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方應禮以為方木沐回家說想當運動員這事會招來一頓雙人混合雙打,哪裏想到方二嬸來他家裏了。

他把方二嬸請進屋,周慧岚看這架勢知道兩人要說正事,就拉着三個小朋友去內屋。

前堂便剩下方應禮跟方二嬸。

方應禮問:“二嬸,喝茶不?”

“都行。”方二嬸坐到長凳上,目光看着他轉身倒水泡茶的背影,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什麽。

很快,方應禮将泡好的鐵觀音放在方二嬸的面前。

方二嬸接過,沒喝,也沒說話。

數秒後,方二嬸終于開口:“應禮啊,你跟木沐說他能當運動員?”

方應禮平靜道:“我只是跟木沐聊了會關于奧運會的事,對于運動神經比較強的人來說,也許能往這方面去發掘。”

方二嬸複雜地嘆了口氣:“他回來後就說想要去當什麽運動員,再也不讀書了,若是再逼他讀書就離家出走。”

方應禮:“……”

他有點驚訝,現在的叛逆期少年鬧脾氣就已經開始往離家出走發展了嗎。

“我又沒說不讓他去,這小孩鬧脾氣來完全是招架不住。”方二嬸長籲短嘆。

她沒聽過運動員,不知道這運動員具體是做什麽的,聽方木沐說好像是參加什麽國際性的比賽。聽着就離他們很遙遠,現在她的兒子忽然有了這麽遠大的抱負,她不知該欣喜還是憂愁。

方二嬸摸着茶杯蹙起眉心:“應禮啊,這運動員究竟做什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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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禮眨眨眼。

不一會,就把跟方木沐說的田徑運動員的事詳細地講給方二嬸聽。

他記得新.中.國第一次參與奧運會好像是在83年的美國洛杉矶舉行的,離現在還有兩年的時間。

如果方木沐真的有機會去省城報名,也許有機會也說不定。

方二嬸聽得瞠目結舌。

沒想到運動員竟然是這樣一種情況,聽着還挺累,每天都要固定訓練。

方二嬸不是古板的人,相反她還十分開明,知道運動員是幹什麽的之後,整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了。

她利落道:“應禮啊,要是真的能當運動員,需要具備什麽條件?”

方應禮被她問得一時愣住。

就聽方二嬸繼續說:“我知道想要當運動員肯定不容易,光是咱們這麽多人,就要挑來挑去,現在情況是木沐想參加,可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孩子光想着不讀書去跑步,說什麽“追逐風的自由”???卻一點規劃都沒有。

方二嬸倒是想出主意,可她這方面不懂啊。

這不,現在把求助的目光都落到了方應禮身上。方應禮知道運動員這事,肯定也知道其他的吧。

方應禮尴尬的摸下巴:“二嬸,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聽過省城好像能報名,具體在哪就不知道了。”

方二嬸“好呀”了好幾聲,瞧着像是不打算去管的架勢。

方應禮趕緊道:“或者趁着暑假去省城一趟,碰碰運氣?”

“我跟你二伯都沒去過省城。”方二嬸表情複雜,去趟省城可不是輕松的事。

就岐江縣來說,那就沒有直達省城的班車,想要去省城,先坐班車到上面的東浦市,然後再從東浦市坐班車到省城。

聽去的人說,來來回回就要七八個小時呢。

想着想着,方二嬸把杯裏的鐵觀音喝完,以前她是覺得只有讀書有出路,現在她知道了另一條路可以走,不試一下總歸要後悔。

既然這樣,那就讓她帶着方木沐去一趟省城好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 說完,方二嬸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方應禮驚訝于她的果斷,挺為方木沐高興的。

将方二嬸送走,方應禮跑去農場供銷社,把今天摘回來的菜都賣給了那邊。

回到家後,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清閑。他穿到這裏這麽久,沒有一天不是在忙,突然閑下來,竟不太習慣。

難不成他還是個勞碌命了?閑下來還不樂意。

他苦笑搖頭,手頭上一旦緊張,閑下來就容易出現心慌不安。

要不找點事幹?

思來想去,方應禮還是決定給自己放個假,他太久沒休假了,感覺再不休息一會,後面到農忙的時候休假的欲.望會更加的強烈。

說是閑着也不是真的閑着,今天早上煮的鹵汁沒有冰箱的話,放到第二天容易變味。他拿了把幹稻草放進竈口裏,擦火柴把稻草點燃,沒有格外添柴火,依舊用上午用剩的半截木柴。

小火熬煮着鍋裏剩餘的半鍋鹵汁,他用筷子撈了撈,裏面還有不少豆腐幹,豬肉炖煮後縮水得很,上午吃了一條,還剩兩條三指寬十公分長。

把鹵汁加熱加熟,方應禮重新回到屋裏,周慧岚搬着紮花的材料出來,借着日光開始埋頭紮花,泡下去的小麥得三四天才會發芽,這幾天她還想多掙點錢。

“他們呢?”方應禮走過來,問她。

周慧岚沒擡頭,輕聲說:“陪牛娃玩,結果睡着了。”

方應禮失笑:“看來他們昨天沒睡好。”

周慧岚彎彎眉梢地跟着笑起來,手中紮花的速度不減:“要叫他們起來嗎,好像也沒什麽事,不如就讓他們睡會。”

“不吵醒他們。”方應禮道。

他坐到周慧岚的旁邊,垂着眼看着她。

紮花的材料都放在籃子裏,平整地疊放在一側,周慧岚另外點了一盞小號的煤油燈,把燈芯擰到最低處,這樣點燃的火焰小,可以省下不少煤油。

她左手拿着紮了一半不成型的花根,另一只手飛快地在籃子前來回轉動手腕,不算漂亮的手指頭在視線中反複跳動,形成踩點般的規律感。

方應禮始終盯着某個點,看得有點入神,周慧岚把紮好的花朵放到籃子的另一側,回眸看到的就是他發呆的表情。

安靜不說話的方應禮,臉上多了一絲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溫靜。

周慧岚紮花的動作停下來:“你在發什麽呆?”

“沒什麽。”方應禮回過神來給了她一個笑,反問她,“什麽時候不做紮花了?”

周慧岚道:“過兩天吧。”

“別太累。”方應禮沒說其他的。

周慧岚想了下還是跟他提起自己的想法:“應禮,你說我除了做麥芽糖以外,要不要再做一點果子之類的啊。”

在方應禮同意她做麥芽糖生意後,周慧岚發現自己野心不小,她覺得光做麥芽糖掙不到多少錢,要是能做一些其他的吃食跟着賣,或許能掙得更多。

“你才剛開始,現在想這麽多沒有用,不如先把麥芽糖做出來,等掙到錢後再考慮做其他的買賣。”方應禮看着她說。

前堂一片寂靜。

幾秒後,周慧岚輕聲說:“你說的有道理,不能太貪心。”

她繼續低頭做紮花,将心裏浮想翩翩的念頭全都壓回心底深處,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而是真的能把做出來的麥芽糖賣出去,真的掙到錢。

傍晚,暮色蒼茫。

村裏各家各戶點上了煤油燈。

屋外巷子,隔三差五響起一陣自行車輾軋路面的聲響,有車的人,趕在天徹底黑前回到村裏了。

這都不關方應禮的事。今晚,他親自下廚——煮飯。

剛淘洗好的大米,加水蓋上木蓋,還沒來得及蹲下身給竈口添柴火,路過的響聲就在家門口停下來,昏暗的悠悠光亮把那人的身影拉得颀長,蓋住方應禮眼前視線。

方應禮一愣,擡頭看向來人。

是方大力。

方大力還沒回家,他手裏還推着輛鳳凰牌自行車。

“應禮,在做飯吶。”方大力對着他喊了聲,把自行車停好在牆角,跨過門檻走進來。

方應禮趕忙起身喊:“大力哥,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下你發達沒有。”方大力冷笑了一下,不拐彎抹角,直接把今天在農場裏聽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你去農場進貨?都去農場都不舍過去一趟公社了。”

方應禮無辜道:“哪有,我提的東西多就沒敢去打擾哥你,我前幾天去過了,但碰到周葉就沒空去找你。”

說着他扯扯嘴角,“這些話都是誰傳的,有點扯淡啊。”

“原先還挺多人相信,都覺得你是不是幹了什麽了不起的工作,沒半個月呢就大包小包的把供銷社給承包了。後面我都聽不下去,就開會把造謠的人給訓了一頓。”

方大力額前頭發都是濕的,後背也都是黏糊糊的汗水,他話說完就找方應禮要水喝,進到前堂,他頓了下前傾上半身,抽動鼻子地嗅起來。

嗅到什麽後,他不客氣道:“你果然是發達了,我聞到鹵味的香味,你小子竟然舍得買鹵味吃。”

“我還煮了飯,哥你要不要留下吃晚飯?”方應禮笑眯眯的問。

方大力咬咬牙:“……”

別說,這麽多天沒見,這小子依舊欠揍。

換做是以前,方大力肯定不會留下來吃晚飯,畢竟方應禮家本來就不富裕,每頓飯煮的飯菜都是算計好的,挺多次他有事過來找方應禮聊,聊完都是直接走人,方媽方爸想留他吃頓飯都難。

這次不同,他必須蹭這頓飯。

方應禮去給他拿搪瓷杯倒水,方大力大大方方地坐到前堂的凳子上,周慧岚剛巧去內屋喊幾個小孩出來洗手,見到他喊道:“大力哥你來了,留下吃晚飯嗎?”

“吃!”

方大力心裏好笑,這夫妻倆還真有默契,逢人就留人吃飯。

方應禮把裝了涼水的搪瓷杯塞給他:“哥你過來不止跟我講這些話吧。”

“是還有其他事。”

方大力猛地喝一大口涼水解解渴後,慢悠悠地說:“還記得前陣子的果林資源普查的事嗎,農場的果林普查得差不多了,那幾座山上統計了不少野生果樹,有些都是沒人認領的,社裏那邊這幾天都在開會,想着怎麽把這野生果樹給安排了。”

“還沒出結論嗎?”方應禮問他。

“沒那麽快。”他将搪瓷杯丢給方應禮,嘶着聲說,“幾百棵野生果樹,不是說處理就處理的,關鍵是上面怎麽說。”

“有人說社裏想要把這些果樹占為己有,都是捕風捉影的事,要是真這樣,下面那些人能樂意?不都是看着臉色幹活。”

“行了啊,我就給你提個醒,過幾天普查要輪到咱們村,還是我帶隊。”

方應禮細想了下,他家沒有果樹,在後山也沒有,這次果林資源普查,表面上跟他是半點不沾邊,但方大力特意跑過來跟他提個醒,這不由地讓方應禮多想了一些。

難不成後面還有其他的行動?

可見方大力不想細說應該也是不清楚具體的行動,方應禮便沒問他。

飯還沒熟,方大力說完事就要先回家一趟,給楊老師報個平安。他騎着車回去的,很快舉着手電筒走着回來。

他剛到飯就蒸熟了,方應禮還炒了盤包菜絲。

把中午吃剩的鹵味都撈出來,肉切成塊,雞蛋對半切,再淋上幾勺鹵汁端上桌。

這鹵汁的味道跟外面賣的不太一樣,方大力一問,才知道這是方應禮自己在家鹵的。他震驚了一下,沒想到方應禮還會做飯,吃着味道不賴。

他曲着長腿坐在木凳上,桌上多出一個人,方同路跟方巧娥今天吃飯速度很斯文,連桌子上的菜都不敢夾。看得方大力眼角直抽抽,粗着聲問他很吓人嗎。

方同路反應快,立馬搖頭:“大力叔叔不吓人。”

方應禮臉部扭曲:“……”

你管我叫哥,管他叫叔,這輩分是不是差了????

方大力看到方應禮吃癟的樣,心滿意足了。

他洋洋得意地給方同路夾了塊肥肉相間的鹵肉,語氣輕快道:“不錯不錯,你這娃有前途。”

方同路有點懵,但看着碗裏多出來的鹵肉還是有點開心。

他特意把這塊肉夾成兩段,分出一段給旁邊沒有得到肉的妹妹。

這一幕看得方應禮差點心都化了,他可不像方大力,他做事向來雨露均沾,把盤子裏剩下的一顆半鹵蛋分別夾到三個小孩的碗裏。

這天早上,方應禮照常吃飽後去上班。

來到辦公室,他就得到陳彬遞過來的新報告,是他上周六下班前寫的,關于下府路施肥統計。

方應禮看完發現沒有問題,就讓陳彬把這份數據記錄到存檔的文件夾裏。這份文件夾是要留在局裏做檔案的,以後查檔時才有數據依據。

這是方應禮上班後新加的工作內容,陳彬沒有任何異議,他對這個新工作內容持有非常高的贊同程度。

等數據歸檔完畢,陳彬回到方應禮的辦公室,來問他:“方指導員,樓下有三名臨時工過來報道,要讓他們上來嗎?”

“臨時工來了?”方應禮挑起眉,心情不錯道,“讓他們現在過來吧。”

很快,陳彬就帶着三名臨時工上樓來到他的辦公室。

這三名臨時工都是局裏的老工具人了,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前陣子方應禮剛來上任的時候,這三人就被調去浦林村當幫工,雖然拿的工資不錯,辛苦還是很辛苦的。

方應禮淡定地打量着他們。

三人皮膚都是一致的黝黑發亮,大熱天的只穿着漏出強壯胳膊的棉背心,他們的棉背心都洗得發黃發黑,松噠噠地挎在寬厚的肩上。

方應禮分別問了他們的名字,個頭最大那位叫李壯實,方應禮打算叫他小李,中間站着那個最矮個的是朱大強,另一個瘦瘦的是孫慶。

他們都不是本地人,不過合租在泊山鎮,只要有活,随叫随到。

知道他們的名字後,方應禮沒在辦公室裏繼續坐着,他看向陳彬,告訴他等會在樓下集合,他們要過去林國慶那邊一趟。

陳彬淡定點頭:“好,我叫他們過去。”

“對了,記得帶上水。”方應禮提醒,他們這次去的時間不短,夏天容易中暑,得多喝一些水才成。

十幾分鐘後,方應禮準備齊全地下樓。

上次戴着系了絲巾的草帽去了兩趟農場之後,周慧岚忍不了了,某天下班回家,他就得到了一頂新的屬于他自己的草帽。

這頂草帽沒有任何的裝飾品,相當符合他硬漢的形象。

于是從那天開始,方應禮出門都會把這頂草帽給戴上,今天也是,走之前,撈起挂在架子上的草帽,動作流暢地戴到頭上。

樓下,陳彬跟臨時工都在。

陳彬一如既往地離前臺位置很遠,像根呆板的電杆線杵在角落裏,連方應禮喊了他幾次都沒聽到。

方應禮走到他面前,大喊:“回魂。”

陳彬肩膀一抖,真的回魂過來,他幹笑地撓撓手背,不敢往前臺方向看,快步地跟上方應禮的腳步。

坐在前臺磨着指甲的林菲撞見這一幕,神色淡定地繼續磨自己的漂亮爪子。

出了門,大家騎上自行車。

新一社區,這次新播種的紅薯種,在十幾天前就長出苗來。

按照往常來算,這育苗的時間都要把控在三十天到四十天左右,長到六七十公分就可以移栽。

這期間,他們這邊都是按照方應禮給的施肥方案來給紅薯苗施肥,想着應該能趕上其他生産隊的進程,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兒。

結果呢……這幾天,紅薯苗長得速度有點吓人。

短短五天的時間,這波紅薯苗長高十幾公分,本來是三片葉子的,昨天擠出第四片葉子,今早過來一瞅,哦吼,又擠出來新葉尖尖。

站在林國慶身邊的社員們,都贊贊稱奇。

“隊長,這苗是吃了什麽長這麽快?”

“每次施肥你不是在場,你不知道都施了什麽肥啊。”

“知道是知道,就……”那人也說不上來,感覺挺驚奇的,明明以前他們也是那樣施肥,怎麽就沒見過這麽好的效果。

“不一樣。”沉默的林國慶忽然開口,臉上多出一抹深不可測,“之前我們都是照搬陸專員寫的,不管長得怎麽樣,按部就班地根據給的數據來施肥。但這次不同,每次施肥前,方指導員都會親自過來,施的肥種類跟分量都不相同。”

抛開這一點,其他的都是按照以前的步驟來,這麽分析來看就顯而易見了。

“原來施肥有這麽大的學問。”

“怪不得我們需要有指導員來指導我們。”

若是按他們自己來,當然是根據經驗來,覺得差不多什麽時候施肥就施肥了,也不施別的,就用土家肥。後面有了各種有機肥料,那就改成有機肥料。

可方指導員每次來,都要列出好幾種肥料給他們,根據不同比例來調配。

過了一會。

有名社員走到林國慶旁邊:“隊長,方指導員他們過來了。”

林國慶猛地擡起頭看向小道,小道的遠處走來幾個人,其中就有方應禮的身影。林國慶立馬丢下旁邊的社員們,快步地朝着他們的方向過去。

嗯?

那人是林國慶?

方應禮等人走到一半,就看到林國慶急急匆匆的身形。

他小聲地說:“是出了什麽事嗎?”

陳彬眯着眼,一針見血道:“可能是看到你來了。”

方應禮:“……”我?他這麽受歡迎了嗎?

這麽想着,林國慶果然是沖着他們過來的,他目光只落在方應禮身上,略過其他人說:“你可算來了,快跟我走。”

“去哪……”

方應禮還沒說完,人就被他力道不小地扯住往前跑。

無法,方應禮只好加快腳步跟上對方的節奏,順帶回過頭喊上還呆愣在原地的三個臨時工。

臨時工沒見過這場景,忽然看到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會看到方指導員朝他們招手,立馬跑着跟上來了。

方應禮無奈吐槽:“哎哎哎,我能走,你放開。”

林國慶松開他的手腕,沒有為剛才的舉動感到抱歉,而是繼續激動地說:“苗長夠了,長出五片葉子了!”

“哦。”方應禮淡定回應。

林國慶哽住:“你不激動?”

方應禮面不改色地打了個哈欠,擡起手整了整跑太快有點歪的草帽沿邊,說道:“有什麽好奇怪的。”

這是他特意按照前世方法施的肥,加上這片土壤上次深耕後養分充沛,帶來了不少便利。能在短時間內長到可以移栽的速度并不奇怪。

這次的播種到施肥再到現在,陳彬全程跟隊,這次聽到苗已經長到可以移栽的高度,頓時眸孔睜大,胸腔劇烈起伏起來。他的表現不亞于林國慶,看向方應禮的眼神更加複雜。

這方應禮到底是什麽來路!

為什麽有這樣逆天的手段,可以短時間內把紅薯苗育苗成功。

“方……方指導員,你你能說下原理嗎?”陳彬說話聲音都在打顫,他更在乎方應禮是怎麽做到的。

另外三個臨時工沒有接觸到這次的播種,都不在狀況之內,不過不妨礙他們選擇安靜地看向方應禮,等着他的回應。

方應禮看着他們,說:“還記得我讓你們在播種的時候,泡的生根水嗎?”

“怎麽會忘記。”林國慶搶先回答,“我當初就很好奇為什麽要用維生素B12跟肉桂粉泡水,覺得你說的那個什麽促進生根,抑菌的也就是有點效果。”

哪裏想到,效果那麽明顯。

沒過幾天,幾乎埋進土壤裏的紅薯塊都生根發芽,從土裏冒出頭來。

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沒人相信。

但他們便是這樣見識到了方應禮的能力,之前林國慶每次都還會提疑問,後面直接屁都不放一個,方應禮讓幹嘛就幹嘛,完全按着對方的節奏走。

走着走着,他們提前十幾天育好紅薯苗了……

陳彬眉頭緊皺着:“這個原理我想過,可我還是覺得過于誇張了。”

“是的,正常是不可能這麽快就育好苗。”方應禮點頭認同他這個想法,他沒有誇大自己,直截了當道,“這個速度在我意料之外。”

林國慶眼皮跳了跳:“你剛才都沒激動一下。”

方應禮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說道:“感到意外,還不至于激動。”

林國慶:“草。”說不過說不過。

方應禮不再逗趣他,視線轉到陳彬身上,對着他說:“能長這麽快,屬于天時地利,高壟有益于紅薯苗生長,之間埋的有機肥也發揮了不小的功勞,前幾天恰當的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再加上我平衡養分,讓它們方方面面都吸收到足夠的養分,這麽一系列下來,紅薯苗不長都對不起我們的努力。”

陳彬:“!”

林國慶:“!”

這次他們想找出疑惑都找不出來了。

所有的神奇之處,剝開後發現原來都是有跡可循,而他們之前不過是将目光都放在了方應禮身上,才會把這些細節給略過。

現在這些細節都被方應禮講出來,兩人沉默地回想着,發現情況就是這樣,不單單是因為方應禮,還因為這麽多天時地利。

講了這麽多,三名臨時工依舊在狀況之外。

他們撓撓頭,撓撓背,絞盡腦汁地思考幾番,沒能從這麽多信息裏得到他們最想要的點。

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方應禮他們聊的是什麽了。

林國慶帶着他們來到紅薯田裏,數十個高壟生長着緊密的紅薯苗,他們一聽,才知道這些紅薯苗都是這十幾天裏長出來的。

十幾天能長這麽高這麽壯???

三人目目相觑,彼此眼裏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長着高個子的小李膽子最大,他湊到方應禮面前,喊了聲“方指導員”後,舔着臉皮地問:“能把這個什麽的播種方法告訴我嗎?”

方應禮看着他一時沒有說話。

小李提着緊繃的心看着他,手心滲出汗,卻硬着頭皮繼續說:“我家裏有兩畝旱田,幾年前我爸就跟着大部隊的節奏走,每年都用來種紅薯,但每次育苗時間都很慢,快要五十天才長到能移栽的程度。”

他本來不敢上前問的。

這一路跟着過來,見識到方應禮跟陳彬,還有新一社區生産隊的大隊長的相處方式,他認為這位方指導員是個好說話的。要是厚着臉皮真的求來紅薯播種的新種植技術,肯定能給他家裏帶來更好的收入。

方應禮微微眯起眼,過來這麽久,還沒有遇到像小李這樣直接過來要種植方法的。

在這一刻,他終于感覺到成為“導師”的那種責任感在飙升,連心情都是愉悅的,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李壯實,他勾出一抹淺淺笑意。

幾秒後,他含笑地說:“等我回去,有空的時候把方法整理出來,到時候你們誰想要都可以跟我拿。”

見狀,小孫跟小朱兩人緊忙湊前來,他們也想要這個神秘的方法。

方應禮點了點頭,都答應下來。

他轉過身看向後方的紅薯田,那裏還站着一群跟臨時工們一樣拘謹的社員們,哪怕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到方應禮了。

在看到方應禮的視線轉過來時,紛紛地撇開眼假裝看不到。方應禮微眯眼睛,不出意外這幾個人應該是聽到剛才他說的話了,但他們都沒有上前,恐怕是不敢。

如此想着,方應禮便打算到時候整理數據,讓陳彬也給林國慶一份,告訴他誰想要都可以給,不要私藏。

移栽紅薯苗的時候,方應禮本不用來。

“我想着會不會有更好的方法,不就讓你來了嘛。”林國慶憨憨地笑着說。

他看着表情變差的方應禮,說:“怎麽,還生氣了?”

方應禮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上次帶着人過來檢查紅薯苗的情況,雖然長出五片葉子,但最後一片葉子還是尖尖角,方應禮就提議讓林國慶晚兩天再移栽紅薯苗。

這兩天也不能閑着,方應禮還讓他将其他的高壟平整好,兩邊的溝壑盡量保持在同個寬度,之前該提前施的肥都施完,就等兩天後移栽紅薯苗就成。

方應禮以為這次他不用特意過來,哪裏想到,早上來上班,他就被林國慶堵在糧食局門口。

林國慶依舊是副笑眯眯的模樣,他知道方應禮不會真的生氣,接着說道:“其實我也想着按照之前的方法,但不是你說所有步驟都按你來說的辦嘛。應禮,我這也是按照你的方式來找你啊。”

“……”謝謝你。

這個解釋不如不解釋,方應禮斂了斂表情,既然已經來了,他便沒提前要走,喊上林國慶跟陳彬等人,讓他們跟着他下到高壟裏。

高壟裏有不少社員們在彎着腰将即将要移栽的紅薯苗裝在竹簍裏,背着走到不同的高壟處,按照指定的距離,重新将苗栽種到地裏。

這個是沒有任何技術活的,全靠人力一棵棵地把紅薯苗種下去。

走了一段路程,林國慶讪讪開口:“真的沒其他方法啊……”

“你覺得呢。”方應禮瞪了他一眼。

現在又不是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紅薯苗除了靠人工種植,根本沒有其他的方法。想要加快速度地把紅薯苗移栽好,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瞄了一圈,确定社員們移栽的紅薯苗沒有問題後,招呼着陳彬回到社裏,讓三名臨時工留下來指導問題。

他交代道:“按我之前說的處理就好,如果有不能确定的就過來社裏找我或者找陳助理。”

一上午的時間,方應禮都在新一社區這邊忙着。

連午飯都是在這邊吃的,他沒回去,陳彬跟臨時工們自然不敢回去。

下午,局裏忽然派人過來,說浦林村那邊出狀況要他們立馬過去。于是他果斷抛棄林國慶,帶着陳彬等幾個跟班,坐上特派的班車,前往到浦林村。

浦林村在泊山鎮的西南方向,離泊山鎮內有十幾公裏,坐小客車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才能到。

搖搖晃晃的小客車駛入到窄小的農村沙土路,整條彎曲的小路都是一深一淺的水泥坑,小客車颠簸的幅度更大了,晃得人腦漿都要飛出來。方應禮單手撐着額頭,一邊用手指頭揉着發疼的太陽穴。

昨天泊山鎮西南部下了一場大暴雨,暴雨過後通常伴随着更高溫的天氣,今天他們在地裏曬了一上午。

這會,方應禮感覺到身體傳來一陣陣不太明顯的虛軟。

直到車子停下來,身上那股不明所以的難受還在持續着,方應禮撐着椅背下來,看清周圍的情況,眉間微微地輕蹙起來。

他們的車直接開到浦林村的種植區,這裏肉眼可見幾十畝的旱田,現在這片區域成為水汪汪的一片,有不少穿着樸素的社員在田地裏來回穿梭,搶救着還沒成熟的農作物。

這邊盛産白蘿蔔,泊山鎮産出的白蘿蔔總量百分之六十都來自于浦林村。這批白蘿蔔将要在七月份中旬左右成熟收獲,現在還沒到成熟期。

現在被大水淹了,不知到時候能搶收回來多少。

遠處,有幾道渾厚的聲音傳過來——

“用水泵,你還有你快去多搬幾個水泵過來。”

“沒有了?不會去借嗎?”

“你們速度呢,平時磨磨蹭蹭現在也磨磨蹭蹭,是不想要收成了是吧!”

喊話的人正是浦林村的生産隊大隊長,來的時候陳彬跟方應禮介紹過,這人叫林澤鸫。浦林村本姓是林,他是本村人。

林澤鸫喊完,轉過身就看到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一輛小客車。

是鎮上來人了。

他又吩咐幾句之後,才朝着方應禮的方向過來。

“你是……”林澤鸫走到面前,上上下下的看着方應禮,不确定地問,“你是方指導員?”

“我是。”

方應禮眸色深了深,他道,“跟我說下具體情況吧。”

林澤鸫颔首,請他們過去旁邊的休息房聊,浦林村的地勢低矮,只要遇到暴雨就容易被淹,這次田裏被淹了,但建在高處的休息平房卻沒遇到太大問題。

方應禮遲疑了下,沒有立即跟着他過去,而是喊來小李他們,讓他們加入到排水隊伍裏。

方應禮:這麽累的工作,我要求升職加薪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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