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扣宮中

夜扣宮中

柳依依與春棠自皇宮分別以來再沒見過面,平素裏,只能借着言清來府上商議國事的機會打聽打聽,托他捎點東西和書信回去。

收到回信後,時時在顧泠跟前念叨着想與春棠見面,但因春棠當時假死脫身,太子府前些日子也不安寧,她故不便出面。

顧泠提拔言清為前朝武官後,随便尋個由頭給春棠安排個新的身份,歸入某家小官府裏做義女,如此,春棠才能夠大大方方的出面幫襯繡坊。

轎子挂着言清府上的牌子,行至小巷口便停下,丫鬟撩開簾子,一位頭戴珠釵身穿錦衣的嬌俏小娘子出現,容貌氣質令人贊嘆不絕,竟是春棠。

“姐姐!”柳依依紅着眼迎上去,兩個人望着,久久沒說出話。

到底是春棠理智些,擦擦眼淚,拉着她的手,道:“分別已久,太子妃還似從前那般天真爛漫,可見太子是真心疼您的。”

當初知曉柳依依與宮內侍衛私通一事,她倍感驚訝,不懂如此乖順的人兒怎會做出這般逾距的事情。

直到親眼見到她口中的侍衛竟是國朝最尊貴的太子殿下,春棠便懂了。旁的女子圖色圖財圖權,柳依依不同,她只看男子有無骨氣。

問世間還有誰,能比得上骁勇善戰,仁義心腸的太子殿下。

這小丫頭看人的眼神可真是毒的很,輕易不動情,有朝一日竟把太子收入囊中。

柳依依頗不好意思,拉着她往閣中走,嗫嚅道:“姐姐莫要取笑我,才短短幾月,你與言清大人不也生了情。可見你之前都是故作灑脫,真碰上心悅之人,禮數規矩皆抛之腦後了。”

太子信任言清,于是放心将春棠交給他照看,沒想到兩人一來二去竟然生出情意。

起先太子将言清請出山,以一載為期限,承諾在此期間絕對拿下叛賊李密,為他和他的母親報仇雪恨,事成之後,不管言清提什麽條件都可滿足。

後來事情進展的一帆風順,太子将府邸銀兩財寶美人都備好,就等着他來挑選,卻未料,言清捧着一紙畫押的承諾書來,請求太子賜婚他與春棠。

柳依依得知此事笑地前仰後合,連連道:“我那傻姐姐,曾一本正經的發誓自己絕對不嫁前朝臣子,說要嫁個老實莽夫,到深山裏相夫教子,平安度過此生便罷了。沒想到才短短幾日就改了心意,等他日再見,我定要拿着這事好好笑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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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總歸話說來就是給牛鬼蛇神聽的,抓不到影兒,她死活就不承認了。

“真真兒一個賴皮。”柳依依無奈地嘆道。

春棠道:“我能到今日多虧太子的恩情。殿下找的那戶小官,他們夫婦早年喪女,一直視我為己出,仔仔細細地照看,沒有任何怠慢之意。”

“如此是極好的,姐姐苦了這麽些年,也該享享福了。日後莫忘記孝順他們二位老人家便好。”

“那是自然。”

春棠接過女使遞來的馬奶糕,仿佛又回到那時下着雨,兩人躲在暖和的女官所偏殿中刺繡聊天的日子。

莞爾一笑:“猶記得以前在宮裏,太子妃跟太子怄氣,實在沒主意了,便大半夜拉着我去小廚房做馬奶糕,哄得太子開心。”

回憶不經提醒,沒想起來都歷歷在目。柳依依是個鮮少感慨過去的人,眼下竟也有幾分惆悵。在宮裏做繡娘的日子雖舉步維艱,生活清苦,卻也是她最幸福純粹的時候。

随即道:“太子現在也是這般愛吃馬奶糕。對了,殿下今日進宮面聖,不知何時回來。姐姐若有空不妨移步到太子府上。我這就吩咐人備點酒菜,晚上好好敘敘舊。”

春棠豈能不答應。但繡坊剛剛開張,客人絡繹不絕,女使們忙不過來。她們便挽起袖子親自上陣,好一番暈頭轉向過後,發現天都暗了。

府裏的小厮接了二位主子回府,竟還不見太子,柳依依心裏頓時有些不安。

春棠安撫道:“今日太子殿下面聖,言清跟遲淵都陪着呢。許是商議國事久了,又或者路上被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絆住腳,所以才回來的晚了些。”

聽到這話,柳依依稍微安定些:“也是。以前殿下出宮後就愛買些我愛吃的糕點回來,他從不插丨隊,就這麽傻愣愣地等着喊到號。許是今日客人多了些,才耽擱了回府。”

于是這篇就算翻過去,兩人從離別的日子開始說起,無數的心酸都付談笑中。

柳依依這才知道,當初坑害她的人确實是梵妃,因事跡敗漏,故而想将春棠滅口。

“都是我思慮不周害苦了你。”

“太子妃哪裏的話,當初我锒铛入獄,也是你不顧性命的施救,”春棠這些年的性子收斂不少,不比以前嚣張撥扈,倒增添些許溫柔的氣量,“好不容易相逢,就別說這些感謝來感謝去的話,聽得怪俗套。”

柳依依笑笑,舉杯相敬。

正聊得起勁,內院突然來人,竟是言清。

他本就生得威猛,不茍言笑時更加駭人,何況現在面色不善,讓柳依依心裏“咯噔”一聲。

“就你一人回來嗎?怎的不見太子殿下?”

言清屏退左右,情急道:“殿下被扣在宮中了。”

“什麽——!!”

柳依依一個踉跄,胸口劇烈起伏,眼看着要喘不上氣來。她真是什麽都顧不得了,豆大的淚珠往下砸。

言清生怕再刺激到她,只好編了個謊話:“太子妃放心,殿下被扣在偏殿,有遲淵侍奉左右,暫無大礙。”

“你莫要欺負我是個婦人,以為我什麽都不懂。殿下怎會無緣無故就被扣在宮裏,莫不是渟烨将軍動手了?”

柳依依上氣不接下氣,倒在春棠懷裏喘息,堅持道:“你說,我還扛得住。”

“太子妃是個明白人。青錦公主和親後,渟烨将軍便以為是殿下見死不救,因此懷恨在心,到處搜集對殿下不利的證據,等着時機遞到皇上面前去。再加上,那梵妃死前栽贓殿下,雖無确鑿證據,但有些異黨趁機上奏,拿着‘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樣的借口企圖治殿下的罪。皇上當然不依,卻難免有了疑心。”

“這次,渟烨将軍不知從何處搜羅來殿下豢養死士的文書,甚至還有人證,控告殿下勾結敵國,企圖刺殺皇上篡奪皇位。面對樁樁鐵證,皇上龍顏大怒,說……”

柳依依撐起身子,抓着他逼問:“說什麽?!”

“要将太子殿下流放到邊境駐守,非昭不得回。”

架空他的太子之位,任他頂着頭銜受盡世人白眼,這比殺了他還殘忍啊。柳依依呆愣在原處,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場死局。

該如何做?

她該怎麽救子衿?

柳依依無助的攥攥衣袖,拿起旁的碗筷又放下,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春棠實在看不下去,制止她。

言清道:“如今朝堂裏外都盯着,我等不敢輕舉妄動,但事情絕非沒有轉機。我得以僥幸逃脫,明日便北上去尋永康王相助。王爺常年駐守北疆,在朝堂上說話也有分量。皇後這邊也已經派人去搜尋為殿下開脫的證據。”

“殿下最不放心的就是太子妃,您可無比要保重好自己。”

柳依依凄慘地笑:“他自己都在劫難逃了,還有空閑擔心我。”

解鈴換需系鈴人。既然一切禍端由渟烨将軍引起,那就要從他身上找突破口。

柳依依當夜便不顧勸阻,固執的候在将軍府正門前,只等着将軍上朝時露面,可惜一直到豔陽高照都未見人。

汐月機靈,給出府采辦的奴仆塞點銀兩,那人便全盤托出:“将軍躲着太子妃,這幾日都是走偏門進宮。”

于是次日,柳依依謹慎囑托元寶和汐月在正門候着,自己偷偷去偏門堵人。

果不其然,時辰一到,不起眼的木門緩緩而開,擡出個不惹眼的轎攆,直奔小路去。

柳依依眼看着進了小巷,立馬追上去。

有眼睑的小厮發現她,趕緊攔住,催促轎夫走得快些。

話沒說完,就被結結實實甩了兩巴掌,捂着臉頰叫喚個不停。

柳依依從未對人動過粗,眼下也不知從何處生出的膽子,拿起旁的磚頭,見誰擋路就砸誰,像個市井潑婦般,情急之中絲毫不顧顏面了。

她擋在轎前,義憤填膺道:“将軍!青錦公主的脾性您是知道的。昔日她當着鄰國世子的面兒,在殿上失了分寸,本應被打入大牢處死,若不是殿下幫着在皇上面前說好話,她哪有如今的榮華富貴。您不懂知恩圖報,竟然還要反咬一口,污蔑殿下豢養死士,安丨插奸細,勾結敵國,甚至要謀害皇上。敢問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你在胡說些什麽!!”

春棠接到太子府丫鬟的通報,立刻趕來,隔着好遠便見百姓圍成一圈看熱鬧。她還不怕死的大放厥詞,一口一個“皇上”“污蔑”,聽得人惶恐不已。

柳依依不管不顧地嚷:“将軍!前人言,行德則興,倍德則崩。您坐擁百萬精銳,竟連這等道理都不清楚嗎——!!!”

“祖宗,求你別說了。”春棠緊捂着她的嘴,連同而後趕來的言清連拖帶拽地将她帶離人群。

“行德則興,倍德則崩”出自周武王登基時,太師姜尚的進言。

ps:就是拐彎抹角的罵渟烨将軍狼心狗肺,道德敗壞,小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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