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裝可憐

裝可憐

站在屋檐下被宮女攙扶的太後,神色愣怔,一雙吊梢眼,冷怒微散,透着不可思議。

夏弈恒蹙眉,一雙瑞鳳眼似裹挾千萬冰渣與利劍,威嚴與殺氣交織,震懾着在場所有的。

他懷中的卓佳錦,不大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她渾身瘙癢難耐,忍不住去抓撓,狠狠摳,一道道紅腫的痕跡便冒了起來,挂着小血珠。

“癢。好癢。”卓佳錦喃喃自語,如萬千蟲子撕咬自己,她好難受。

太後愣怔片刻,甲套死死掐着手心,掐進肉裏也不自知,眼神像蛇信子般陰冷,霸氣的正紅丹唇欲言又止 ,鳳袍啪地一甩。

“恒王,哀家是太後!是皇帝的生母!你怎麽能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丫頭,跟哀家叫板?”

“叫板?”夏弈恒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颦起劍眉,眼中似有千軍萬馬般磅礴氣勢 ,霸道與威嚴壓迫而來,低沉嗓音,裹挾殺意。

“是不是這些年 ,位置坐的太舒坦了?若不是皇兄子嗣,個個不成器,本王怎會扶持一個七歲的稚兒登基?”

當年,太後不過花信之年,要說如今的榮華富貴、太後之位,算起來,還真是夏弈恒給的。

夏弈恒一母同胞的先皇,病逝前,立遺旨傳位于他,現在遺旨還藏在恒王府裏,可他無心稱帝,這才從先皇衆多皇子中,挑了個年歲小、尚能調教的稚兒。

太後渾身如遭雷劈,冷傲的神色僵住,她全身緊繃,說不出一句話,擡眸,吊梢眼多了幾分水意,直勾勾地與夏弈恒對視。

夏弈恒最煩女人動不動就哭,冷漠地瞥她幾眼。

太後紅着眸子,當着那麽多人被數落,面子完全挂不住,她哽咽,打算以柔克剛:“恒王,你言重了。你今日發火,是為了你懷中的女子嗎?”

夏弈恒神情冷淡:“她在本王眼裏,只是大夏的普通子民。你應當知道,本王最恨草菅人命、無故毒殺害人者,最恨公報私仇者。太後,一國之母,不該做如此卑劣之事。”

太後點點頭,掌心掐出血尚不自知,她落淚,梨花帶雨,頗為動人,苦苦解釋:“哀家沒有殺她,是後廚将未焯熟的手見青端上的,賀丫頭愛吃,便多吃了些,這才中毒了。”

一雙含滿水意的吊梢眼,滿是真摯,會勾魂似的,與夏弈恒四目相對。

夏弈恒冷冷地側開臉,眸色泛寒:“太後要哭上別處哭去,在本王這裏裝可憐沒用!”

突然,懷中人吧唧着嘴巴,一會兒摸摸染了血的脖子,一會兒狠狠抓撓身上的紅疹,吚吚嗚嗚地哭着,把小臉埋在夏弈恒的臂彎處,哭的不能自已:“好痛,好癢!好難受啊…”

“怎麽難受?癢痛?”夏弈恒銳利眸子微眯,擡起右手,不自然地僵在空中,竟不自覺的多了些耐心:“本王,給你撓撓?”

卓佳錦轉開臉,她看不清任何東西,渾身難受,如百蟲叮咬,漂亮的桃花眼哭腫,原本雪玉般白皙的臉蛋,此時緋紅的不正常,她嗚嗚嗚地哭着,淚水浸濕恒王的胸膛。

袖袍還被她一把扯過去,擦了擦鼻涕,抽噎不止。

哭的夏弈恒不知道怎麽了,向來寡言少語、沉默內斂的他,極其僵硬地彎曲手指,給卓佳錦撓癢癢,跟口吃似的,一節一節地:“乖?本王給你、帶你去看病吧。”

話罷,懷中的人癡癡傻傻地笑了,卓佳錦雙眼發亮,手指着半空,嘿嘿地自言自語:“一個,兩個,三個,哇,會發光的小仙女,還有指拇大小的矮人,咦,你們為什麽有對翅膀?哇,你們是小精靈!”

?“??”衆人:賀小姐吃蘑菇,被毒成傻子了!

夏弈恒将那只在空中胡亂比劃的手,摁在懷中,轉身離去時,腳步一頓,留下一句話:“太後需多抄點佛經,陶冶心性了。大夏的一國之母,從來不是這樣惡毒的 。”

看着夏弈恒消失的背影,原先強撐的太後,轟然踉跄幾步,被碧嬅緊緊扶着。

“恒王定是被那妖女迷惑了!這妖女,聽說是最近尚書府才找回來的嫡長女。可奴婢瞧着,其中或許還有貓膩,什麽人值得恒王如此對待?可以好好查查。”

碧嬅趕緊轉移話題,平複太後的怒火,哪知太後順手就狠狠打她一巴掌,捏緊拳頭,咬牙切齒:“殺了。”

“殺?”碧嬅趕緊跪下磕頭,顫巍巍問,“殺誰?”

“剛剛在場的人,全部殺了。”

太後吊梢眼狠狠一閉,遮去眼底的羞惱成怒,她高傲慣了,剛剛被恒王那麽怼,氣血上湧,只覺臉被人砸在塵土裏踩了好幾腳!

她初進宮時 ,忌憚貴妃,被上位者壓制,後來,一步步往上爬,爬到皇後之位,又被先帝死死壓着,壓得她不敢逾規越矩,現在,她本以為自己熬到太後,天下人以她為尊,可剛剛夏弈恒那麽對她…

渾身血液瘋狂叫嚣着,讓她鏟除夏弈恒這個絆腳石!

……

夏弈恒抱着出現幻覺、已經神志不清的卓佳錦,腳步飛快,出宮來不及了,不知她吃了多少手見青,嘴唇都發紫了。

他七萬八繞,并沒有直接出宮,而是越過七亭八閣,架着請功能,帶她去了康宸宮。

突然,卓佳錦一把逮住夏弈恒的手,像是看見好吃的,她粉嫩靈活的舌尖,輕舔下唇角,啊嗚一聲,趁着夏弈恒踹開康宸宮大門時,一口咬住他的食指。

她舌尖舔了幾下,貝齒小口小口咬着,像在吃糖葫蘆般。

夏弈恒渾身一震,似熱水從頭澆下,呼吸粗重了下,他小心翼翼将懷中人放在軟榻上,抽身出去,卻發現,食指怎麽也動不了。

不會兒。

禦醫們急急忙忙魚貫而入,個個老持穩重的臉,沖進來便看到這幕,紛紛眼眸低垂,耳朵有些紅,尴尬地不敢去看前面光景。

在心裏嘀嘀咕咕,揣測。

咱們恒王這是開竅了?

二十六歲了,開竅不容易啊!

可能恒王戰功累累、名聲赫赫,情商都被狗吃了,今兒,情商終于趕上了智商。可喜可賀。

老太醫們心裏腹诽,在盤,居高臨下的夏弈恒,冷定掃一眼:“愣着幹什麽?治病!”

“哦哦!老臣這就來了!”“啊,好的好的,老臣瞧着這姑娘唇色發紫,恐中毒。”

幾個太醫被這麽一呵斥,慌了腳步,心七上八下地吊着,一時間,竟通通都往上擠,這一擠,把夏弈恒從卓佳錦的床前擠開了。

沈負想起了那日福坤罵自己的話,他現在送給這幾位太醫:“豬、腦、子!”

太醫輪番把脈,又施以針灸,看了眼球,觀察脖子,叽叽喳喳商議片刻,紛紛跪地:“回禀攝政王,這位姑娘中毒不深,若恢複的好……”

欲言又止,老太醫眼睛精明地一瞥夏弈恒臉色,試探性地繼續委婉說:“三天之後,能醒。”

夏弈恒劍眉颦氣,瑞鳳眼裏寒光迸射,直盯跪地太醫:“若不能?”

“不能……”為首的老太醫,尴尬地苦笑,掐了掐手指,硬着頭皮,在泰山壓頂般威嚴的目光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若三天醒不過來,可能得、得半月,或或或者,一個月。”

“姑娘中毒太深,加之先前傷了脖子、耳垂,血脈受損,本就體弱,舊傷未愈,又添劇毒,能醒過來就是好事。雖說一個月時間有些長,但好歹能醒。”

劇毒?夏弈恒銳利眸子微眯,冷冷嗯了聲,攥緊拳頭,看見三步之外的桌上,有一摞佛經,他箭步踏去,在所有人的屏氣凝神中——

他青筋微起的手掌,拿起佛經 ,朝地上忽地重重一摔,平成直線的唇,不耐地開口:“送去慈寧宮。”

這,攝政王和太後鬧矛盾,誰敢去送啊?

滿屋子的宮女、太監,竟沒一人敢上前 ,但又必須有人出來冒險,沈負擰眉,朝前邁步撿起佛經:“是!屬下這就去。”

衆人:大學士之子,果真好漢一條。

沈負心想:老子的靠山是攝政王,難不成太後敢動他?

太醫們跪地,偷偷摸摸擦了擦額前的冷汗。

夏弈恒負手而立,看向床上臉色慘白的卓佳錦:“五天,必須醒。”

太醫們很為難,十分為難,這些年什麽大風大浪大病沒見過?可是,這個……他們實在是有些棘手。

不待太醫回答,只見夏弈恒挺拔孤冷僵硬的背影,傳來幾句話:“學了一輩子醫書,手見青都治不好?若本王去宮外請的醫師能治醒賀小姐,你們也別幹了,把位置讓給合适的人。”

“能能治好!五天,不,三天之內。”太醫深呼吸,連磕幾個響頭。

屏退太醫,這屋中的空間大了不少。

只見這康宸宮,布置大氣豪華,占地不小,碧瓦飛甍,屋中不少價值連城的花瓶、寶物,兵書随處可見。

這裏,宮女少數,但太監侍衛倒是不少。

夏弈恒自從搬出皇宮,另建府邸時 ,七八年回來過了。

他也無別事,屋中安靜的可怕,宮女熬好藥,扶着卓佳錦坐起後,給她喂下,屋子又死靜如常。

夏弈恒看着那張慘白如紙、一眉一目都很精致的臉,總覺有些愧意,說好庇佑一生的,她才來大夏不過三四月,就讓她受傷又中毒。

床上人,昏迷中,柳葉眉皺緊,原本還算安詳的睡顏,突然滿是驚悚,雙手擡起,胡亂抓着,尖利恐怖的聲音響起:“父皇!不要啊!皇叔,你是最疼愛我的皇叔啊,求求你不要殺父皇,好不好?”

許是幻覺突起,昏迷的卓佳錦,淚流滿臉、表情痛苦到極致。

哭的手握兵書的夏弈恒,手一抖,良久,沒忍住,沉默地将目光放在那可憐的人身上,過會兒,他更是沒忍住,他朝四周看看,見四下無人,坐在卓佳錦床前。

略有薄繭的指腹,謹慎小心地放在她額前,一點點為她擦掉汗水。

這位權勢滔天、身份尊貴、刀架在脖子上而不變神色的攝政王,左手僵硬地擡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卓佳錦的肩膀,動作笨拙,一下又下地安撫。

他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一開口,就喉嚨發緊,跟灌滿鉛似的,好幾次張嘴,都無言閉上了。

“夏弈恒!救我!夏弈恒,恒王,就我!”忽地,卓佳錦喊破嗓子,嘶啞着嗓音,哭着,淚水嘩啦流下。

突然聽到自己名字的恒王,驚得耳垂泛紅,他連忙磕磕巴巴安慰:“別、別怕。本王不走,先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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