不由得皺起眉:“是不是打架的時候擦傷的?”她砸吧了一下嘴:“真是的……昨天疏忽了,居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陸以名不拘小節的抽回手,順勢用手掌在喬木的頭頂上胡亂揉了一下,将喬木淩亂的頭發徹底抓成了個雞窩:“破了點皮而已,過幾天就好了。”說着,他粲然一笑,笑出了一臉的陽光明媚。

然而喬木凝重的表情并未因他的笑容有絲毫舒緩,她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陸以名已然自顧自的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流水聲淅淅瀝瀝的響着,二十來分鐘以後,洗漱完畢的陸以名從浴室走了出來。他依舊赤裸着上半身,堅實而緊致的肌肉勾勒出一道道堅毅的弧線,淋漓的水痕在皮膚上折射出一抹抹柔和的光輝。

喬木的心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為了盡快回歸平靜,她偏過腦袋,目光輕飄飄的望着垂在窗前的淺灰色條紋窗簾。

然而陸以名卻不依不饒的走到她身邊身前,彎下腰,高聳如山的鼻子直直的逼到喬木眼前。

喬木頓時只覺得一股潮濕的熱氣劈面而來。她的眉心隐隐顫動,潛藏于表皮之下的笑意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來。終于,“哼哧”一下她笑出聲,下一秒陸以名的唇便覆了上來。

一陣纏綿的長吻過後,陸以名重新直起身子。

喬木揚起下巴望着他,瞳仁裏活波有光:“你的鼻子不是很敏感麽?怎麽現在倒不嫌棄我身上的味道難聞了?”

陸以名晃晃悠悠的背過身,笑出一臉傻氣,縱使喬木再一味的追問,也始終是長久的避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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