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難見
難見
馬車四分五裂,裏面四五個人如過街老鼠般迅速逃竄,其中一個蒙了面,胡子茂密地留在外面,身形龐大。
卓佳錦一眼就認出來那人是大胖子。
大胖子身後迅猛,手拿大砍刀朝東街狂奔,剩下幾個人分別朝東南西北各個方向跑了。
夏弈恒手執寒劍,一個人逃得方向離他不遠,他便飛身追去,一套劍法舞的眼花缭亂,那人根本不是夏弈恒的對手,被逼的節節敗退!
卓佳錦捂着微微擦傷的手腕,蹙額。
就在她蹙眉瞬間,不過頃刻,煞是,血光四射!
夏弈恒負手而立,站在高高的瓦舍上,刀尖的血一滴滴往下流,衆人一片尖叫。
而被他殺的那人,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着他,轟然倒塌。
“咻。”
夏弈恒将指着他的那根手指削斷,冷笑,橫眉平展,眼中有濃郁、化不開的冷氣。
沈負抱拳跪地:“屬下已經讓人去追大胡子等人了!這大胡子實屬狡猾,眼看要抓到了,居然金蟬脫殼跑了,該死!”
哐當。
寒劍被他扔給沈負,他不語,唇角微抿,又走到卓佳錦身邊:“剛剛本王問你,是不是傷着了?”
這倒是沒有,只不過,剛剛如果夏弈恒晚來一步,若馬車真的相撞,不傷着她是不可能的。
她将微微擦傷、有些血跡的手掌,縮了縮,放在膝蓋上,揚起出水芙蓉般的臉,笑:“多虧攝政王,我沒有受…”
傷字沒說出口,夏弈恒便伸手過來,拉住她的袖口,朝上一拎。
只見白皙細膩的手背,擦傷的地方,正冒着血珠,倒不嚴重,總歸是傷了,見此,夏弈恒從袖口抽出一根白布。
衆目睽睽之下。
将她小巧柳葉抽條般纖白的手,放入掌中 ,白布熟練地裹上,一勒,打個結。
包紮後,卓佳錦微愣,連忙道謝:“臣女謝過……”
夏弈恒又打斷她的話,嗓音淳淳,如冬末初春的風,三分暖意七分微涼,言簡意赅,問:“你去哪兒?逛燈會?”
嗯?卓佳錦條件反射摸摸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只見淡紫色紫羅蘭花領口的她,微微斂了眉,點頭。
“我和晴兒,約了蘇探花和亓狀元,一同逛街。”
她溫柔地擡手,瑩白指尖将額前一绺飄起來的碎發,輕輕勾到耳後,擡頭,一雙似盛碎星光與溪水似的眼睛,澄澈明亮,美眸流轉,撞進夏弈恒深邃如夜、沉甸甸的瑞鳳眼中。
二人四目相對。
卓佳錦微愣,不動神色移開視線。
夏弈恒平淡、毫不避諱地看她:“哦。”
“……??”卓佳錦疑惑,滿臉不解地看着夏弈恒轉身離開,背影颀長,陽光下拉的很瘦,孤冷而清寂。
賀晴眯眼打瞌睡,拿起卓佳錦的手,啧啧啧,感慨又激動:“攝政王居然給你包紮手?!”
“舉手之勞吧。”卓佳錦攥緊被包紮的那只手,她凝視着受傷的地方發神,鬼使神差地竟摸了摸,上面夏弈恒的餘溫早已散去。
她在摸什麽?
“走吧。”卓佳錦出聲。
清靈和畫玫便缰繩一打,馬車蹬蹬蹬趕往城中心了。
城中心。
雖未到夜晚,但商販們雲集在此,已經按奈不住,摩拳擦掌地準備擺攤了,不少人吆喝着。
今天,會有很多外鄉人來長安城看花燈,五湖四海,都知道長安城一年一度的花燈,流光溢彩、種類繁多、創意十足,一個接着一個,看的你眼花缭亂。
賀晴逮着卓佳錦去花醉樓,屁股一坐,豪氣萬丈地說:“小二!把你們這兒,最貴的最新的最好吃的菜,全部給我上一遍!”
小二提筆嗖嗖嗖寫下一長串菜單,嘴巴笑的合不攏,揚的都快挂到眼睛上去了:“好嘞!兩位貴客稍等,馬上就好!”
那廂,同樣響起一道大大咧咧的男聲,爽朗溫潤,帶點喜悅:“小二!你們的菜也全給我上一份!”
這……小二有些為難,他筆尖飽滿的墨汁低落,谄媚地解釋:“咱們的飛魚蒸鮑,只剩下最後一道菜了,被那邊的小姐,點了。”
“給你三倍價錢,滾去做!”
那男人懶洋洋吩咐一句,修長的大腿往桌子上一放,袍擺落地,雙手抱頭往後靠。
“這……好嘞!顧世子!”小二喜笑眉開,屁颠屁颠跑到卓佳錦這兒,立馬換臉,哭喪着惋惜地說吧,“唉!抱歉啊,兩位姑娘,菜賣完了。要不你們換換?”
“咋地?嫌我給的少?世子?世子就了不起?他出三倍,我出五倍!”
賀晴霍地撐桌,站起,炸裂脾氣了,她素來最愛吃這裏的飛魚蒸鮑。
卓佳錦蹙額,掂量下賀晴出門帶的褡裢,五倍?瘋了嗎?之前點了那麽多山珍海味,五倍付了,她估計還得賒賬!
等下?世子?
卓佳錦微側臉,探頭,還真是顧文瑞和蘇致朗他們。
三人一桌,三人長得都好看俊朗,雖然坐在最靠窗、不大顯眼的位置,但不少人看了眼,就忍不住再看一眼,這般,不少姑娘選座的時候都坐到他們那邊去了。
顧文瑞長得俊逸不凡,一雙吊梢眼帶了些不羁桀骜,眼波流轉,掃了對面的蘇致朗。
蘇致朗清雅溫潤,驚才風逸,眉眼帶笑,朝卓佳錦看了眼,在她低頭吃茶時,就拉着她袖子:“往那邊坐。飛魚蒸鮑上那邊去吃。”
賀晴一聽顧文瑞和卓佳錦認識,連忙過去蹭飯,開心地捂緊褡裢,那麽多人在這頓飯總不會讓她掏錢了!
“賀大小姐,賀二小姐。”
幾人見了禮,便落座。
四方桌,蘇致朗與顧文瑞坐對面,賀晴和卓佳錦坐一排,倒也寬敞。
不會兒,山藥三鮮鴨子,鴨條溜海參,佛跳牆,色澤鮮豔油亮、工工整整地擺在桌上,升起縷縷香煙,幾人側目,只兩人端着個半桌子大小的白梅玉盤,放在桌上。
飛魚蒸鮑,切得很薄,晶瑩透亮,薄如蟬翼,蘸着紅油汁與芝麻,圍了一圈。
賀晴咽了口唾沫,手腕微動,筷子在手,呵呵笑了笑:“菜齊了,我就不客氣了?大家請自便…”
“……”話沒說完,她本想客氣下,表示大家閨秀的素質教養,卻不想,三個男人動作出奇地快如風,迅猛夾了四五着放入自己面前的幹淨菜碟中。
顧文瑞吃的快,嘴中咀嚼着肉片,笑眯眯:“飛魚蒸鮑用料特殊,需從海邊新鮮寄回,保證肉嫩細滑,所以花醉樓半月才做這麽一道。”
而且很多人點名吃這個,排隊的人更是絡繹不絕,許是他們今天運氣好,所以一來就有吧。
等賀晴下筷,臉色堪比苦瓜,只見餘下的都是小肉片,遠遠不如敢擺上時的大。
蘇致朗嘴角噙了絲笑,将幾塊最大的肉片,放入卓佳錦碗中;與此同時,顧文瑞也從自己幹淨的菜碟裏,夾出一塊最肥碩的,給她。
這……就有點尴尬了。
卓佳錦銀着入嘴,半咬着看着眼前兩個男人,愣了下,把飯碗往前推:“謝謝世子,與蘇探花。”
賀晴橫刀奪愛,直接把自己的碗和卓佳錦對換:“我姐不愛吃那個,我愛吃,你們倒不如夾給我。”
“……”卓佳錦涼幽幽看她好幾眼,捏緊筷子,她愛吃的,真的愛吃,這丫頭,真的是!
顧文瑞一拍後腦勺,又将幾碟青竹盤裝的推到她面前,刻雲紋的筷子,指了指:“喏,吃吧,不愛吃那個,就多吃點其他的,你瞧你那麽瘦,哎 。”
卓佳錦蔥白指尖微動,夾了塊肉,又看顧文瑞一邊給她夾肉一邊說。
“上次的事,真是對不住,都怪我沒照看好你,害得你受苦,這樣吧,幫你找人這事兒我一定做到!我老爹後天才南巡,你明晚準備圖紙給我即可。”
卓佳錦眼前一亮,又生生把眼中驚喜給下去,堪堪松口氣,柔聲道:“有勞世子了。”
啧。
亓官翰和蘇致朗面面相觑,心想,顧文瑞還有這麽斯文識禮的時候?難見啊。
然而……
門外,架馬狂奔猛拉缰繩的顧文瑞随行小厮,臨安連滾帶爬地下馬,沖進花醉樓,壓低聲音:“不好了 ,侯爺出門尋你了!侯爺命你在家溫習書籍明年科考,讓奴才把您把門,可剛剛我發現侯爺直奔這裏來了!”
給卓佳錦夾着的佛跳牆肉丸子,滑溜地掉在桌上,滾了幾圈,顧文瑞霍地站起,東躲西藏:“完了!”
“藏個屁!”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衆人紛紛跪地行禮,只見門口手拿皮鞭,身穿莽虎金雲紋棕袍的顧侯爺,身材強壯,長得威嚴,橫眉一擰。
“老子早就來了!”
顧侯爺沒好氣地說:“躲什麽躲?給老子坐下吃飯!”
“?”不打人?顧文瑞一愣,吸口涼氣,慫地一匹,又坐回桌子。
因着永康侯來了,在場的人沒人敢大聲說話,紛紛低頭小聲吃飯。
卓佳錦頗有不适應,只見顧侯爺坐在她對面,和顧文瑞同排,他轉臉惡狠狠欲言又止地瞪顧文瑞一眼。
扭頭,突然銀着夾了一塊魚片,輕輕放在卓佳錦碗中,一改之前暴躁,溫聲細語,慈祥問:“好孩子,你是哪家姑娘?”
一股涼飕飕的冷氣,從頭竄到腳,卓佳錦五官冷硬、目光炯炯的顧侯爺:“回侯爺的話,我是尚書家的嫡長女。”
“賀延那老東西家裏的啊…”顧侯爺嘀咕一句,似察覺不妥,握拳幹咳掩飾尴尬,他道,“芳齡幾何?婚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