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将近中午，氣溫升高，驕陽熱烘烘炙烤，在繁華的商業街，車多人多，來來往往，顯得擁擠喧鬧。
盛眠谷從DK店裏出來，手臂松松地垂在身側，他高高瘦瘦，形單影只一個人，站在人群當中無比的顯眼。
幾乎是一瞬間，盛航一就看到了他，打開車窗揮了揮手：“這裏。”
在盛航一眼裏，他這個堂弟是個怪人。
盛家是很有底蘊的家族，財富的積累到達某個地步，就只是數字而已。雖然這幾代人丁不大興旺，但是每一個孩子都從小進行精英教育，這裏面只出了盛眠谷一個怪胎。
他天才橫溢卻又對這份才華棄之如履，就像老天送給了他諾大的寶藏卻不願意動用分毫。
身為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欲望，盛名、錢財、權力，他毫無留戀。
全然像一個人機。
盛航一只在小學時候的日記本上坦然承認過，自己嫉妒盛眠谷，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人能夠毫不費力的到達高峰頂點，到往他看都沒看到的地方。
盛老爺子無比偏愛盛眠谷。
事實上，沒有人會不愛他。就連盛航一小時候嫉妒最強烈的時刻，也會忍不住去靠近他。
直到從某一天，盛眠谷漫不經心走向了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道路，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盛航一自覺和他不同，他積極向上，工作繁忙，野心勃勃，但他又忍不住時時刻刻的觀察盛眠谷，像一個地球人克制不住的觀察外星人的活動軌跡。
不管他的目光如何，盛眠谷都一如往常無視他，走路松松垮垮的，徑直走到賓利推門上到後座。
盛航一反應過來，往後看：“你怎麽做後座，真把我當司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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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像是掉進了真空，無人回應。
啓動車子，盛航一轉動方向盤倒車，忍不住又問：
“對了，你怎麽從DK出來了，是打算跟他們合作嗎？”
“我記得你不是很久沒有接觸這些了，又打算拿起筆了？”
“DK還是挺有名的啊，你老師幫你聯系的？”
他看似問的不經意，實則眼睛一直盯着後視鏡。
看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盛航一咬牙，賓利飛快的彙入車流：“算了，你不說拉倒，待會兒你看我怎麽跟爺爺告狀。”
盛眠谷淡定。
對付盛航一這樣無休止的盤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閉嘴。
恰巧，他今天的話已經說光了，此刻應需沉默。
車上安靜的環境裏，新聞廣播的聲音清晰，緩緩入耳。
廣播聲有些催眠，盛眠谷閉眼之後的世界卻并不是沉寂的黑色，割裂成無數破碎的碎片，光怪陸離又荒誕無比。
伴随着沉穩的呼吸，場景不斷轉變，最後一幕浮現浮現出了剛剛店裏的場景，婚紗、禮裙，燈光、鑽石項鏈……彙聚成一副色彩對比強烈的畫面。
像一枝爛漫盛開的鳶尾花徐徐盛開，盛眠谷不知道自己為何記住了剛剛女人穿婚紗的模樣。
确實好看，他說的話不是客套。
盛眠谷從來懶得客套。
在學畫畫的人腦子裏自有一副空白畫板，太過熱烈的情緒和太過激烈的經歷，都會在畫板上落下深深的印記。
過于絢爛的美麗，只需要一眼，就潤物細無聲，自然而然的在畫板上填滿了濃墨重彩的顏色和畫面。
*
辛渺在DK留下了地址之後，就打車來了喻氏的大樓，她跟幾個前臺早就混熟了，揮手打了個招呼：“妍妍，都中午了還在值班嗎？”
妍妍看到辛渺也覺得有些親切，笑着點頭：“辛小姐好，我值午班，小喻總還在公司。”
辛渺從包裏拿出一盒剛帶的餅幹，放在前臺的桌子前面：“新口味，幫我嘗嘗好不好吃。”
她面容柔和，聲音悅耳，溫柔起來讓人無法拒絕：“放心，我不告訴別人。”
等到辛渺乘電梯上去，妍妍才小聲舒了一口氣，撕開包裝紙把餅幹塞到嘴裏，她剛剛是真的餓了。
餅幹是抹茶味道，一點也不苦，香甜酥脆。
等到同事吃完飯回來和她換班，妍妍不急着走，把剩下的餅幹分給她，興奮地跟她聊天：
“剛剛辛小姐來了，看我沒吃飯還給了我餅幹，真的好吃耶這個牌子我怎麽網上搜不到。”
“我看看，這應該是琳琅軒專供的吧，市面上不賣。對了，今天的少夫人身上穿着的有六位數嗎？”
“大膽一點，手上戴的說不定就不止六位數了，而且我感覺這件外套我好像在時尚雜志看過……我忘了那期。”
“算了不用翻了，我們每天看辛小姐換裝秀就可以了，比雜志好看。”
她們聊天的時候，剛好被市場部的董澄聽到，她冷冷哼一聲：“這點吃的小恩小惠就把你們收買了？還一個個說她好話。”
兩個前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還好吧，辛小姐人是挺好的。”
董澄拉着臉：“人家是為了嫁給我們有錢的喻總，可不是真的跟你們交朋友。”
妍妍腳底抹油溜走去吃飯，在心裏默默反駁，她也沒想跟辛小姐交朋友啊，只是說幾句話而已。
而且辛小姐配不上喻總，還能有誰配得上？
*
辛渺沒聽到她們閑談，就算是聽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她乘電梯上樓，直奔副總裁辦公室。
喻懷澤果然正在辦公桌前，低頭看着什麽文件，略微有些皺眉。
他容貌英俊，劍眉星目，輪廓分明，工作的時候有些嚴肅，在喻氏鍛煉的兩年，他現在已經完全進入角色。
辛渺滿意的欣賞了一下，然後從門後探出頭，笑眯眯問：“喻總，今天想我了嗎？”
尾音帶鈎，聲音甜美清脆，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喻懷澤下意識擡頭，眉頭驟然松開：“你怎麽來了。”
辛渺過來坐在他對面，打開手機給他看：“喏，我早上發消息給你，你也沒回。”
喻懷澤有些歉意：“上午太忙，我忘了回你。”
辛渺也不生氣：“那早飯和胃藥都吃了嗎？”
她知道喻懷澤身體有胃病，偏偏進公司之後又多有應酬，還進了兩次醫院，于是常常叮囑他的一日三餐。
喻懷澤聽得太多了，耳朵都要起繭子：“吃了吃了，你別急。”
辛渺放心：“那就好，我等你忙完了一起吃午飯吧。”
喻懷澤翻了翻手上的文件：“今天不行，我下午還有個會，材料還有點問題沒整理好。”
辛渺掃了一眼：“還是你上次的那個策劃案嗎？”
“對。”喻懷澤說起時情緒也有些高昂，“這個項目的初步設想我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下午要給董事會展示，如果沒意外的話，這是我現在手上最大的項目，建成商業廣場之後，這塊地将被開發到極致……。”
他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辛渺支着腦袋耐心聽他說話，甜甜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幅度的鼓掌：“喻總最厲害了！”
不管什麽時候，她永遠都是最捧場的那一個。
喻懷澤說到興頭，要她看後面規劃好的設計圖。
辛渺接過他手上的文件，随便翻了翻，在某一頁停住，而後又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
她指着其中幾個數字：“這是市場部給你的數據嗎？”
喻懷澤肯定：“是，怎麽了？”
辛家不碰房地産，但是辛渺大學畢業之後去過房地産公司工作，她當時做助理，也接觸過不少相關數據，這幾個數字顯然不太對勁：“這些數據你有核查過嗎？雖然看起來有說服力，但是邏輯上說不通，要不讓他們再把詳細調研結果做出來。”
喻懷澤的話被卡住，有些意興闌珊的把文件抽回來：“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東西，不重要。”
辛渺：“董事會很重視這一部分的真實情況的，而且你不是說有點問題要改嗎，這些都是一體的。”
喻懷澤把文件倒扣在桌子上，往座椅後方靠了靠，有些煩躁的松松領帶。
“那我幫你點個外賣，先吃飯吧。”辛渺誠懇地建議，“吃完飯腦袋會清醒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