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埋下禍根(修)

埋下禍根(修)

“怎麽會問起這個?”

柳依依從他懷裏拱出腦袋:“今日閑聽了耳朵宮女們說的話,便記到心裏了。”

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在背後妄議主子,看來得找個空閑整治一番。但礙着柳依依在,他斂去寒意,溫和道:“你都聽說了什麽?”

柳依依将今日聽到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末了,還感嘆道:“幸好我們之間沒有這等身份懸殊。”

顧泠心虛,轉移話題:“永康王的事情做奴才的怎麽會知道,你不要摻和,萬一被哪個多心的聽去造謠,小心吃苦頭。”

柳依依聽從他的話,不再提起。

等回來時,主殿的燭火已經亮起。

春棠拿了件鬥篷在側門等她,看見人來,急匆匆地迎上去:“瞧瞧你,滿身的寒氣,萬一着涼了怎麽辦?”

柳依依握了握她的手,示意自己無事,提着燈籠往主殿去。

門口伺候的宮女通報了聲,帶她進去。

昭儀的寝殿寬闊明亮,用的竹炭也比普通女官質量好太多。

整間屋子裏暖烘烘的,激的柳依依打了個寒顫,随即瞧見裏頭出來個人。

她早先聽說過,昭儀大人原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名喚皎月。

只是,同為宮女出身,她卻氣度優越,舉手投足間充滿不俗的教養。

柳依依恭敬地行禮,皎月瞧見她披着鬥篷,笑道:“這幾日确實冷了些,掌珍大人要注意休息,別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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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将人扶起來,到一旁落座,仔細交代她需要負責的內容。

“內宮六局各有掌事姑姑看管,你只需要核對賬目就好,”說完,皎月又想起她是繡娘出身,體貼道,“平日得空也可以去繡坊執教。”

柳依依謝恩,與她聊了些家常話,便告退了。

出來時外頭又下起大雨,春棠早去準備了傘,将她整個兒籠罩住。

夜間的寒風吹得人發顫,柳依依不禁小聲抱怨了幾句:“長寧國冬日長,沒想到今年連夏天都沒過,天就寒了。”

“奴婢早早生了火,也備好了洗澡水,好讓您去去寒氣。”

柳依依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仔細一想,覺得不是滋味,于是輕輕拍了她一下以示提醒。

春棠醒悟,低聲道:“這不是還在外頭,得這麽稱呼。”

聞此言,柳依依才作罷。

屋裏點着蠟燭,碳火燒得噼裏啪啦作響,烤的人無比舒适。

柳依依思及宮女所寒冷陰濕,于是留她住下來。

雨越下越大,屋內兩人圍着爐火做。

春棠忙着做繡坊的活兒,柳依依端着盞茶坐在她旁邊閑談,說着說着,就聊到了為何進宮的話上。

“我是逃荒來的,路上父母和兄妹都被餓死了,幸好遇見好心人施救,跟随他們一路到了冬臨城。為了生存,混了個假的官籍進宮謀差事。”

“假官籍?”柳依依大驚。

春棠狡黠地眨眨眼:“原本我只想在宮裏好好活下去,卻意外遇見了你。以前來的繡娘個個嚣張跋扈,心竅玲珑,最後害人害己。倒是你,人傻乎乎地,根本不懂宮裏的生存之道。”

“所以才得拜托姐姐多多照料呀,沒你我可不行。”

春棠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連哄帶騙的将她帶去入寝,而後滅了燭光。

雨下了整夜都沒有停歇的征兆,柳依依被雨滴砸落屋檐的聲音吵醒,索性起來洗漱,好趕早去熟悉下事務。

她先前在繡坊幹活兒,大小雜事也摸得清楚,跟掌事姑姑交涉一番,便往庫房去。

春棠邁進院子前,看着長滿青苔的木門感慨“時光飛逝”。

柳依依随着她的話也瞧了眼,笑笑:“姐姐如果舍不得,往後便多來幾趟。”

春棠冷哼聲,專心為她撐傘。

自從上次庫房失竊的事後,這裏的宮女便換了一批,看起來都是些老實人,看見她來,齊刷刷的跪下行禮:“請掌珍大人安。”

柳依依免了禮,問:“老姑姑呢?”

有宮女答:“這幾日天寒,姑姑身子不大好,正在屋裏歇着。”

柳依依輕車熟路地找到地方,還未進門便聞見濃重的藥味,老姑姑又咳又喘,努力撐着身子起來行禮。

柳依依趕緊制止她:“姑姑歇着就是了。本官今日來只是盤點下庫房的綢緞,熟悉熟悉事務,不是什麽打緊的事。”

話音剛落,便有宮女送藥進來。

柳依依接過來,打算親力而為。老姑姑惶恐道:“奴婢自己來就好了。”

“姑姑跟我還客氣,”柳依依湊到唇邊吹了吹,确認溫度合适,才敢給她喂下去,“當初我在庫房被奸人栽贓,多虧了姑姑私下指點,我才能想出後來的法子脫險。說到底,姑姑您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您太擡舉奴婢了,我不過是把随時就能散架的老骨頭,不敢攀上大人。”

老姑姑悠長地嘆口氣,先是向她道聲祝賀,後又問:“聽聞大人被免去了繡娘擢考,但您甘心一輩子只做八品女官嗎?”

春棠聞言,帶着四周伺候的宮女去外頭候着。

柳依依緩緩搖頭:“本官已經在準備繡娘擢考了。”

老姑姑指了指角落裏蓋滿灰塵的木箱,她打開一看,裏頭滿是關于刺繡的書籍,還有手抄冊,內容竟然是失傳已久的針法技巧。

柳依依欣喜若狂:“您從哪兒得來的?”

老姑姑咳了幾聲:“這都是上一任掌事姑姑留的。奴婢一個下等人,用不着。如果放在這發了黴,反倒白白糟蹋了這些無價寶。所以一直想給大人送去,沒想到因病耽擱到現在。”

柳依依謝過,喊來人擡到自己的寝殿去。

皎月從皇後那兒請安回來,瞧見太監們搬着木箱子往偏殿去,随手攔下一個,問:“這是什麽?”

“是掌珍大人參加繡娘擢考要用的書冊。”

皎月心裏犯嘀咕,這人不是被免了考試,怎的還要看書。

等她回殿內坐了會兒,突然“啊呀”聲,恍然大悟。

大選進宮的繡娘如果通過擢考,便能官至三品。

原來這臭丫頭鼓足了勁,想代替她的位置。

皎月越想越氣,她辛辛苦苦在宮裏這麽些年,才求到個官位,怎麽可能輕易被人取而代之。

于是喚人來,披上鬥篷匆匆離開:“去昭陽宮,本官要見青黛。”

*

柳依依得了書如獲至寶,平日繡坊不忙便縮到屋裏學習,有時入迷難免顧不上與顧泠見面,惹得他老大不樂意。

柳依依只能說好話哄着,然後猝不及防被他抱個滿懷,臉頰漲紅,伸手輕敲他的胸膛,嗫嚅道:“你快放開。”

顧泠才不依,幹脆越抱越緊,哀怨道:“我差事忙碌,每日只能得片刻閑暇來此處見你。可你到好,看書着迷,連得之不易的機會都不顧了,果真沒把我放在心裏。”

“別胡說,”柳依依嬌嗔道,“我若不記挂着你,還能記挂誰?只是最近忙于備考,難免精神不濟,所以才耽誤了。”

他又何嘗不知,所以也只是玩笑似的說說,不能當真。

顧泠讓她靠在自己肩頭,動作輕柔的幫她按摩額角。

柳依依舒适地微阖雙目,輕聲道:“或許是臨近擢考的緣故,我這幾日總是心緒不安,所以把你當初送的玉佩随身帶着,竟然有些作用。”

“哪裏?”顧泠瞧了眼她的腰間,只有副宮牌。

柳依依依舊閉着眼,從寬袖中摸索出來:“珍貴的東西當然要貼身戴,怎麽能叫旁人瞧了去,不顯靈了怎麽辦。”

這是什麽歪理。顧泠哭笑不得:“若它不靈了,我再送你一塊便是。”

“你當是随處可見的糕點嗎,說送就送。這玉的材質金貴得很,說不定你們家族就這麽一塊,卻被你随手送人了。”

“送給自家夫人怎能算随手,只能說是物歸原主。”

“荒唐。”

柳依依拍了下他的手,直起身來:“我該走了。”

天色不早,他也留不得人,可話說完,兩人皆遲遲未動。

顧泠果斷将她攬進懷裏,用勁摁了下,只一瞬,便松開:“走罷。”

柳依依颔首,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她前腳剛走,遲淵便從草叢裏鑽出來,瞧了瞧顧泠不舍的神色,納悶:“殿下明日要下江南,這一去便是兩三月,為何不告知柳姑娘?”

“她擢考在即,不能被這些旁事擾亂心緒。”

顧泠收回視線,臉色冷淡如常:“言清的事如何了?”

“這小子油鹽不進。美.色,銀兩,官位……屬下能想到的法子都試過了,他就是不肯答應。”

遲淵見過各色各樣的人,其中不缺冥頑不靈的文人墨客,最後不照樣被他勸服。

他自以為勝券在握,乞料對方比他設想的還要頑固。

不過顧泠卻覺得,像這般便對了。一個真正有骨氣的人,絕對不會被俗物打動。借此次下江南巡查的理由,定要将言清攬到自己陣營才行。

*

柳依依摸黑回到偏殿,春棠撐着傘在上次的地方等她。

夜裏寒風襲襲,還飄着薄雨,兩人瑟縮着躲進殿內取暖。

柳依依抿了口熱茶,翻閱桌上的書冊,聽她道:“方才昭儀大人派人送來匹綢緞,說等您擢考刺繡時,或許用得到。”

柳依依敷衍地答應一聲,全部精神都鑽到書本裏去了。

春棠替她多點了支蠟燭,無意間搗落一本冊子,內裏夾着片刺繡的花樣掉落。

她撿起,随手放在桌上:“老姑姑真是糊塗了,自己的東西也不知放好。”

柳依依瞥了眼,捏着書腳的指尖頓時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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