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宮試煉(修)

入宮試煉(修)

翌日,宮裏的姑姑們趕了個大早來幫她打扮,柳依依一襲藕粉色刺繡長衫,堪堪露出嬌嫩白皙的脖頸,步搖和玉簪兩相輝映,白玉珠花藏匿于烏絲之中點綴。

相貌之絕,連随行的宮女都看得兩眼發直。

入宮儀式辦的風風光光,凡是所經之地皆鑼鼓喧天,旌旗飄揚。百姓聞訊紛紛湧來,想一睹新繡娘的芳容。

轎子穿過宮外小巷,經側門進入後便停了,繡坊的掌事姑姑魏氏早早就在此等候,看見來人趕緊上前帶路。

柳依依識規矩,一口一個“姑姑”喊得人心裏甜,魏氏不免多誇了幾句:“往年大選入宮的繡娘,仗着自己官至三品個個嚣張撥扈,最後考核失敗,還不是都灰溜溜地跑到宮女所領粗活去了。像你這般通透又懂規矩的,我還真是頭一次見。”

“姑姑謬贊了,”柳依依佯裝客氣,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您剛剛提到的考核是什麽?”

魏姑姑領着她穿過青石路,解釋說:“大選入宮的繡娘必須要經過兩個月的考核期,通過後才能領取宮牌,若不過,只能做最下等的青衣女官,連伺候人的宮女都不如。”

她瞧着柳依依心裏越發歡喜,又添上句安撫的話:“剛進宮的繡娘都歸我管,你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不惹麻煩,我自然會幫你。”

柳依依一聽趕忙道謝,态度越發恭敬。

一路上的紅牆綠瓦看得人眼花缭亂,柳依依邊跟姑姑閑談些家鄉事,邊留出點心思顧着記路。

繡娘平時少不了要為各宮的娘娘量體裁衣,七拐八拐的,萬一繞不回來,耽誤了差事可不行。

魏姑姑看在眼裏,頗感欣慰,繼續道:“宮中設六尚局,以掌後宮掖廷事務。其中,尚工局負責衣服織染縫制以及珠寶錢貨,宮女所就在繡坊後頭,你這兩月便跟其他的繡娘們同住,若有需要盡管去找我。”

“多謝姑姑。”

柳依依跟着她拐進朱紅色大門,院中回蕩着梭子沙沙的聲音,再往前走便能看見殿裏圍成團的繡娘們。

魏姑姑輕咳聲,看着她們作鳥獸狀散開,神情不滿:“一個個的規矩不知道學哪兒去了,若讓其他姑姑瞧見,肯定賞你們幾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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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繡娘登時不敢再吱聲,耷拉下腦袋研究面前的繡品。

柳依依初來乍到,難免多看了幾眼,稀奇道:“聽聞宮中的繡品一律采用京繡,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平金打籽’繡,這種繡要用真金撚成絲線,或者結籽其上,十分的精致華貴。可我看她們的繡法倒頗為奇怪,像是蘇繡與京繡的結合。”

“好眼力,”魏姑姑欣賞她在刺繡上的這份才氣,索性多言了幾句,“過兩日就到千秋節了,皇後娘娘親自拟好華服的圖案差人送來,吩咐一定要用蘇繡。可繡娘們入宮多年,早就習慣了京繡的針法,時間又緊迫,眼下去哪兒找會蘇繡的人。”

柳依依笑道:“若姑姑不嫌棄,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魏姑姑恍然大悟,懊惱自己竟忘記她是蘇繡出身,随即命人将東西備好。

柳依依瞧着堂前挂起的畫,沉思片刻後,果斷下針。

蘇繡的地方特色非常濃郁,比起京繡,它更講究圖案的整齊平滑,柳依依巧妙利用起畫上并蒂蓮的特點,用針細巧,繡出來的花樣在光線下色澤鮮明,低調又雅致。

魏姑姑趕緊招呼人将繡好的圖案送去昭陽宮給皇後過目,笑得合不攏嘴:“你做事穩妥,将皇後娘娘的華服交給你,我也放心。”

柳依依一驚,剛要拒絕,卻被她握住手:“這是你入宮的頭份差事,可得好好做,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話說到這份上,柳依依只能答應,聽她從繡娘中喊了位女子出來:“春棠,你先帶她去庫房領孔雀絲線,再送到宮女所安排住處。”

“是。”答話的女子表情冷淡,細長的眼尾上揚,看起來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柳依依自覺地放緩語氣,問了聲好。

春棠冷哼聲,獨自走在前頭領路,直到出了繡坊才極不情願道:“新來的繡娘免不了會被高看,你別得意,若兩個月後沒有通過考核,照樣得留在這兒做下等人。”

柳依依聽出她語氣中的醋意,所以并不介懷,乖順道:“謝姐姐訓導,我記住了。”

這下倒把春棠弄得頂不好意思,她別扭地轉過頭去,氣惱道:“別瞎叫,誰稀罕跟你姐妹相稱。”然後擡手指向庫房灰沉的木門,“動作快一點,我就在這等你。”

柳依依人生地不熟的哪敢貿然進入,但又怕她等久了不高興,只能硬着頭皮扣響了門,開門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姑姑,瞧見她的裝束,問:“新來的繡娘?”

柳依依趕緊應答:“問姑姑安,我是來拿孔雀絲線的。”

老姑姑颔首:“進來吧。”

庫房裏彌漫着一股道不清的腐木味,柳依依下意識蹙眉,跟着她繞到最盡頭那排架子後翻找,姑姑卻道:“你不認得孔雀絲線,老實等着便好,別碰架子上的東西。”

柳依依讪讪地收回手,不服氣地小聲嘀咕:“我在書上讀到過不少次呢。”

老姑姑摸到木漆盒子,轉頭看她:“哦?把你知道的說來聽聽?”

“孔雀絲線呈現金翠色,是因為工匠們将孔雀的羽絨剪成小段,然後将其跟蠶絲一根根的撚在一起,通過旋轉線陀的方法,讓兩者均勻的纏繞,在陽光下能夠呈現出碧彩閃爍的效果。”柳依依以前沒少聽師傅念叨,故而爛背于心,張口就來。

老姑姑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将盛着孔雀絲線的木漆盒遞給她,道:“等了這麽些年,繡坊終于來了個成事兒的。”

柳依依被誇得面色赧然,客套了幾句轉身離去,可外頭空蕩蕩的哪還有春棠的影子,她趕緊去詢問過路的宮女,皆無所獲。

恐怕是春棠故意留她一人,好借機出口惡氣,柳依依無奈只得作罷,憑着記憶摸索回去的路。

*

昭陽殿內燃着檀木香,煙氣徐徐萦繞,榻上斜卧着位美人兒,是當今淑德皇後。

她眉宇間哀思郁結,眼中含淚,正看着牆上挂的畫出神。

皎月于心不忍,勸道:“娘娘,尚工局派人送了新的樣子來,您挑一挑?”

一旁的青黛識眼色,将她拉出去低聲道:“你就別添亂了,讓娘娘一個人靜靜。”

皎月氣惱地跺了跺腳:“自從太子殿下南巡出事後,娘娘便整日以淚洗面,不吃不喝,人削瘦了一大圈,這樣下去身體怎麽能撐得住?”

青黛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知。太子雖不是嫡出,但從小便養在昭陽宮,母子情深早已超乎血親。如今殿下危難,娘娘豈能不心痛。”

兩人皆無計可施,只能守在屋外陪着主子傷心,周遭登時陷入一片寂靜。

從殿外闖入的疾步聲聽得格外清晰,皎月火氣“噌”地竄起,還沒等她開口訓斥,來者便“噗通”跪在地上大喊:“太子殿下回宮了,方才見過皇上,現正往昭陽殿來呢。”

皎月愣了愣,與青黛對視的瞬間立馬醒悟,喜出望外地奔進屋內,連規矩都顧不上了:“娘娘,太子殿下回來了!”

“你說什麽?”皇後還未醒神,忙不疊地要她攙扶着前去迎接,人還沒出門,便聽見外頭一陣喧嚣。

顧泠屏退左右,大步跨進殿內行禮:“參見母後。”

“快起來,”皇後淚眼汪汪,幾番欲言又止,不斷打量他,“讓母親看看有沒有受傷。”

顧泠神采奕奕,俨然已無大礙:“回宮的路上有遲淵護着,一切順利。倒是母親,因被兒子所累,整個人都清減了一圈。”

“你無事便好。”

皇後拭去眼角的淚珠,吩咐青黛去準備茶水,道:“遲淵此次護主有誤,念他自小伴你左右的情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母親所言極是,兒子記下了,回去必須得好好罰他。”

顧泠瞧見牆上的畫,暗中示意皎月撤走,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過兩日便是千秋節了,怎麽也沒瞧見尚工局差人來拟華服?”

青黛斟好茶,道:“回殿下的話,繡好的樣子早就送來了,只是娘娘記挂您,無心挑選。”

皇後嗔責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呈上來:“繡坊的人來了許多趟,但送的樣子并無差異,看得人乏累。”

顧泠指尖輕撫過繡面,頓了頓,漆黑的眸中滑過絲不易見的情愫,道:“母親看這幅如何?”

“設色精妙,光彩射目,實為上品。”

皇後贊嘆不絕,問:“繡坊中竟有工藝如此精湛之人?”

“聽聞是新來的繡娘所作,她最擅蘇繡,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完成了。”青黛道。

皇後滿意地點點頭:“吩咐下去,就按這個樣子做罷。”

“是。”青黛領命而去。

天色漸晚,男子不宜在後宮滞留太久,顧泠與皇後閑聊幾句散心後便喚了轎子,可出了昭陽宮,他又變了主意,于是人在前面走,太監們在後面不遠處跟着。

宮裏的夜空總比外面的暗些,昏昏沉沉的,壓抑地讓人難受,哪裏比得上竹屋裏陣陣清甜,還有晨起時聞見她熬得白粥飄香。

顧泠兀自嘆氣,只怪自己走得匆忙,連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曾問起,幸虧知道她在繡坊當差,也不算難找。

正出神時,前方草叢中突然閃過道人影,顧泠敏銳地捕捉到,冷聲呵斥:“何人?!”

柳依依心裏“咯噔”一聲,想着完了,沖撞了大人們的轎子,她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只好鑽出來,硬着頭皮跪下行禮:“奴婢是尚工局的繡娘。”

身後的太監元寶正要出言斥責,卻被顧泠阻攔,他大步走近,驚喜道:“你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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