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豈敢動她

豈敢動她

成茂覺得自己今日真是撞鬼了,好不容易輪到值,病人還是個瞎了眼随時會被廢棄的芝麻小官。

他不情不願的來,沒曾想又撞破了太子和掌珍大人的私情。

以上種種也就算了,太子竟然命他在兩日內尋到病因,他一個還沒轉正的太醫哪來的此等通天本領。

成茂苦着張臉撩開簾子進去,問安。

“快快請起。”

柳依依摸索着桌沿坐在軟榻上,喊春棠進來,為太醫斟茶。

成茂偷偷瞧了她兩眼,心道,生得這般精致,看不見了确實可惜。

他頓時體會到太子憐香惜玉的感覺,問診時也更加詳細,從飲食到生活起居,甚至到泡澡用水。

春棠不滿地嘟囔:“你一個男子怎麽好意思問這個。”

“常用玫瑰和艾草。”

柳依依理解太醫的苦心,将一切如實相告。

成茂颔首,起身環顧屋內擺設,不由得感嘆,掌珍也算八品女官,竟然過得如此樸實。

凡是目光所及的地方,皆不見金銀珠寶,連香爐都是銅制。

香爐?成茂腦袋裏靈光一閃,忙問:“大人平時可愛燃香?”

“太醫院每次來都要問一遍,”春棠無奈地嘆氣,“前幾日遭逢陰雨天,為了驅除潮濕,倒是燃了幾日艾草。不過其他太醫都确認過了,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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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茂不依不饒:“只點了艾草?”

春棠肯定。

他沉思片刻,問:“還有沒有殘渣,拿給我看看。”

春棠一聽趕緊去翻騰,她心細,知道艾草灰有消炎的效果,所以攢了不少,以備不時之需。

成茂指尖撚了些,又湊到鼻端嗅了嗅,似乎不解:“你确定只點了艾草?”

春棠先前還理直氣壯,但聽他這麽一問,瞬間自我懷疑,又去櫥櫃裏翻騰。

“找到了,”春棠将剩下的半截香遞過來,“因為這香的氣味太重,只燃了一次就沒再用過。”

“可是它的問題?”柳依依道。

成茂端詳了會兒,沒看出有端倪:“回大人的話。這香在宮裏并不常見,臣得回去翻翻典籍。”

柳依依颔首:“辛苦了。”

春棠将人送走,謹慎的将門關好,低聲道:“如果真是這香有問題,那昭儀大人……”

“事情還沒查清,先不要妄下定論。”

柳依依困倦地揉揉額角,知道天色還早,讓她帶自己出去溜達溜達。

從患有眼疾開始,她便鮮少去尚工局去,再聽到梭子的聲音覺得親切十分。

姑姑正在殿閣內指點繡娘們,見她,趕緊出來迎接。

“大人的眼睛不好,該在寝殿裏好生休養才是。”

“整日坐着怪無聊的,出來活動活動腿腳。”

春棠無聲示意姑姑,她是太久沒碰針線了,心裏難受。

後者明白,将人帶進殿閣:“大人仔細臺階。”

柳依依聽她說:“最近尚工局忙着給各宮的主子繡扇面,但是今年剛進宮的主子人數多,庫房的綢緞一時供不上,便停了幾日。”

“天氣熱了,得趕早送過去才好。”

柳依依說完,突然想起繡娘擢考之前,昭儀大人差人送來的綢緞。她不忍心糟踐了這樣好的料子,讓春棠妥善保管起來,然後去庫房挑了點剩下的緞面參加考試,沒想到這時候竟派上了用場。

姑姑識貨,聽說這匹上好的綢緞是昭儀大人贈予她的,免不了奉承幾句:“兩位大人的情誼濃重,着實令人羨慕。”

柳依依咧了咧嘴角表示笑意,心中嘀咕,她左右沒跟自己說過幾句話,你從哪兒看出來關系好。

*

遲淵安頓好言清後立馬進宮,一刻也不敢耽擱。

回來聽元寶交代了經過,這才知道太子此番着急回來竟是為了柳姑娘,震驚之餘,回想起某事:“梵音來信時并未提到柳姑娘眼瞎,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這很重要嗎?”顧泠道。

遲淵不敢多言,随他進入書房,木桌上淩亂的扔着各種醫藥典籍。

顧泠道:“太醫說許是燃香出了問題。本王翻閱典籍,發現西域有種蠱毒,是在衣料上培育,幼蟲肉眼不見,常年沉睡,只有聞異香時才蘇醒。會導致人的肌膚潰爛或雙目失明,更能随外傷侵蝕五髒六腑,導致人爆體而亡。”

“您懷疑柳姑娘中了蠱毒?”

遲淵道:“宮中用香都會經過專人查驗,尤其是女官用的香,以前從未出過岔子。”

顧泠指尖點了點翻開的書頁,意味深長道:“若她用的香,是旁人贈予的呢?”

這就說不準了。遲淵道:“謀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哪個敢有這麽大的膽子。”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宮裏不許私自制香,宮外的也傳不進來,只能是從主子那兒得賞再轉贈給她。

顧泠派元寶去六司打聽,近日誰得恩賜,一問便知。

可人剛出去就叫嚷着沖回來,顧泠煩悶地擡眼,看見元寶跌進殿裏,慌張道:“殿下!不好了,皇上出事兒了!”

先發現的皇上看不見的,是一直在禦前伺候的太監。

他正研着磨,突然聽見皇上問:“燭光怎的滅了?”

可當時屋裏處處燃着蠟燭,一片通明。太監登時就吓破了膽,連滾帶爬地去請太醫。

顧泠的殿閣離得遠,等到時,裏外都圍滿了人。

“母後到了?”

“是。皇後娘娘和永康王爺都在裏頭呢。”

永康王?他來的倒是挺快。顧泠命遲淵在外候着,只身進入。

大臣正聚在大殿裏商讨結果,顧泠也不顧及,直接喊了成茂上前:“症狀相同?”

成茂颔首:“臣已經查驗過了殿內的燃香,沒有發現異樣。”

“這說明病因不在香上,”顧泠拿出撕下的紙張,遞給他,道,“本王翻閱古籍時發現了這個,你看看。”

成茂入宮前曾是位江湖游醫,見多識廣,掃了幾眼便大悟:“這是一種西域的蠱毒,能附着在服飾上,遇到高溫蟲身便會融化。”

“有沒有醫治的法子?”顧泠道。

“有。”成茂剛說完,轉身奮筆疾書。

随後跟顧泠一同進入,向前檢查皇上的被褥和衣料。

“可是找到病因了?”皇後哭地雙眼發紅,昔日儀态盡失。

顧泠安撫道:“母後先別急,太醫們已經在查了。”

話音剛落,便見成茂沖他搖頭,示意并無異樣。

事态登時陷入僵局。

一旁從未出言的永康王突然問伺候的太監:“今晚可有嫔妃侍寝?”

“沒有。”

顧泠明白他的意思,又問:“父皇今日都見過誰?”

太監仔細回想一番,緩緩道:“皇上歇了早朝就一直待在殿裏批閱奏折,并無人……對!快晌午的時候蘇常在來過,但只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就離開了。”

顧泠沒聽過這號人,疑惑:“哪位蘇常在?”

皇後邊擦拭眼淚,邊說:“是戶部李大人的侄女,剛進宮不久,甚讨皇上喜歡。難道是她動的手腳?”

顧泠聞言,擡眸瞧了眼永康王,後者淡然自若,毫不心虛。

顧泠于是勸道:“是與不是,還要查過才知道。太醫說,父皇身體并無大礙,昏迷是因為太過勞累。接下來有他們在旁伺候,不會出岔子的,您就安心回去休息罷。”

皇後也是個固執的人兒,心裏放心不下,怎麽勸都聽不進去,索性叫人拾掇拾掇偏殿,湊過住下了。

顧泠命人去請蘇常在來暖閣,其餘人留在主殿照料皇上,只剩他與永康王。

兩人生母的家族素來是仇敵,後來,各自被收養,也無法避免争鬥。

永康王未成婚之時,兩人鬥得厲害,誰知道他成家後竟然主動向皇上請旨,北上駐守疆土。

此舉無疑昭告衆人,他從此退出權力争奪。

這些年永康王克己守禮,從不沾惹宮裏争鬥,所以此事應與他無關。

“等父皇恢複康健,臣弟該向皇兄補上賀禮了。”

他冷不丁一句話,讓顧泠滿頭霧水:“何出此言?”

永康王隐晦地笑,說起前不久,別國使節來訪一事。

顧泠聽着聽着,逐漸明白他的意思。

那使節是為了長寧國的刺繡而來,但胃口挑剔的很,所獻上的繡品皆入不了他的眼,仗着兩國交好,百般刁難。

幸虧永康王妃及時獻上繡品,這才避免事态擴大,而那副繡品,正是當初柳依依為完成考核繡成的“百鳥争鳴”。

“這位柳掌珍手巧心善,是個能成大器的人兒。皇兄的眼光真是不錯。”

顧泠攥拳藏于袖中,面色淡然:“永康王這番話,本王可聽不太懂。”

永康王并不介懷,內宮中,凡是知情的人都被他封了口,看來真将這位留掌珍放在心尖上護着了。

不過他頑劣性子發作,總想看看一向冷靜自持的皇兄,為女人着急起來是副什麽面孔。

于是故意激他:“原來皇兄與她不相識,那就好辦了。眼下父皇無緣無故失明,太醫們束手無策,臣弟思慮再三,還是覺得得請她來一趟。”

顧泠睥睨道:“柳掌珍不過區區一個內宮八品女官,請她作甚?”

永康王搖搖頭,煞有其事道:“聽聞她前不久突然就瞎了,內宮養着這個廢人也沒用,倒不如請來,為父皇試試藥……”

“不可!”

顧泠知道他有意套自己的話,卻遏止不住怒火,警告道:“柳掌珍是本王護着的人,你豈敢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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