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鳳于九天

鳳于九天

“你們在幹什麽?”

一道冷意十足的嗓音,只見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面色不耐,眉宇微蹙,掃過衆人:“這是宮宴,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雖年少,但他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夏弈恒的做派,卓佳錦不難看出,這位小皇帝應該一直待在夏弈恒身邊,被精心教養數十年。

所有人跪下磕頭行禮,沒有人因為皇帝年少,而心有不敬之意,因為都知道他背後的靠山是攝政王,沒有人敢忤逆 。

夏志卓眼睛一挑,略有蔑視,走到卓佳錦面前,這顧文瑞和蘇蔓他是認識的,背後的顧侯爺和禦史,都是他想拉攏的,少年老成,冷傲問。

“擡起頭來。”

卓佳錦緩緩擡頭,一張沉魚落雁、出水芙蓉的臉,便顯了出來,似乎剛哭過,清眸微紅。

夏志卓一愣,都聽皇叔說,美色如刀刀刀致人命,于是他默認為這是顧文瑞喜歡的某個女子,能進入這宮宴,但他又不認識的,應該是某個小官之女,于是,他薄唇輕啓:“怎麽回事?”

“嗚嗚嗚。”

卓佳錦還沒開口,蘇蔓便先哭了出來。

在場的人:……這蘇蔓真是會惡人先告狀。

皇帝眼眸一瞥,緩聲安撫:“蘇大小姐,慢慢說,朕為你做主。”

蘇蔓指了指膝蓋,吚吚嗚嗚,哭的像是快昏過去了:“我先前與暖暖姐在禦花園那邊玩耍,卻不想,她在暗處,用石頭打傷了我。“

這點眼力勁兒,蘇蔓還是有的,畢竟侯爺都在這呢,皇上多半也不會說顧文瑞,但如果把事情都推給卓佳錦,那就不一樣了。

“可有此事?”

皇上有些不悅。

衆人稍稍屏了氣息,不敢說話。

卓佳錦咬咬牙,搖頭:“臣女不知蘇小姐是如何傷的,但不是臣女做的,臣女與她無冤無仇,何必得罪她?”

誰說無冤無仇了,蘇蔓剛想說她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報仇,但話到嘴邊裏面住嘴,下毒的事情可不能讓聖上知道。

“上次她搶了暖暖姐的一件衣服,許是我說她幾句,她心裏記着了,于是今日才打我。”蘇蔓說的有理有據,巴拉巴拉的,又拉着周圍的宮女丫鬟作證,剛剛确實在禦花園有石頭打她。

“好了!”夏志卓語氣一冷,最厭惡女子巴拉巴拉說個沒完沒了,他睨了眼卓佳錦,想着她定是小官之女,禦史和顧侯爺都是得罪不得的人物 ,于是下令:“将她逐出去,不必參加宮宴。”

卓佳錦知道,自己是輸在了家世上,但是她也沒報賀知海的名字,她不想給賀夫人惹麻煩了。

于是,卓佳錦吸了口氣,領命,被幾個宮女架着,剛要走。

一道男人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紛紛愣了神,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住手。”

不是旁人,正是讓在場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人,夏弈恒擡袖,輕咳了下,另外一只手趁着藏于袖中,服下了一顆藥。

他換了一身玄黑蟒袍雲紋的長袍,使臉色本就不好的他,看起來愈加駭人,靠的近些的宮人額頭緊緊貼着地面,大氣都不敢喘。

夏志卓見他來了,拱手作揖,十分恭敬,俨然小迷弟,語氣也揚了幾分:“小事一樁,皇叔不必插手,驚擾您了,富順安排上等座,引皇叔去落座吧。”

富順拂塵一掃,點頭哈腰,笑眯眯做了個請的姿勢。

夏弈恒推開富順,徑直走到卓佳錦前,幾個架她的人冷汗涔涔,他語氣平靜,不讓所以人看出他對卓佳錦的情感:“還不放開?”

宮女們啊了聲,趕緊退後,吓得行禮 ,也不知道攝政王那般臉色是為何。

夏志卓瞧出了不對,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微緊,跨步走來,連忙扶起卓佳錦:“原是皇叔帶來的人嗎?”

看樣子她是皇叔的 ?心上人?還是什麽啊,他從記事起,還沒看到過夏弈恒對誰這般上心呢。

“賀佳錦是賀家嫡長女,賀知海刑部尚書胞妹,已故鎮國大将軍之女,她很像從前救過本王的摯友。”

夏弈恒語氣緩慢而平靜,卻令在場的人都炸了鍋,全部跪着不敢動,但心裏卻猶如驚雷炸響。

尤其是少年天子,他遏制住情緒與八卦的心理,他心想,自己從小跟在皇叔的屁股後頭咋沒聽說他還有個至交好友?皇叔估計是為了這個女人扯的慌。

但夏志卓也委實沒想到,卓佳錦居然是賀家流落在外的數十年的嫡長女。

倒是他魯莽了。

少年天子敢作敢當,勾唇,氣定神閑地穩住局面:“原是女子間小打小鬧的龃龉,賀小姐快去落座吧。”

夏志卓心髒砰砰砰跳,他剛剛差點把皇叔要保的人給驅逐了诶,他可知道了呢,皇上看上去鐵面無私 ,其實是個很護犢子的人。

這麽一想,他腿發軟,今晚不會挨打吧?從小到大,他沒少挨夏弈恒的打。

夏弈恒冷飄飄掃他一眼,帶着卓佳錦落座了!

從前大家都不知道卓佳錦的身份,畢竟卓佳績消失很久突然回來的賀家嫡女,平時也沒個聚會,挺難認識的 ,但今日文武百官極其家眷都在,等于是公開身份最好的時候。

可公布身份這種事,尚書府帶着她走一圈就可以了,但親自被夏弈恒說出來,隐含意思是:從此,賀佳錦,由本王罩着了,誰惹她就是惹了我。

這麽一想,有不少官家小姐,源源不斷地走來和卓佳錦打招呼 。

從前宴會上,何沁媛算是人緣最好的人,那麽多頭銜壓着,很多人都去恭維。

可現在,何沁媛搖晃着水壺中的翡翠杯,淺呷了口,清澈的酒面上倒映着她眼眸中的陰狠,擡頭起來,又滿是溫柔。

蘇蔓坐在她旁邊,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忐忑地喝了杯茶。

卓佳錦舉杯與那些來敬酒的小姐們交談,她也有意避開夏弈恒,不想和夏弈恒說話。

“賀小姐國色天香,今兒在場的男子可都在看着你呢,但望着您這邊的攝政王,沒人敢來搭讪。”有膽子大,悄悄湊過來打趣卓佳錦。

卓佳錦微愣,蹙眉,她笑了笑:“攝政王待我如義妹。”

義妹,這兩字落到了夏弈恒的耳朵裏,她先前不承認,現在倒是承認了,義妹,代表什麽?從此你我以兄妹相處,再無有可能成婚。

夏弈遲疑了下,沈負分明感覺到他身邊的低氣壓,他把這段時間夏弈恒的情緒都看在眼中,坐在他判斷,也有人來敬酒。

“沈将軍好。”

沈負回了一句:“李副将好。”

寒暄幾句 ,他輕輕地為夏弈恒斟滿酒:“王爺切勿激動,鐘神醫說了,若是激動……

後面他沒說了。

夏弈恒的思緒方才被拉回來,抿了一口清水:“明日着人把本王和卓佳錦是義兄義妹的事情傳播出去。”

王爺可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自己留了嗎?

沈負默了一息,仿佛刀架在脖子上那般,鼓足勇氣,勸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王爺,您萬一和她在一起,日後心情好了,身體也好了呢?若是看着她嫁給別人,您心裏不好過,又有什麽意思呢?”

夏弈恒本想罵他,但聽到後面一愣,目光微愣且遙遠,。

遠處,卓佳錦與他們說完話,但位置還在夏弈恒身邊,接下來是賞舞看節目的時候,一個人一個位置,她不好貿然與人換位置,于是又坐回夏弈恒身邊。

臺上,六個舞姬身着妖豔的服裝,各有特色,一人蒙着面紗,一人執着琵琶,一人彈琴……琴聲響起,在場的人紛紛定睛,舞姿蹁跹,倒是個好節目。

夏弈恒無心觀看,旁邊坐着心心念念的人,他哪裏有心思去看其他的女人?

他曾在南莫宮中,偷偷看卓佳錦跳了大半年,這個小姑娘挺愛跳舞的,但從到了大夏,他就沒看到她跳過舞,手執酒杯,在稍埋頭時,餘光一瞥。

看見渾身發抖的卓佳錦,夏弈恒手伸過去按住她的肩膀,蹙眉:“怎麽了?”

卓佳錦難以握住酒杯,她雙眸驚瞪,死死地盯着舞臺上最中央那戴着面紗的女子,只見她脖頸間帶了個玉墜,別人看不出,但卓佳錦還看不出嗎?

雕刻的是龍戲珠!

太子哥哥卓梓潇與她是龍鳳胎,又是皇後所出,而且南莫後宮只有她母後一個妃子,所以她的玉墜是鳳凰,而哥哥的是龍,并且天底下只有這兩塊。

因為掉的龍很不顯眼,隔得遠,大家也看不出,若真離得近看到,還以為是蛇。

那個女人,為什麽會有哥哥的玉佩!

哥哥絕不可能把那麽重要的玉佩,留給一個舞姬!

無數疑惑猶如旋渦般将她越拉越深,她甚至按奈不住,現在就想沖上臺,去找舞姬弄清楚。

察覺到卓佳錦的情緒十分不對勁,夏弈恒為她斟杯熱茶,遞給她:“你先不要激動,萬事有本王。”

卓佳錦無力地看他一眼,她弄不懂夏弈恒的想法,既然處處都幫助自己,為什麽還要把自己推開,難道僅僅只是為了報恩嗎?

一曲舞畢,一個節目接着一個節目的表演。

這些舞姬中有些是長安城有名的戲角兒,不全是宮中培養的樂團,而那些宮外的戲角兒是沒有資格逗留在皇宮的,需要立馬走人。

卓佳錦推開夏弈恒的手,她顫着嗓子:“等下!”

頓時,全場的焦點都集中過來了,不少人疑惑地看着她 。

她行了一禮 ,渾身血液倒流般,朝少年天子說道:“啓禀皇上,臣女見正中間面紗舞女跳的甚好,臣女舞姿也不錯,想與她切磋切磋。”

切磋舞藝

倒是第一次聽說。

夏志卓勾唇,擡手示意卓佳績坐下:“可,朕聽聞友國南莫那邊倒是有切磋舞藝一說,但在大夏倒是沒見過。衆愛卿說,如何?”

“甚好甚好!”“賀大小姐仙姿佚貌,想必舞更是頂頂好!”

一陣奉承阿谀。

能不答應嗎能不奉承嗎?!不能!這可是攝政王點名要罩的人,誰敢不給面子?

在大夏,攝政王比太後還要管用太多。

今日太後沒來,衆人心有猜測,憶起上次夏弈恒和太後的龃龉,想必太後還在禁閉。說來也是好笑,太後居然被攝政王禁足了。

而且衆人也知道,少年天子夏志卓是從小跟着夏弈恒的,所以夏弈恒說話比太後還好使,夏志卓都會聽攝政王的。

“尚衣局的人在吧?為賀大小姐挑衣服。”大內總管悄悄地吩咐道。

接着卓佳錦與那舞姬的切磋就排到了第三輪,中間兩個節目的時間留給她們做準備。

卓佳錦朝那舞姬走去,舞姬規規矩矩地行禮,眼神清明,只見她摘下面紗,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巧笑嫣然。

“賀大小姐您好。謝謝您看得起奴家,願意和奴家共舞。莫說切磋了,您的舞誰不知道?”

“哦?你還知道我的舞很厲害嗎 ?”她不動聲色與舞姬朝更衣室走。

“那是自然,一曲《鳳于九天》就極其好,那是無數人都跳不出來的。”舞姬雙眸似含了水,十分通透,笑眯眯的,看起來乖巧又別具風情。

《鳳于九天》這是她在南莫及笄大典,接受慧雅公主封號時跳的,當時她就是靠着這舞,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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