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家俏夫人
誰家俏夫人
顧泠無暇顧及回答她的話,将人抱到空曠的地方,拿着濕潤的手帕幫她仔細擦拭臉頰邊煙熏的痕跡,反複确認她沒有傷,才算松了口氣。
“哭什麽?”顧泠心疼又好笑。
柳依依慢吞吞地攢着力氣從他懷裏出來,蒼白的臉頰顯得紅暈更甚。
她嗫嚅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還有閑心說這個,看來是真沒事。”
顧泠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柳依依下意識躲閃,小聲拒絕:“你怎麽會在這兒?”
“這不是我要問你的嗎?”
“奉命出宮采辦綢緞。”
顧泠颔首:“我也是奉命來此辦事。”
柳依依自然不信。
煙花之地能有什麽差辦,還不是自己圖個樂子。
她想起遇見的那些個不守禮法的男子,心裏直覺厭惡。
顧泠見她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趕緊出言制止:“真是辦差,不信你問他。”
柳依依這才發覺不遠處還跟着位公子,那他們方才的舉動不都被瞧了去,她臉色赫然。
那位公子反倒坦然地點點頭,臨了,還格外貼心的背過身去,又往外走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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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更加羞澀,剛站起來,便發現自己的裙擺方才慌亂中撕扯壞了。
顧泠立馬褪去外衫蓋在她身上,扭頭喊:“遲淵,附近可有賣女子服飾的店鋪?”
“不必了,這點口子無傷大雅。”柳依依趕緊阻止。
顧泠卻堅持要帶她去買件新的,柳依依拗不過只好聽從,問道:“這兒怎麽會突然起火?顧侍衛又是怎麽發現我的?”
“好似是有個醉酒的男子,打翻了蠟燭,火光順着酒壺瞬間便着了。”
顧泠跟在她身旁不遠不近地距離,故意玩笑:“至于我怎麽發現的……估計像柳姑娘所言,是緣分罷。”
聞言,遲淵立馬加快腳步走在兩人前頭,佯裝認真地尋找店鋪。
柳依依氣急敗壞地擰了他一把:“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好。”顧泠明明答應,但語氣裏分明趣味十足。
柳依依一來二去被弄得真有些惱怒,幸好及時到了店鋪,遲淵示意自己在外面等着,由顧泠陪她進去。
店鋪的老板娘體态頗為富足,瞧見她一身落魄樣,愛答不理得翻了翻眼皮:“外頭的這些最便宜。”
話音剛落,一錠白銀便放在了面前。
她瞬間兩眼放光,捧在手心裏左右端詳,然後看向顧泠:“俏郎君要買些什麽哇?”
“将你們這裏最好的衣服拿給姑娘挑選。”
柳依依沒料到他竟如此豪爽,趕緊将人拉到一旁勸說:“不必破費了,選件便宜的湊活湊活罷。”
顧泠只笑不語。
就這功夫,老板娘已經将衣服拿來擺放整齊。
柳依依畢竟是懂行的,一瞧上頭的刺繡就知價錢不菲,滿腦子只想将顧泠勸走:“侍衛的俸祿本就不高,你把銀子全花出去了,自己怎麽辦?”随即就要動手拉人。
顧泠順勢将她半攬在懷裏,耳語道:“你知道自己像什麽嗎?”
柳依依懵懂地眨眨眼,聽見他不懷好意地笑:“像擔憂夫君的小娘子。”
什麽?柳依依臉頰猛地蹿紅,轉身幹脆地抓起一件便往裏頭沖。
顧泠看着被她撩起又落下,不停晃動的簾幕,笑了。
老板娘到底是過來人,幫她系衣帶時,暧.昧道:“小郎君對你可真好啊。”
柳依依慌亂地擺手:“我不是……”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老板娘整理好衣衫,左右瞧了她一圈,驚豔道,“姑娘生得可真美,若我是男子也難免心動呢。”
柳依依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前有顧子衿,現有老板娘,難道她入宮這段日子,外頭的民風已經變得如此豪放了嗎?
她撩開簾子出去。
顧泠背對她,正端詳牆壁上挂的女子頭飾,聽見老板娘喊,才回頭。
只一眼便再也無法移開,驚豔之意顯而易見。
柳依依被他過分直白的眼神弄得羞澀,耷拉着腦袋,伸伸胳膊,轉了個圈兒,問:“還合身嗎?”
“嗯。藕粉色很襯你。”
顧泠靠過來,與她相隔三四步的距離,完全看入迷,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你真美,如何生的?”
這算什麽問題,叫人如何回答。
柳依依忽閃着睫毛躲過他的注視,回頭卻發現老板娘笑地一臉慈祥,于是更加窘迫。
“華服配美人,才子配佳人。”老板娘往她頭上戴了支珠翠玉簪,看樣子認準了這兩人是夫妻。
柳依依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哪經得起人此般開玩笑,臉燒得像紅霞,低頭快步從店裏出去。
顧泠謝過老板娘,迅速追上她,識相地不再放肆,認真問:“柳姑娘此番出來是要置辦什麽東西?”
“綢緞。”
這好說,臨安城随處可見綢緞作坊,顧泠正打算随便找一家,便聽柳依依嘆氣:“可永康王妃吩咐說,必須要用煙雨閣的綢緞才行。”
“永康王妃?”
柳依依三言兩語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他沉默半晌,保證道:“交給我,明日尋到綢緞,便立刻送到繡坊去。”
“你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嗎?東西都燒光了,你還想憑空變出來不成?”
顧泠似真似假的回答:“說不定真的可以。”
柳依依倒像被這句話點醒,眼神探究地看他:“我倒是有些話要問問你。”
“你送我的白瓷養手膏,是妃位以上的娘娘才能用的,你一個侍衛從哪兒弄來如此珍貴的東西。還有,前幾日我去找你,侍衛卻說從未見過有個叫顧子衿的人。還有還有,顧是天子之姓,你不會真是王孫貴胄罷?”
顧泠被她一連串話逼問的頭疼,耐着性子瞎編:“非要論起來,我的父輩也算半個皇親貴族,不過落魄已久,到我這代沒有官襲,只能進宮做個侍衛。後來在太子身邊當差,做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事,自然不能讓旁人輕易得知。至于送你的東西,是因為我差事辦得好,太子賞賜,我特地讨的。”
他看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柳依依,憋着笑問:“還有哪裏不懂?”
“沒了。”
其實她的本意不在咄咄逼人,就算顧子衿騙了她又如何,進宮的這些日子裏,若無他幫襯自己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尤其在聽見他講起宮裏的差事後,她難免回想起兩人初見時,顧子衿血肉模糊的樣子,令人心驚膽戰。
顧泠見她久久不說話,問:“你還沒說,找我何事呢?難不成是多日未見,唔……”
柳依依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掩飾地喊:“啊呀,竟然有糕點賣。”然後迅速跑開,跟攤主攀談起來。
顧泠見好就收,不再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逗人,收心陪她痛快地玩了一場,到時親自将人送到宮門不遠處:“綢緞的事你莫要擔憂,明日我辦完差,定會幫你找尋。”
柳依依趕緊謝過,三步一回頭地跟他道別。
藕粉色逐漸變成一小點,直到再也瞧不見,顧泠才松了口氣,心道,幸好柳姑娘頂好騙,不然這次的謊怕難瞞過去。
“殿下為何不将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遲淵終于說了句話。
顧泠道:“本王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護柳姑娘安全,所以定不會輕易将她卷到王室的紛争中。”
遲淵了然,又問:“皇後娘娘為您選的太子妃個個出身高貴,賢良淑德。請恕屬下放肆,柳姑娘除了繡藝精湛,樣貌還算清甜之外,貌似沒有地方配得上您了。”
顧泠記起她的樣子,便覺得心裏甜,笑道:“你若碰上心儀之人,她就算生得不千嬌百媚,身段也不窈窕迷人,甚至詩詞歌賦,吹拉彈唱樣樣兒不如旁人。可你就是覺得,她是世上獨一無二。”
遲淵仔細咀嚼了番他的話,被酸的牙疼。
他三兩步追上太子,正經道:“今日的事幸好有梵音在宮裏照應,早放出消息,讓煙雨閣的人有所防備,才不至于露餡。如今張氏身亡,永康王才進宮不久,戶部大人李密便帶領餘孽紛紛投靠永康王,企圖翻身。”
放火燒樓,引蛇出洞。
顧泠只覺得荒謬,若不是顧忌着柳依依,他非要将幕後主使者揪出來碎屍萬段。
不過他此番出宮另有目的:“李密小妾生的兒子可找到了?”
“找到了,在鄉下養着。”
遲淵道:“李密當初南巡時糟.蹋了清白姑娘,惹出禍事,不得已将人接回府裏做妾。可是大夫人嫉妒成性,膝下無子嗣,于是平素裏沒少刁難了這女子。聽說寒冬時,大夫人鬧着吃雪蓮,令這位妾室去尋,找不到便不許人給她開門取暖,險些一屍兩命。李密仰仗大夫人的娘家,對這些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又不甘心自己無後,便把人偷偷藏到鄉下養着了。”
“這孩子叫什麽?”
“言清。”
遲淵道:“他從小能文善武,生的一副俠義心腸,尤其對自己親爹犯下的荒唐事深惡痛疾。是個能利用的。”
顧泠聽他說完這些,臉色絲毫沒有緩和,漫長的沉默過後,他終于舒展開眉間道:“本王想起來了。”
遲淵靜靜等他吩咐,誰知太子張口就來:“城外的庫房內應該還有餘下的綢緞,快去幫柳姑娘找找!”
遲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