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險中求生

險中求生

真是“好”世道,一個小小的繡娘竟敢這般無禮。

太監伸手指指她,怒道:“帶走!”

旁的侍衛得令,直接摁住她往外拖拽。

柳依依拼命掙紮,不留神撞在石階上,腦袋生疼:“敢問公公,我到底犯了什麽錯?”

太監冷笑道:“你蓄意謀害貴妃,罪不可恕。“

“今日貴妃娘娘無端昏厥,太醫們在衣料上發現了荼粉。這種東西無色無味,遇到光熱會散發出奇香。娘娘本就因為風寒呼吸不暢,壓根聞不得這種氣味。幸好宮女們發現的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說你該不該死?”

不可能。

柳依依拼命轉動腦袋思考,她取出綢緞後反複确認過沒有異常才敢交給繡娘們。

方才春棠也提起異香,更說明不是在她手裏出的錯。

柳依依越發有底氣,道:“空口無憑,公公最好拿出證據來,別冤枉了清白姑娘。”

太監一瞧自己遇上個惡茬,喊了身邊幾個宮女去搜查,沒一會兒人便出來:“找到了。”

他舉着裝滿荼粉的小袋子,在呆若木雞的柳依依眼前晃晃,得意地笑:“證據确鑿,看你還如何狡辯。”

言罷,旁邊的侍衛便要動手,魏姑姑巡查完回來便瞧見這一幕,急匆匆地喊:“且慢!”

她将太監拉到一旁,偷偷塞了些銀兩,賠笑道:“貴妃娘娘的事兒我也聽說了,可柳繡娘剛入宮,不懂規矩難免做錯事,您看看能不能幫忙到貴妃那兒去求個情。”

太監将銀子揣進懷裏,為難道:“我說魏姑姑啊,你可真是老糊塗了。貴妃娘娘的性子滿宮裏誰不清楚,平日裏連芝麻大點的事都要鬧到前朝去。你該慶幸皇上今兒出宮圍獵,否則整個繡坊都得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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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打算如何處置她?”

太監冷哼一聲:“自然是按宮規,處死了事。”

魏姑姑渾身一顫,眼看着他将人帶走,無計可施。

*

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是春日不打獵,非但不利于動物的繁衍,也是不仁之舉。

長寧國秋冬過渡的快,又碰上暴雪天,皇上在宮裏憋悶的難受,便率衆皇子出來松快松快筋骨。

顧泠一箭射歪,驚動了叢林裏的小鹿飛快逃竄,他卻怡然自得道:“今日父皇下旨不許捕獵,就當出來散心,也有一番趣味。”

遲淵騎馬跟在旁邊,謹慎小心地提防周圍環境。

顧泠瞧他一眼,自顧自拉滿了弓:“這裏是圍場,沒人會傻到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動本王。”

話畢,一箭射.出。

樹上的鳥兒受驚扯着嗓子竭力撲扇翅膀,在半空盤旋片刻後再次落回巢穴。

顧泠背好弓箭下馬,準備在草叢裏尋些好玩的小動物,漫不經心道:“昨夜父皇傳本王去議事,雖沒有提起張氏勾結外黨,但言辭間已經有了懷疑。所以本王派你加緊搜查證據,要趁此機會将父皇的懷疑坐實,叫張氏再也翻不了身。”

遲淵明白太子的良苦用心:“宮裏的人想必也已經對貴妃動手了。內外夾擊,打得張氏措手不及,殿下這一計實在妙。”

顧泠彎腰仔細聽草叢中的動靜,手掌猛地擒住只野兔,輕柔地撫過它的長耳,這兔子也聽話,雙腿動彈兩下便不再掙紮,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裏。

“這小東西倒是讨喜,帶回宮裏養着罷。”

遲淵震驚道:“殿下要回宮住?”

“嗯。魏姑姑雖是個辦事穩妥的,但本王想着,自己的人還是自己護着安心。正好父皇也有意讓本王留在宮中協理前朝事務,也算方便。”

遲淵腹诽,您分明就是為了看柳姑娘才留下,何須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夜晚紮的營帳邊燃起篝火,歌舞袅袅,十分惬意。

顧泠克制地飲了兩杯佳釀,随即命人換成新茶。

歌舞到盡興之時,有膽子大的舞女故意将彩綢向他這方扔來,媚眼如絲。

顧泠神色漠然地避開,借口身子不适向皇上請旨告退。

營帳外的宮女見他回來,正想進去伺候,被他制止,道:“去尋些胡蘿蔔來。”

宮女們不明所以,領命離開。

顧泠撩開簾子彎腰進去,一眼便瞧見藏在屏障後的兔子,快步過去将小東西撈進懷裏,眉眼間的冷漠似乎被燭火融化,笑得開懷:“你長得還有幾分像她,尤其是看人的時候,眼睛瞪得滾圓,格外無辜。”

話音剛落,他又重重地嘆口氣,喃喃自語:“這才第一日,本王就開始遏制不住的想見她,往後的日子可怎麽捱啊。”

兔子在他懷裏拱來拱去,找到個舒服的地方便不動彈了。

顧泠無奈地往外走,示意宮女們将胡蘿蔔放在桌上。

遲淵随之進來,行禮:“殿下。”

“小點聲,”顧泠埋怨地瞪他,一只手捋着因受驚支棱起來的兔耳朵,“你瞧你把它吓得。”

遲淵:“……”

他輕咳聲,自覺地放輕語氣:“您方才離開後,張氏差人從圍場的小道離開,給埋伏好的死士送信,屬下一路尾随,活捉了所有死士。您看怎麽處置?”

顧泠忙着給兔子塞胡蘿蔔,随便回了句:“随你。”

遲淵:“……”

他繼續道:“接頭的是戶部李大人,屬下追了許久還是被他給溜了,不過回來時在路上發現了這個,應該是李大人遺留的。”

顧泠勉強将視線從兔子轉移到那只竹筒上,示意遲淵将密信取出。

墨跡一點點展現在眼前,他臉色越發陰沉,尤其看見那行“宮內人禀報,貴妃病重昏迷,被柳氏繡娘所害,殺之”時,顧泠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拳砸在桌上,驚得兔子從懷裏蹦出躲回屏障後。

“怎麽會牽扯到柳姑娘?”

顧泠勃然大怒:“這些人做事越發沒有分寸了,待本王回宮一一問她們的罪!”

遲淵搶先一步擋在他面前,直言道:“您現在離開必然會令張氏疑心,不如屬下代您前去,定保柳姑娘安危。”

顧泠心急如焚,但貿然行動未必見得能幫到柳姑娘,他掙紮片刻,還是答應。

不過心裏的怒火已然被激起,顧泠克制的握緊拳,吩咐:“既然已經昏迷,那就讓她永遠別再醒來了。”

*

地牢陰暗潮濕,老鼠蟑螂遍地都是,亂鋪的雜草堆上還有未幹涸的血跡。

柳依依咬緊牙抑制恐懼,瞪着面前的太監,一字一句道:“奴婢冤枉。”

太監端着鸩酒,睥睨道:“這兒不是伸冤的地方。你乖乖喝了,或許還能趕上輪回的好時候。”

柳依依果斷啐了他一口,怒道:“我是大選入宮的繡娘,官至三品,你豈敢動我!”

“少在這兒裝神仙。你連宮牌都沒拿到,談何尊貴。”

太監招呼旁人一起将她死死摁住,端起鸩酒便要灌下去。

柳依依竟然被逼出異樣的力氣,一片混亂中,因掙紮揮起的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太監的眼睛上。

他吃痛哀嚎不停,起身時又被雜草絆倒,手中的鸩酒灑了個幹淨。

旁邊人見狀直接用勁掐住她的脖頸,窒息的感覺令柳依依動彈不得,眼前逐漸泛起白光。

千鈞一發之際,外頭突然沖進個人,抓起牢門上的鐵鎖狠狠地砸向太監的頭。

春棠趕緊将她從地上扶起來,眼睛急的通紅:“快喘氣啊!”

柳依依緩了好一陣兒,喉嚨火燒火燎地疼:“你怎麽來了?”

春棠還未答話,柳依依先瞧見栅欄外的女官,正是管轄內宮宮規的司正大人。

幾人連忙行禮,聽見她道:“方才有人來報,說謀害貴妃娘娘的另有其人,只可惜本官到的時候她已經畏罪自裁。不過經我司檢查後證實無誤,柳繡娘是被冤枉的,你可以回去了。”

這轉變突如其來,柳依依還沉浸在剛剛死裏逃生的刺激中,久久無法回神。

旁邊裝死的太監卻蹦起來:“不可能,我親眼看見宮女們從她住處搜出荼粉。”

司正大人最不待見太監插手內宮之事,眸光深邃,令人不寒而栗:“那根本不是荼粉,而是與之顏色相近的栗梓粉,常做女子護膚用。”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柳依依,安慰道:“地牢不詳,你們快些離開罷。”

柳依依在春棠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謝過司正大人,踉跄的往外走。

太監自知吃了個虧,于是灰溜溜地跑回挽央宮告狀去了。

直到人不見後,遲淵才披着鬥篷從暗處出現:“謝司正大人出手相助。”

“都是為太子殿下做事,不必客氣,”她從袖口拿出那袋荼粉,臉色凝重,“ 不過是誰陷害的柳繡娘,還是要查清楚,否則魏姑姑這條命就算白搭進去了。”

遲淵颔首:“自然。”

*

折騰了大半夜,柳依依渾身虛弱得很,卻還惦記着魏姑姑以及繡坊,唯恐有人受她牽連。

春棠沉默片刻,薄唇欲張又合,扶着她徑直往宮女所走。

路過繡坊時碰上仵作出來,擡着的人被白布蓋的嚴嚴實實。

柳依依下意識多瞧了幾眼,春棠趕緊擋在她面前:“快走罷。”

柳依依握着她的手驀地收緊,眼裏溢出無限惶恐:“姐姐,那人……是誰?”

“不知道,大晚上的碰見不吉利,快別看了。”

春棠只想帶她離開,可柳依依的雙腿像被釘在原地,固執地盯住白布下滑出的手腕,上頭那只翠綠手镯與魏姑姑的別無二致。

她感覺五髒六腑都攪在一塊兒,比被人扼住喉嚨還痛,眼淚“嘩”地砸下來:“是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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