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厲聲的質問，使得原本溫馨的氣氛陡然轉變。
方巧娥嘴唇緊抿，耀眼的星眸暗淡下來，她克制着委屈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方應禮的神色。
空中飄蕩着小雛菊淡淡的味道，兩人一站一蹲，都離得很近，小雛菊的味道并不算好聞。
方應禮意識到自己态度兇了，把眼前這個帶來花束想要得到誇獎的小女孩給吓到了。
他目光沉下來，斂起臉上的嚴肅，聲音恢複到以往的溫和：“大哥不是兇你，這樣熱的天氣在外面曬着不好，你臉都很紅了。”
“我、我不怕。”方巧娥低下頭，壓制着的委屈爆發起來，稚嫩的聲音帶上哽咽，“我我想，想給大哥送花，這樣就能像楊老師一樣，家裏有漂亮的花了……”
方同路站出來，把妹妹拉到了自己旁邊，對方應禮道：“大哥，是我同意妹妹去河邊摘花的，要罵就罵我。”
方應禮：“……”
方應禮的心頭有些複雜，又被小孩子們的深厚感情感動到。
他作為獨生子，從小獨享着家長跟長輩們的寵愛，以前他并不能理解什麽是兄弟姐妹情。
哪怕他有表姐，表哥，但大家住在不同的城市，一年見不到幾次，感情并不如何。
後來長大離開家裏獨自出來上大學，跟表姐同在一個城市，偶爾有空會出來吃飯，甚至當任拎包工具人，被拉着去當平面模特，或者是充當他表姐的假男朋友。這樣的相處令他們的關系變得親近，卻無法做到方同路跟方巧娥這般。
反正他是不會把自己吃的那份讓給他表姐的，絕不……
更何況是頂錯。
方應禮無奈地揉揉兩人的腦袋，站起來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罵你們，但是下次這麽熱的天不可以去河邊摘花，還有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不可以去河邊玩嗎，掉下去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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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到河邊，小菊花開的地方很安全，不會掉進河裏的。”方巧娥小聲地辯解。
方應禮沒好氣的笑了起來，不過看在兩人安全地回來，也便沒再繼續說什麽，看着方巧娥手裏捧着的小雛菊，伸手拿了過來。
“這花叫小雛菊，你們摘的這是經典的白色，它又叫做馬蘭頭花延命菊，原來是意大利的國花。它有個寓意很好的花語，叫做永遠的快樂，所以大哥希望你們也能快快樂樂的長大。”方應禮向兄妹倆人解釋起花的名字來。
他拿着花回屋，家裏沒有插花瓶，但不妨礙他可以選擇一些長筒的工具，譬如家裏的刷牙竹筒。
加了水，将小雛菊放進去，方應禮看着兩人，道：“每天換水，它們可以放七天都不會凋謝。”
“大哥你好厲害，你怎麽什麽都懂啊。”方巧娥眼睛雪亮亮的崇拜道。
方應禮微笑：“多讀書，以後你也能像大哥一樣，知道很多東西。”
方巧娥用力的點頭，她會好好讀書的。
她也要像大哥這樣！
“應禮，這魚片下一步該怎麽做？”走道處，周慧岚扭過頭看向前堂，問方應禮。
“我來。”方應禮回頭喊道。
說完，他跟方同路兄妹倆說了給他們買的圖畫書跟膠拖鞋，“大的是同路你的，小的是小妹的。圖畫書你們就一起看，不要搶知道嗎。”
說完，還交代他們在屋裏陪着牛娃玩，他擦擦手立馬回到走道。
切好的魚片需要生粉腌制，家裏沒有生粉，方應禮便只好用面粉代替了，一勺湯匙的面粉放到魚片裏面，再倒一些碾碎泡在水裏過濾出來的姜汁，用順時針的方向攪拌，等魚片變得黏稠沾手，靜置着不管。
接着，他開始處理腌制過的豬五花，這個時候的豬五花捏起來微微發硬，帶着一點鹹鹹的肉膻味，聞着不明顯。
他拿去盆子裏洗了洗，再用幹淨的蒸布擦幹淨。
這個時候就要考驗刀工了，把肉切成細膩的薄片，方應禮沒有那麽好的刀工，但差不多一二毫米的肉片他還是能切出來的。可惜沒法做到片片均一，要是真有這麽牛逼的刀工，他都能去國營飯店當廚師了。
旁邊周慧岚在幫忙打下手，這會正在撿①豆角，折成手指的長度，泡在水裏洗洗，甩幹後倒掉盆子裏的水，将撿好的豆角又放了回去。
她看向方應禮，問道：“我還要做什麽？”
看着竈臺上零七零八地放着不少食材，周慧岚顯得比平時要局促一些，今天家裏的晚飯，好似過年。
不，不是過年，更像是吃席。
太豐盛了，不止有魚肉，豬肉，還有腐竹、紫菜、粉條，剩下的還有一些她沒怎麽見過的香料。沒有方應禮開口，她都不敢上前去碰，就怕耽誤了方應禮做飯。
方應禮道：“把粉條泡一下吧。”
周慧岚立即問：“嗯，用冷水嗎？”
“家裏有溫水嗎，有的話就用溫水泡個十幾分鐘，沒有的話就冷水泡半個小時。”方應禮道。
“啊，我沒燒熱水。”周慧岚懊惱。
“沒事，我來燒吧，你用冷水泡就好。”方應禮擦幹淨手去屋裏拿提水壺，還不忘提醒，“麻煩将腐竹也一起泡上。”
周慧岚用力地喊了一聲“好！”，拿起竈臺上的腐竹跟粉條就去缸裏舀水。
方應禮裝滿提水壺進屋燒水，這時候的方同路把包在報紙裏面的圖畫書拆開了，兩人驚喜地看着這麽多圖畫書，不由分說地拿起一本沉迷地看起來。在他們的旁邊，牛娃也不受任何影響，依舊對手中的小汽車愛不釋手。
“你們別湊那麽近。”方應禮沒忍住地開口。
現在太陽還沒徹底下山，屋外的夕陽正紅，紅豔豔的霞光從走道處透進到前堂裏，前堂的光線明明晃晃，并不适合看書。
方應禮把提水壺放到小竈爐裏燒起火，轉過身給屋裏的三個小朋友們點燃煤油燈。這次他沒省着，一口氣點了兩盞。
屋裏光線亮堂起來，方應禮回去竈臺前繼續準備今晚的飯菜。
一道微辣微酸的無骨酸菜黑魚，一道鹹肉片煸炒豆角，一道蔥花雞蛋粉條，還有一道醬汁腐竹。
方應禮準備了四道菜，還有一道紫菜蝦米湯。
鹹肉片煸炒豆角跟蔥花雞蛋粉條都是這邊紅湖村的當地菜，一重一淡的口味。這跟方應禮原有的口味比較相似，他并不會吃不慣，周慧岚跟小孩子們，還有方大力他們也不會吃不慣。
這裏面唯一出格的，就是這道酸菜魚了。
等方應禮用豬油代替植物油燒熱，淋到上面的花椒、幹辣椒的時候，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方應禮。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菜是可以這麽做的。
別說，方應禮也是第一次用豬油做酸菜魚，聞着味道跟以前的挺不同，但依舊很香，屬于豬油的香，一縷縷地從香辣中溢出來。
原本在屋裏看着圖畫書，玩着小汽車的三個小朋友都不約而同地跑了出來，三雙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充滿驚奇地看着這個用大海碗裝着的魚肉。
“好香。”方巧娥吸了一口空中的香味，對方同路道，“小哥，我沒有聞到魚腥味。”
方同路點點頭，他也沒有聞到。
“你這是怎麽做到的。”周慧岚驚訝地問他。
方應禮笑着說：“熱油能激發香料的香味，這樣聞起來不就比之前還沒淋油前更香了嗎。”
“是更香了。”周慧岚不可思議地點頭，可惜就是太浪費豬油了。
剛才看到方應禮挖了大半勺豬油倒在鍋裏的時候，她都吓一大跳，以為方應禮是不是搞錯了。
看來這麽香的魚肉做飯不能常吃，要不然這半缸豬油吃不了幾次就沒有了。
“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米飯蒸好了沒有。”方應禮嘀咕了聲，跑去看旁邊的竈口上面架着的鐵鍋，掀開木蓋。
一陣翻湧的熱霧飛騰而起，撲向他面前的視線來，方應禮還沒看清，先聞到了一股香噴噴的白米飯的味道。
果然新脫殼的大白米，煮出來的米香味濃郁誘惑人，他現在光聞着就饑腸辘辘，想要吃飯了。
晚上七點半左右。
杜勇田、杜秋生跟方大力三人騎着自行車過來了。
三人都沒有空着手，特意提了東西過來，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杜秋生跟杜勇田兩人都是在供銷社裏臨時買的東西，他們想不到買什麽，還是方大力提議買小孩子能吃的。
于是他們買的是芝麻餅幹跟花生牛軋糖。
方大力則是直接回了一趟家，先跟楊老師說了今晚要在方應禮這裏吃飯的事情，還把方應禮白天到農場還給他的十塊錢一并交給了楊老師。然後楊老師就讓他提了一袋大米過來。
看着幾十斤的大米，方應禮整個人都有點懵。
他愣愣地看了幾秒，才回過神地看向方大力：“大力同志，這有點誇張了吧。”
“呦，吓到連同志都蹦出來了。”杜秋生在旁邊打趣。
“幾十斤哪裏誇張，楊老師還讓我拿上百斤的那袋呢，我懶得載這麽重的，麻煩得很。”方大力吐槽完，目光卻落在了櫃子上的花束上面，怎麽看都覺得那花束眼熟，像是在哪裏見到過。
方應禮無奈笑了笑，算是接納了他們送過來的東西，他喊方同路去拿提水壺過來。
他們家有茶具，水是剛燒開不久的，拿過來就可以用來泡茶。上次的大紅袍送給了周永豐，家裏只剩下半罐鐵觀音。
方應禮給他們泡了茶後，一一地拿到他們面前：“我家就只有鐵觀音，別嫌棄。”
“有茶喝就行，我們不挑。”幾個人雖然家境都比方應禮家的好，卻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他們平日裏在家也不喝茶，只有家裏來客人才會泡茶。
對于方應禮給他們泡的是鐵觀音，而不是高山茶，更加不會嫌棄。
幾個人應邀特意過來吃飯，杜秋生跟杜勇田兩人卻是第一次來到方應禮家裏，他們對方應禮的家并不是很感興趣，左顧右盼地嗅着空中飄散着的味道。
杜秋生是屬狗鼻子的，立馬問道：“你做什麽好吃了，我怎麽聞到以前沒聞過的香味？”
方應禮眨眨眼，不動聲色地說：“你今天不是說做酸菜肉末嗎。”
“聞着不像啊。”杜秋生納悶，“勇田，你聞出來是什麽味道了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們人都來了，還在我們面前賣關子。”杜勇田手摩挲着口袋裏的煙盒，屋裏有小孩子在，他沒打算抽煙。
“還有個朋友沒到，得等一會。”方應禮也不擔心，看着他說。
“還有人？”
方大力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他以為今天過來的，就他們幾個人，沒想到方應禮還邀請了別人過來。
杜秋生的性子沒有像其他兩人穩重，沒忍住問：“應禮，你請我們過來，還請別人啊？”
話音未落，方應禮家門外響起敲門聲。
方應禮站起來，笑道：“他來了。”
他親自出去外面接人進來，方富強歸根結底是個還沒結婚的愣小子，一進屋打照面的就是站在竈臺前的周慧岚。
走道的光線昏暗，卻也能看清人的五官，他呆了呆，傻愣愣地慢半拍地喊了聲“嫂子。”
人來之前，方應禮早向周慧岚說了過來吃飯的都有哪些人，加上她本來就跟杜秋生杜勇田是同村的，自然知道他們倆人。方大力更是見過數次面，還跟人家的楊老師打過不少次交道。但方富強她是沒見過真人的。
今天見到人了，看着人家傻愣愣的樣子，沒忍住地抿嘴笑了笑，自然地喊他快進去，“就等着你過來了。”
“哦哦。”方富強不知道回什麽。
方應禮看不下去，拉着他進來到前堂，前堂裏坐着的幾位也都回過頭來看他。他年紀比方大力小了好幾歲，後來又一直在泊山鎮生活，等到最近才回村。
方大力每天早出晚歸，并不認識他。
“這位是……”
方應禮開始向屋裏的其他人介紹起來方富強，方富強年紀雖小，但人家讀書時間早，十七歲就進了印刷廠，現在在廠裏還是個二級員工，再過一陣子，可能就要升級到三級員工行列裏面了。
杜秋生跟杜勇田兩人的年紀都要比方富強大兩歲，聽到這話，看向這個面帶羞澀的方富強，都有些震驚。
“可以啊你，沒想到應禮還交了你這麽厲害的朋友。”杜秋生有點羨慕的說。
他認識的朋友裏面，還沒有人在印刷廠裏上班的，忙不疊地問他：“你們印刷廠，是不是會印明星海報啊？”
“嗯？”方富強本是嚴謹地看着他們。
這會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地愣住。
別說他了，其他幾個人都沒忍住地翻了翻白眼，特別是杜勇田，直接拉過好友就是吐槽：“你好歹問個像樣的問題。”
“那你來？”杜秋生不服氣。
杜勇田問方富強道：“我們農場公社上面的标識語，都是你們那印刷的嗎？”
方富強發怔地看向了方應禮：“……”他還沒被問到這種問題。
見他們好像對目前的印刷廠有所誤解，方應禮笑着說：“不管這些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好了。我為了等你們，飯菜半個多小時前都提前做好了，也虧現在是夏天，冬天的話都冷了。”
這麽一打岔，杜秋生果然不糾結印刷廠都包含了什麽業務，轉而被拉回來主題上面：“對，咱們來可是要吃飯的。”
杜勇田還想再說什麽，一看方應禮人走出外面，端着菜回來了，他便把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坐在桌前的都是大老爺們，方應禮端着菜過來時看到周慧岚領着孩子們站在內屋裏，透過門的光線看了過來。
他心裏嘆了口氣，本來他是打算讓周慧岚帶着孩子一起上桌吃飯的，可是周慧岚任由他怎麽說都不願意，甚至還把家裏三個小孩子都搬了出來。
說是有他們在，小孩子吃飯也不放松，還不如讓他們在屋裏擺小桌吃飯。最後方同路跟方巧娥兩人都點頭贊同了周慧岚的說法，方應禮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他把飯菜分出兩部分，一部分讓小孩子們先在內屋裏吃着別餓着，另一份放在竈臺用蓋子蓋着以免涼得快。
現在人到齊了，小孩子也紛紛跑去屋裏吃飯了。
方大力看着人粗，心思卻細膩着，一見周慧岚沒出來前堂，便問方應禮：“他們呢？”
“小孩怕生，小慧帶着孩子去屋裏吃了。”方應禮端着酸菜魚過來，放到桌上。
“這就是我今天特意準備的酸菜魚，味道挺不錯的，你們到時候可以多吃點。”方應禮招呼他們。
幾個人眼睛都不由微怔，看着魚肉上面不僅有辣椒幹跟花椒，是他們沒見過的菜式不說，上面還飄着一層厚厚的油脂，便知道方應禮在這道菜上下了血本。
“你小子，這次夠意思。”方大力裂開嘴角笑起來。
幾個人都沒客氣，不用方應禮忙，自己去盛飯。
他們都沒吃過酸菜魚，但是這酸菜魚飄着一股誘惑人的香氣，光是聞着，就令人食欲大開。其他的菜也陸續端上來了，大部分他們都吃過，并不算多豐盛，可是平時他們吃飯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地做好幾道菜。
可見方應禮這次為了請他們，下的功夫一點都不少。
再者他們一聽這些菜都是方應禮做的，二話不說，直接就開始吃起來。
方大力挑了一塊帶着皮的魚肚，吃着鮮香不帶絲毫魚的腥味，吃完舌尖還有一絲刺麻，令人上頭的美味。
他又吃了一筷子酸菜，配了口米飯。
“啧，沒有酒，要不然這道菜配酒夠味。”
方富強道：“我家裏有泡的荔枝酒，大力哥你想喝的話我現在回家去拿。”
但方大力卻拒絕了：“你嫂子不同意。”
他過來時就跟楊欣說過了，今天就是單純的吃頓飯，不會喝酒。楊欣讨厭他身上有酒味，若是他喝了酒回家，肯定今晚不讓他上床。
在上床跟喝酒這兩件事上，他自然是選擇前者。
酸菜魚很好吃，它的湯汁還能拌飯，裏面的酸菜一點酸臭味都沒有，又用豬油煸炒過，大白米飯搭配兩勺酸菜魚湯，再夾兩塊酸菜，吃起來很是開胃下飯。
有了它，另一道葷菜都沒多少人關顧了，大家專注于吃魚。
方富強一邊吃一邊感慨，不由地問旁邊安靜吃飯的方應禮：“你能教我怎麽做這酸菜魚嗎，我覺得我一直吃都不會吃膩。”
這邊飲食清淡，忽然吃到重口味一些的酸菜魚，沉迷在其中也是在所難免。而且怎麽做酸菜魚又不是秘密，他用的是最簡單的做法，教給誰都沒問題。
後面，不僅黑魚的魚骨頭都被舔幹淨了，連湯都沒有放過，幾個人吃得那叫個開心。
杜秋生拉着方應禮問道：“你什麽時候再做酸菜魚？”
杜勇田在旁邊接話：“下次再做酸菜魚，一定要叫上我們。”
“你們臉皮倒是挺厚的。”方應禮笑了起來，直接說沒問題，不過他覺得還是教他們怎麽做更方便。
跟幾個大老爺們吃飯，還要跟着搶吃的，不如跟方同路他們吃。
“我可沒有那麽多功夫總跑農場去請你們，還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把酸菜魚的方子寫給你們，你們自己回家做去。”方應禮直接道。
“別啊應禮，我們哪裏有你這麽好的廚藝，做出來的肯定沒有你的好吃。”
“再說了，你就算不請我也沒有關系，我可以自費啊，我自己帶魚帶酸菜過來，你出力我出錢，這樣不好嗎？”
“這方法好，算我一份！”
方應禮笑罵道：“去你們的，我可沒有答應你們。”
方應禮都這麽直接的拒絕了，兩個人只能唉聲嘆氣，看得旁邊的方富強目瞪口呆。
他就比較老實了，等着方應禮寫好了方子，借着屋裏昏黃的光線，認真地看起來，他不會做飯，但他可以學。
看了好一會，他不好意思地問方應禮：“這裏的淋油需要多少？”
“這個就看你的習慣了，你若是想更香一點，就一勺豬油，如果是覺得一勺豬油太多就半勺。我今天做的就是半勺的量，你若是覺得合适，就按半勺的來。”方應禮道。
他看得出方富強的認真，又補充了句：“若是有大豆油就用大豆油，煮出來的味道跟豬油有差別，也很好吃。”
“還可以用大豆油？”方富強震驚。
鎮上的供銷社就有賣大豆油的，大家都習慣吃豬油，買大豆油的人不多，一般都是家境好的人家才會買回家做飯吃。
不過他們家還是習慣用的豬油，豬油炒菜吃着香。
方大力拿到紙條直接踹進兜裏，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晚上八點半，時間不早了，他得回去。
關于做酸菜魚的方法，回家後跟楊欣商量着來，若是楊老師也想嘗試，他若是對着方法做不出來，還可以直接過來找方應禮。
至于杜秋生跟杜勇田這兩個廚藝白癡，看着方子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也紛紛表示等回家了跟自家婆娘商量着來。
方應禮不至于拒絕得那麽幹脆，見狀道：“你們要是琢磨不出來，下次我要是做酸菜魚了，還請你們過來吃。”
“說好了啊，下次可不能忘了我們。”
時間轉眼來到周末。
在周一的時候林菲便約好方應禮周末去她家裏看玫瑰花的問題，而這幾天，林菲時不時地在見到他的時候吐槽。說這幾天玫瑰花看着情況還是很糟糕，連着好幾天沒開花了，頂着的花苞也是半死不活的狀态。
方應禮也不清楚這玫瑰花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但都答應人家了，自然是要赴約的。
不過人家畢竟是未婚女性，這件事還需要提前向周慧岚彙報，在昨天回到家裏，方應禮就跟周慧岚表明了今天會去女同事家裏看玫瑰花。
一開始周慧岚還沒明白過來，後面仔細聽方應禮解釋，才知道是兼職工作上的事情。
“林同志家裏應該還有其他人，不至于就只有我們倆個，所以小慧你放心，我不會胡亂來的。”方應禮打包票。
對于林菲，他一直都是以同事來對待，人家也沒有表現出對他有好感。
他不至于自戀到人家邀請他去家裏看花就是暗示着什麽，但是周慧岚畢竟是他名義上娶回來的老婆，可不能讓她亂想。
周慧岚：“……”
周慧岚抿了抿嘴唇，小口地喝了方應禮泡的茶，輕聲說：“我沒那麽想。”
看着她輕描淡寫的表情，方應禮卻驟然緊張起來，不由地咽着口水：“要不，你跟我一起過去？”
“這樣不好，你是去工作掙錢的，我跟着過去算什麽。”周慧岚搖頭拒絕了。
“你不是說還沒去過泊山鎮，正好現在周末，你去觀察下那邊的市場行情也好。”方應禮伸過手，拍拍她的手背，“你之前不是說要做賣菜的生意嗎，周末人最多，你可以直接觀察到假期的客流量是怎麽樣的。”
周慧岚緊蹙起眉梢。
她被方應禮說的話給打動了。
她光聽了那麽多次泊山鎮，卻從沒去過泊山鎮，還不知道泊山鎮是什麽樣的光景，說不想去哪是真的。
可是周慧岚還是拒絕了。
周慧岚道：“我若是去了，孩子們在家裏沒人做飯。同路雖然會煮粥，但我不放心。”
“那就一起，他們也還沒去過鎮上，正好可以帶他們去玩。”方應禮想都不想的說道。
這件事就這樣确定下來了。
方同路跟方巧娥早晨醒來知道要去泊山鎮，都高高興興地換上今年新做的衣服，還有方應禮剛買給他們的鞋子。
方巧娥的衣服是方媽在方應禮結婚時專門給她扯的花布，當時還用掉了兩塊錢，方巧娥平時裏不舍得穿，今天穿着時，吃粥的時候都是小心謹慎的，就怕粥掉到衣服上。
牛娃聽到要出門坐車車，跑去屋裏拿着自己的小汽車，告訴方應禮要帶着小汽車出門。
“只能小汽車，其他的不許帶。”方應禮道。
牛娃抱着小汽車：“我只要小汽車。”
兩人各說各的，牛娃并沒有領悟到方應禮的意思，好在方應禮沒真的想過要拿走他的小車子，牛娃不至于鬧着要哭鼻子。
一家人簡單地吃了頓粥，拖家帶口地出了門。
方應禮背着紅軍包，裏面塞了兩個水壺，都是從糧食局裏拿過來的，一開始他只拿了一個，用來裝水路上喝。後來還是林菲提醒，他則又拿了一個，放在家裏備用。
今天剛好用上。
牛娃小短腿走路慢吞吞的，路上都是由方應禮走走抱抱，抱累了就拉着手走，等牛娃走不動了，就抱着繼續趕路。
走走停停地喝了幾次水，這次多花了二十來分鐘才走到路東汽車站，七點半的班車已經出發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八點半的班車。
牛娃免票，方同路跟方巧娥都是學生半票，方應禮只花了三個人的車票錢。
他們在汽車站的候車廳裏等了好一會，終于看到八點半的班車搖晃着車身駛入了候車場。客車停穩，裏面的司機換班換人，車門敞開，乘客可以先上去等發車了。
方應禮抱着牛娃喊着他們跟上，車上就他們幾個人，方應禮他們挑選了個不錯的位置坐上。
“等會開車的時候，你們記得抓緊扶手。”方應禮對着兩個小孩子說。說完看向坐在他旁邊的周慧岚，他的懷裏還抱着個牛娃，下巴抵在牛娃的頭上，聲線壓着道，“你也一樣。”
周慧岚點點頭。
她有點緊張，還有點好奇，忍不住地左右打量這輛客車。
這便是方應禮每天上班會坐的班車嗎？
原來長這個樣子。
她以前幻想過幾次跟方應禮出門的場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無所事事，他們本不需要這麽多人跟着來到鎮上，因為她的原因，全家人都出發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陸陸續續的有幾名乘客上車了。
現在是周末，去泊山鎮的人沒工作日的多，等到八點半，車上還有不少空位置。
這個時候客車司機不會繼續等下去，時間一到，車子震動着啓動起來。嗡嗡的機動發動的聲響，令坐在前排位置上的兩兄妹後背緊繃起來，不約而同地抓住了旁邊的扶手。
“別怕。”方應禮抱着牛娃，分出心地安撫前面兩個小家夥。
後面，等客車駛入到村道，其他幾個人适應了車上搖晃的環境，已經能分出神來欣賞車窗外的風景了。
車上不止他們一家，周圍還有其他的陌生乘客，方同路兄妹兩偶爾咬着耳朵說悄悄話，精神頭很足。
反而是高興着出門的牛娃，這會卻在方應禮的懷裏睡着了。
天氣熱，方應禮抱着他後背都出了汗，自然不用擔心牛娃會着涼，他無奈地笑着示意周慧岚看牛娃。
勾着嘴唇輕聲說：“我以為他會害怕。”
“小孩子小的時候喜歡睡搖籃床，這車子晃着的時候挺像的。”周慧岚微微笑着說。
再者，牛娃今天還是被他們給叫起來的。
将近一個小時，牛娃在迷迷糊糊的夢境裏醒來，睜開眼看到的是爸爸，迷瞪着還沒清醒的大腦，小臉蹭着爸爸的胸口。
他咕哝地喊了“爸爸”，還想着繼續閉眼睡覺。
方應禮果斷出擊，捏了捏他的鼻子，低聲笑道：“牛娃別睡了，我們到地方了。”
“爸爸，想睡。”牛娃做出翻身的動作，擡起手臂揉揉眼睛。
他說完，就被方應禮給抱高了起來，調整了個姿勢，後背靠着方應禮的胸口坐到腿上。
這個時候，牛娃算是清醒過來了，小臉困惑地看向車窗外面。
班車已經開到了泊山鎮的城區主道，這邊是水泥路，與沙土路的搖晃颠簸，這邊平穩的行駛着，安靜而快速。
街道兩邊，都是各種小賣鋪，還有騎着自行車的行人。
偶爾一輛摩托車過去，都會引起一陣驚呼。
“小哥，是摩托車！”方巧娥瞪大眼睛，“是書上畫的摩托車。”
不止他們。
從路東農場汽車站過來的其他幾個乘客，見到摩托車都會忍不住地側目。
在泊山鎮，摩托車跟小汽車一樣的稀有，不是每時每刻都能碰見的，偶爾有一輛，依舊會引起不少人側目打量。
方應禮也看了一眼那輛飛快駛過去的摩托車。
“聽說摩托車一輛要一萬塊錢呢，還是鎮上的人有錢。”
“是啊！”
“今天怎麽沒看到小汽車？”
“小汽車可比摩托車貴，肯定沒有摩托車的常見啊。”
“說的也對。”
牛娃聽得不是很真切，他只聽到了“小汽車”三個字，拿着他手裏的小紅汽車，看向方應禮：“爸爸，我的小汽車。”
“哇，我們的牛娃現在也是有錢人了哦，還有這麽好看的小汽車。”前座，方巧娥扭過頭趴在椅背上面，滿臉純真的笑着。
“牛娃沒有錢。”牛娃迷茫了，不知道小姑為什麽說他有錢，他掏掏空的口袋，對方巧娥搖頭，“小姑，我真的沒錢，我只有小汽車。”
“噗。”
“牛娃好笨，不跟你玩了。”方巧娥做了個可愛的鬼臉，趴回去車窗繼續看外面。
十幾分鐘後。
車子停在汽車站。
方應禮領着孩子們下車，他跟林菲約的是下午一點半在糧食局見面，現在這麽早過來，是特意來陪周慧岚“視察”行情的。
從車站裏出來，方應禮帶着他們先去國營飯店，現在是早上不到十點左右，國營飯店還提供早餐。
方應禮帶着他們進入到裏面，讓他們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去窗口點菜。
回來的時候，他跟周慧岚他們道：“我點了鹹菜肉沫包子跟豬雜粉條湯，到時候大家分着吃。”
他們都是墊了肚皮過來的，不算很餓，但接下來還要走不少路，不吃點營養的恐怕沒力氣。
沒過多久，服務員就把方應禮點的鹹菜肉沫包子跟豬雜粉條湯端上來了。盤子裏有六個包子，兩碗粉條湯，夠他們一家人吃。
大家把東西分吃得一幹二淨，方應禮拿着粗紙巾抹了嘴，詢問周慧岚要先過去哪裏。
周慧岚哪裏知道啊，她從進來鎮上，人都是迷糊的，方應禮去哪裏她就跟着往哪個方向拐，直接沒有了主意。
現在方應禮問她，周慧岚想了好一會才說：“泊山鎮的供銷社離這裏遠嗎？”
“不遠，也就幾百米路。”方應禮說着，結了賬就帶着他們過去。
方同路跟方巧娥不敢興沖沖地跑在前面，出了國營飯店的門，他們就縮在方應禮的兩邊，一人拉着方應禮的左右衣角。
他們走得慢，注意力都放在了道路兩邊的商店、小賣鋪上面。
走着走着，還遇到了一家賣光碟的，店裏響起炸裂的港城爆火的粵語歌曲之一的——許冠傑的《加價熱潮》
特有的曲風炸裂的唱功，震耳欲聾地把小孩子們都吓呆住。
方應禮笑着捂住了驚呆得僵着的牛娃的耳朵，小孩子們聽不懂粵語，但卻無法忽視這樣的強大刺穿耳膜的聲音。方應禮立馬拉着他們快速地離開了這家熱火朝天的光碟店。
“吓死我了。”
走了好久，方同路才敢出聲。
周慧岚剛才也是被吓到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應禮，我覺得泊山鎮跟路東相差好大，這裏看着好時髦。”
“這邊還算好的，等我們去城西，那邊還有迪斯科，不過白天迪斯科不開門，晚上才會開。”方應禮說。
“大哥，你去過迪斯科嗎？”方巧娥問。
方應禮眨眼：“大哥沒去過。”
但大哥去過KTV跟個人唱吧。
方巧娥繼續問：“那迪斯科是什麽呢，為什麽大哥你也沒去過？”
方應禮：“……”他就不該在小孩子面前提這個。
“應禮，你看那裏，是不是有人在擺攤？”好在旁邊的周慧岚看出他的窘迫，開口解圍。
方應禮擦擦不存在的冷汗。
望着她指向的方向，那裏是條小胡同，在胡同口處，有輛帶着玻璃窗的腳踏三輪車，三輪車的後座造了個鐵架子，上面還有一縷縷熱煙飄出來，看着像是賣吃的。
方應禮道：“我們過去看下。”
他們現在站着的地方是市區，街道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居民建築房，現在正是居民區最熱鬧的時候，那輛小三輪很快就有人圍了過去。
走過去時，方應禮并沒有聽到三輪車的老板在吆喝，他們沒湊太近，聞着味也能聞出來他在賣什麽。
周圍站着的人報出自己點的東西。
“我要兩份肉的，一份蛋的，多給我一些湯。”
“我要肉加蛋的，多少錢？”
“老板，你這可以加兩個蛋嗎，可以的話給我來一份。”
①撿：這裏是代表“折”的意思，地方方言。
PS：猜猜結尾的小吃是什麽（提示，廣東這邊一種非常有名，還便宜能吃飽的吃食），猜中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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