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從林菲家帶回來的蝸牛,這幾天都是牛娃跟方巧娥兩人在養着,方應禮告訴他們蝸牛吃什麽,他們就去家門口、村頭的位置,摘了不少的青草回來。
他們以前沒養過這種小不點的動物,看着它們在汽水瓶裏爬來爬去,特有意思。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要跑去看小蝸牛。
白天跟晚上,沒有喂蝸牛的時候,汽水瓶的口子會用菜葉堵住。
今天牛娃跟方巧娥跑來看小蝸牛的時候,發現瓶口裏堵住的菜葉被啃掉了,有幾只小蝸牛爬出來,差點被逃走。
“小姑,它們爬出來了。”牛娃上手抓起來。
方巧娥快速地喊道:“快快快,把它放到裏面,牛娃你快點啊。”
抓了蝸牛放進去,方巧娥想到大哥方應禮說的話,惆悵地對牛娃說:“再過一天,它們就要被魚吃掉了。”
“嗚嗚,牛娃不想它們被吃掉。”聞言,牛娃吓得抱住手裏的汽水瓶,嗚嗚地難過喊起來。
“那你跟大哥說,我們不抓魚,不吃掉蝸牛了好不好?”方巧娥不敢自己去說,她就想讓牛娃替她說,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吃魚了。
雖然那天晚上的魚肉片的确很好吃,可是她本能地排斥吃魚,從她出生到現在,就沒吃過幾次淡水魚。
之前方媽買的都是鹹魚幹,或者把買回來的新鮮魚腌得很鹹,這樣就可以放很久不會腐爛。方巧娥适應了吃鹹魚幹,卻還沒适應吃新鮮的淡水魚,總覺得那魚肉聞着,有股別人吃不出來的腥味。
牛娃猶豫了。
他很喜歡吃魚,特別是爸爸做的魚,辣辣的,但好好吃。牛娃不會吃辣,可是那天還是纏着周慧岚給他夾了幾塊。
周慧岚擔心他吃不得辣,專門用白水過濾了一邊辣味才喂給他,導致他吃了幾塊還不罷休,還想繼續吃。若不是惦記着方同路跟方巧娥都還在,周慧岚這才克制地沒有讓牛娃吃太多。
“牛娃想吃魚。”牛娃抿着嘴,小聲地對方巧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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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娥難過地撇着嘴,知道自己跟蝸牛一樣,逃不過魚的命運了。
晚上,方應禮回家的時候帶了東西回來。
一圈鐵絲,還有張網兜。
等吃了晚飯,方應禮坐在家裏的小凳子上面,在昏黃的燈光下,他邊拿着鐵絲卷到網兜裏,一邊還在聽着方同路跟方巧娥、牛娃他們倆人講故事書。
這故事書是方應禮上次買的舊書籍裏面的其中一本。
方同路還沒變聲的清脆少年音很适合朗誦這樣的故事,聽着很是悅耳,方應禮絲毫不受影響,在這樣朗朗讀書聲下,沒過多久便做好了一個三角籠。
他本意是打算做一個更加有趣的六角籠,可惜技術不過關,只能勉強選擇了更加簡單的三角籠。
網籠不大,差不多跟水桶大小,上面跟下面,還有中間都有個入口。魚啊,蝦啊之類的東西要是進入了洞口裏,想要出來可不容易。
做好後,方應禮打算趁着天黑把三角籠投到水塘裏。
方應禮行動速度,想到就開始行動起來,在牛娃跟方巧娥戀戀不舍的目光下,拿走了他們喂養了好幾天的蝸牛,舉着手電筒出了門。
農村是沒有夜生活的,一到晚上,外面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路,家家戶戶房門緊閉,鮮少有人會在大晚上出門。
當然也有例外的,這樣的人裏面并不包裹夜釣的人。
哪怕是在生活水平落後的小村落,依舊有這樣一群為生計打拼的人,他們晚出早歸,黎明時分別人醒來時,他們才會匆匆地收拾了工具回家。
大部分時候,他們是能成功地釣到不少魚,把這些魚養在水桶裏,天一亮便步行出門,走個七八公裏,提到農場裏去賣。日日夜夜如此,勉強掙些生活費補貼家用。
方應禮走到菜地周圍,遠遠的瞧中遠處草叢裏有晃動的光線。薄弱的光線是老式手電筒裏折射出來的,離得遠并不能看清什麽。
又走了一段路。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周傳來,方應禮的手臂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知道村裏沒有豺狼鬣狗出沒,可方應禮對于這種未知的黑暗還是下意識地産生了畏懼心理。
草叢裏捕魚的人聽到腳步聲察覺到有新的人過來了。
其中一個出聲喊:“誰來了啊?”
“是誰啊?”沒聽到回應,另一個方位又有人出聲詢問了。
這片水塘雖是無主塘,但以前都總是那麽幾個人過來釣魚捕魚,很少有新的人過來這邊。畢竟釣魚捕魚也是需要技巧的,沒有技巧半天都釣不上來一條魚。
方應禮走近了幾步,把手中的手電筒投落到了其中一個方位,開口說:“是我,方應禮。”
他報了名字。
在場的幾個人都聽過也見過他,心理升起來的警惕落了下來。
有個年紀稍稍大些的人問:“應禮,你小子怎麽過來了?”
“來捕魚。”方應禮回答得很快。
那人一愣,沒想到方應禮是真的過來捕魚的,不過他們以往從未看到過方應禮過來,不免覺得方應禮今天會空着手回去。
水塘邊水草蘆葦長勢兇猛,直接竄到人腰間的位置。方應禮皺起眉,大意了,他應該穿水鞋過來。
不過都走到這裏來了,沒有返回去的道理。
方應禮用手電筒照了照周圍,大步跨着踩在水草上面,等終于到了塘邊上,警惕地環顧四周,小心地踩着不夠結實的地面,選擇了個離那些釣魚佬遠一些的偏僻角落。
選好位置,他把手中的三角籠投放到水裏,看着它漸漸下沉,連忙拉着上面系着的繩子,把繩子系到一根粗壯的蘆葦上面。
做完這些他才放心的離開。
從過來潭邊到離開不過半個小時左右,方應禮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第二天方應禮特意起了個大早,簡單刷牙洗臉他便拿着家裏的沖洗地板的水桶出門了。
白天的水塘全然沒有昨晚的陰森恐怖,岸邊漫天的蘆葦跟水草,在日光的照耀下,葉片的沿邊描繪了一絲絲銀燦燦,看着生機盎然,風吹拂着擺動時,甚是可愛。
要是不紮腿就更好了。
方應禮撓撓被刮過泛着癢的腿,循着昨天的記憶尋找到了昨晚投放的地點。還沒到地方,他先看到了系着的繩子,知道這一晚上三角籠在水塘沒被拿走。
他松了一口氣,伸手一拉,感受到了繩子那頭沉甸甸的。
有貨!
方應禮眼睛亮起來,加快了拉繩速度,過了個幾秒,三角籠徹底拉出來水面,方應禮定晴一看,果然發現了裏面有東西在扭動。
是三條大拇指粗的泥鳅,還有兩條鲫魚,一條足有手掌開那麽大,跟一條兩指粗的。
小的那條被方應禮給丢回了水裏,剩下的泥鳅跟鲫魚,被他裝進到水桶。
他沒有急着離開。
三角籠裏的蝸牛還剩下幾只沒被吃掉,這可不能浪費,他挑了挑,最後把目光落到了隔壁,重新将籠子放了下去。
洗了手,方應禮提着水桶離開。
方應禮提着桶回到家裏,周慧岚站在走道的竈臺前燒着火,見到他來了,依舊站在那裏,只是眼裏露出好奇地問:“真抓到魚了?”
昨晚方應禮說要去捕魚,她還有點不信,但後面看方應禮自己做了個三角籠,她還意外了一下。也不怪她好奇,她第一次看到還能這樣做捕魚工具的,之前她只聽說過可以用網兜,最主要的還是得靠釣鈎。
方應禮道:“沒有抓到我想要的。”
他把水桶遞過去給周慧岚看。
等周慧岚看清了水桶裏游動着的泥鳅跟鲫魚,發了會愣,竟是真的被方應禮給抓到魚了。
“這泥鳅都是用來喂鴨子的,我們家沒養鴨子。”周慧岚遺憾道。
泥鳅喜歡躲在泥裏,不好抓不說,味道也很差,帶着一股苦澀的泥土味,村裏捕魚的人抓到泥鳅,若是家裏有養雞鴨的,便用石頭敲碎了喂給雞鴨吃。若是沒有的,也可以送給鄰居家的雞鴨。
人是不會吃這種味道不好,還沒有多少點肉的泥鳅的。
鲫魚雖然魚刺多,可鲫魚可以熬湯,村裏婦人懷孕生孩子了,坐月子的時候最是喜歡買鲫魚回來,加白蘿蔔跟豆腐塊,用砂鍋來熬。鲫魚熬出來的湯又濃又白,喝着還很鮮。
剩下來的魚肉也不會浪費,魚刺多小孩子吃不了,但大人可以吃。把魚肉裏的湯擠出來,這些魚糜放到鍋裏加上鹹菜或者蘿菜脯幹,用小火炒到幹,還能用來當下酒菜。
方應禮卻道:“泥鳅可以吃,用草木灰把它吃進去的泥土吐出來,可以油炸,炸後再用來滾粥。”
他說的這個吃法跟黃鳝粥有些許類似。泥鳅需要高溫油炸,這樣裏面就算是有寄生蟲,也可以被高溫殺死。
再用水洗過一遍,就可以放到鍋裏,加入大米、蝦米跟一些其他的作料,熬成泥鳅砂鍋粥。
剛聽到還能這樣吃法有些懵的周慧岚望向了水桶裏肆無忌憚游來游去的泥鳅,腦海裏只有一個麻煩的念頭。
她捏了捏耳垂,吐出心聲:“好麻煩啊。”
“是挺麻煩的。”方應禮笑了笑,承認道,“所以抓到了泥鳅有點不開心,不過好歹是用我辛辛苦苦挖到的蝸牛做的魚餌,不開心也要帶回來。”
周慧岚聞言,莞爾一笑。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方應禮都這麽說了,周慧岚打算滿足他,她接手方應禮手裏的水桶,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工作。”
“行,這魚就交給你了。”
方應禮沒有繼續在家裏待着,說了話,進屋背了紅軍包便出門。
乘坐的班車停到汽車站的泊車區。
方應禮跟方富強兩人下了車分別離開後,他獨自朝着糧食局的方向過來。
方應禮剛走到糧食局門口,就見到了在前臺裏百無聊賴,一副在等着人的林菲。
林菲看到他出現,第一時間喊住了方應禮:“我給你帶了早餐。”
“嗯?”
這多罕見啊。
方應禮驟不及防,林菲人已經朝着她擡了擡下巴,示意他過去。
林菲道:“算是格外附贈的謝禮。”
她沒特意挑,就選了兩樣她今早吃的早飯,加了雞蛋的豆漿跟油條,拿出來的時候還是溫熱的,散發着油炸的美味。
對于活動量大,吃飯量也變得更大的方應禮來說,這個味道的确很誘惑人。不過他沒有急着接手,反而問道:“不是給過我咨詢費了嗎?”
那天他沒有當着人家的面打開紅包,等走出林菲家所屬的富人區才打開,發現裏面竟然是兩張嶄新的十元大鈔。
這是方應禮來到這裏之後,除了拿到手的工資以外最大的一筆“巨款”了,他跟周慧岚兩人都激動不已。
後來回到家裏,這二十塊錢方應禮沒有私藏,他拿出十塊錢給周慧岚買小麥糯米,剩下的十塊錢還讓周慧岚貼補到家用裏面,可是周慧岚怎麽都不願意拿。
還說要他去鎮上工作的時候,早上吃飯不要省着,別餓壞了胃。
“所以才說是格外附贈的。”林菲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示意方應禮快拿着,等東西被拿走了,她揉着手腕,懶洋洋地說,“我跟他說了,他說下周給我帶新的玫瑰花過來。”
“大概兩周後能運過來。”
那天方應禮一家離開後不久,被林菲請出家門的林爸林媽哭笑不得地來詢問女兒情況如何。得知這些價格昂貴的玫瑰花又再一次養不活了的時候,林爸還建議林菲不要再養了,省得又要麻煩未婚夫。
她剛吐槽完,林爸的原話說道:“你要是早點嫁了,我也不管你麻不麻煩,但現在不是還沒嫁。”
林菲氣得翻白眼:“是他自個答應我,要努力完成我的夢想。”
她的夢想不是大別墅,也不是要什麽貴重的珠寶,就是一片玫瑰花園,這麽平庸的夢想都做不到,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她。
林媽在旁邊做和事老:“菲菲現在正難受着呢,你就少說兩句。”說着就拉過林菲的手,輕輕拍着安慰,“好啦,你想要玫瑰花,就好,若是不好意思再開口,媽給你說。”
“不用,我自己去跟他說。”林菲氣性大,現在正被拱着火,不需要別人替她開口。
林爸林媽哪裏不知道女兒的脾氣,當然是什麽話都不再勸說了。
好在女兒沒有什麽要求,也就要一些玫瑰花,若不是謝家小子說玫瑰花還是什麽進口的好,他們也能自己買。
陷入回憶裏的林菲将思緒逐漸地抽離出來,看向眼前在等着她說話的方應禮:“這兩周,我該怎麽做?”
兩周的時間,從國外運玫瑰花回來?
方應禮被林菲的未婚夫的能力給震驚到了。
在這樣運輸不發達的年代,還有這樣的魄力實在是太難得了,方應禮想了下,問林菲會不會給花壇裏的土壤消毒。
林菲回答不會。
方應禮又問她,家裏人有沒有會的。
林菲又搖了搖頭:“家裏就鐘阿姨跟陳司機,他們倆應該比我還差一點。”
方應禮:“……”
他無力吐槽地說,“上次不是說請了園丁嗎?”
“嗯啊,但他不是不會種玫瑰花嘛,我就給辭退了。”林菲無所謂地說道,“你問那麽多幹嘛,不是你說要幫我種嗎,你過來幫我消毒不就好。”
方應禮沉默。
林菲也沒有委婉,直接道:“這樣吧,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中午休息時間跟我去家裏,午飯我負責,不會耽誤你工作時間。至于工資嘛,就按我上次給你的來算,一次20塊錢。”
在這方面,她終于将她的大小姐的霸道傲氣給展露無遺,沒有給方應禮留下拒絕的機會。
方應禮沒做出太久的扭捏掙紮,窮人家的孩子拒絕不了掙錢的誘惑,更何況這錢是實打實的靠方應禮自己的能力掙到的,他沒理由拒絕這樣的好機會。
于是他點了點頭,說了下午過去幫忙拔掉玫瑰花株跟給土壤消毒後,提着林菲送給他的早餐回了二樓辦公室。
在陳彬疑惑的眼神下,方應禮吃了手裏的早飯,等陳彬把報告寫完,他們整理下行裝,一人跑去林局長秘書辦公室裏批了出勤的條子,一個人簡單裝了出行時必備的水杯跟毛巾。
上午九點半。
兩人出現在了下府路。
下府路的周隊長臨時接到通知,專程跑過來公社裏等人過來,看到他們倆,當即交代了最近的情況。
得知這兩周紅薯苗的長勢都沒出差錯,方應禮就喊上陳彬,跟着周隊長來到田裏。一百二十畝紅薯苗可不少,密密麻麻地将數百條高壟填滿。
不需要回憶,方應禮很快就把具體的移栽方案跟周隊長對接了一遍,陳彬跟周隊長兩人都不是初級水平,他們早就從最初的驚訝到後面的習慣跟麻木,現在對于方應禮要用的移栽手法跟以前不同,并沒有感到太意外。
驚訝次數多了,也就不需要情緒驚訝了。
周隊長深吸一口氣,把将要升騰起來的情緒壓了回去,轉過頭喊上兩名社員跟上自己,他親自帶人去倉庫搬材料。
方應禮看着田裏的紅薯苗,沒來由地說道:“應該把孫慶他們叫上。”
三名臨時工力氣大,又勤勞能幹,雖是拿的臨時工的薪資,工資卻是周結。多上工一天,他們就多一天的工錢。
哪怕叫他們過來站着不幹活,也有錢拿。
因為在前臺耽擱了一會,等吃完早飯方應禮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哪想到陳彬也忘了,現在聽方應禮提起,立馬問:“要不我現在叫他們過來?”
方應禮答應了,中午他需要去林菲家一趟,下午他卻是還要再來一趟下府路的。
沒辦法。
這片一百二十畝的紅薯地由他全權負責,他總是要看着他們把紅薯苗移栽好,不能出現任何纰漏。
陳彬跑去公社給局裏打了電話,沒過幾分鐘,那邊接電話的人就回話,說已經吩咐下去了,等會三名臨時工會直接去下府路跟陳彬他們回合。
通完電話回來,陳彬看到周隊長拿着東西回來了,他走過去小聲地對方應禮道:“通知了,他們應該半個多小時能到。”
方應禮點頭,聲音淡淡地說:“這次你來講解。”
“我?”陳彬被他這句話給驚得不輕。
“指導員,我不行的。”
“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方應禮的表情依舊平靜,雙眼裏流露出對他的看好,“你在我身邊這麽久了,要是還不行,我真會考慮換個助理。”
陳彬眸孔一縮:“!!!”
他哪裏還敢猶豫,當即道,“指導員放心,我會完成任務。”
“不錯。”方應禮很滿意。
他滿意地獨自走到紅薯田旁邊的田道遮陽棚下面的凳子下,那裏還有名苦苦支撐着的隊長秘書。隊長秘書是被拉着過來的,這樣的鬼天氣熱得他滿頭大汗,這會正在龇牙咧嘴地擦拭着汗水。
忽然看方應禮過來,他小心地挪開了位置,把更裏面更陰涼的位置讓給了方應禮。
方應禮毫不客氣地霸占了這個絕佳位置,既能看到陳彬跟周隊長他們,還不用被太陽暴曬到。
他清閑地搖着蒲扇,心頭卻在想怎麽解決林菲的玫瑰花。
說起來,玫瑰花畢竟不是方應禮的強項,而玫瑰花價格昂貴,若是因為他的問題出了錯,可沒錢陪給林菲。
他想好好地琢磨下怎麽種才能提高生存率。
等陳彬指導完周隊長怎麽操作後回到遮陽棚這邊,方應禮剛好想到了個如何處理這批受到白.粉.病真菌感染的土壤。
想的時候,方應禮還分出神來聽陳彬的話,沒發現有問題便沒有出聲。
見到他過來,拍了拍旁邊的空凳子:“你講的很好,下次還是你來。”
陳彬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被方應禮這句簡單地誇獎誇出來臉紅,他謙虛地說道:“還是指導員你說得好,我都是按照你說的來講。”
“嗯。”方應禮微微笑着。
這邊的紅薯苗數量多,周隊長叫上了十幾名社員過來移栽人數還是不夠。
後面孫慶等人過來了,沒有耽擱地加入了其中,可是人數遠遠不夠。
眼看着距離十二點越來越近,還剩下六分之一的苗都沒有移完,周隊長出現了浮躁的情緒。
“沒吃飯嗎,快一點!”周隊長朝着幾名動作慢的社員喊道,“今天公社食堂有肉,幹活麻利點,要是被我看到誰偷懶,就別吃肉了。”
本來悠閑坐在棚子裏的方應禮有點坐不住了。
他是不是得下去幫忙?
還在猶豫着,周隊長朝着他們走過來了。
不對,是朝着秘書過來了。
周隊長:“你去叫幾個人過來,要有經驗的。”
秘書跟方應禮他們不熟,在這邊如坐針氈,早就想走了,這麽一聽,跑得比老鼠還快。
很快人就沒了影,他效率極高,沒過多久,遠處就走來了一群手扛着工具的社員,有七八個。
“隊長。”
“隊長好……”
人群裏稀稀拉拉地響起叫聲,大家毫無默契,也不在乎。
得了命令,就跑進去幫忙了。有他們過來,這邊的情況好了不少,移苗速度加快。
方應禮見狀,便歇了下去幫忙的心思。
他不是察覺不到累的機器,多次下地幫忙幹活後,最近天氣持續高熱不下,他皮沒有長期下地幹活的老農人糙,久了,也會受不住。
這本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方應禮歇着看人幹活,心裏并不虛。
可是……
離得遠了,幾個剛過來幫忙的社員看到了遮陽棚裏的方應禮跟陳彬,在他們聽不到的地方,小聲議論起來。
“不是說方指導員總是幫你們幹活嗎?”
“怎麽在那裏坐着?”
“果然這種話不能信,你們還當真了,覺得他跟其他的專員不一樣。”
“我早就說他就是做做樣子,你們還不信,覺得他比陸專員好。”
“別說了,隊長看過來了……”有人扯了扯那個越說聲音越大的社員。
他說到激動的時候聲音沒把門,周隊長聽到了一些,正要往他這邊過來。
他趕緊閉上了嘴,埋頭挖紅薯苗。
方應禮沒發覺這樣的小插曲,等快十一點半左右,他跟陳彬起身去找周隊長。
路過田裏還在忙的社員們,社員們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絲微妙的打量。
方應禮眉心一挑,并不是很在意地跟周隊長打了招呼,帶上了他帶過來的所有人離開。
中午,方應禮坐在了林菲家的餐桌前。
這次他依舊沒有見到林菲的父母,家裏就他跟林菲,還有一個鐘阿姨。
今天他不是騎着自行車過來的,是林菲家的陳司機将小汽車開到了糧食局門口,他跟着林菲上車前,還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局裏的人都知道林菲有未婚夫,她自身條件本就十分優越,糧食局的局長還是她的親堂叔,兩家人走得相當密切。
誰都知道,誰都不敢招惹林菲。
結果還沒到兩個月呢,方應禮就勾搭上了林菲這個眼高于頂的千金大小姐?
奇了怪了。
方應禮有那麽大的魅力嗎?
就在衆人好奇的時候,與此同時,方應禮坐上了林菲家的小汽車已經通過秘書的嘴裏傳到了林局長的耳朵裏。
秘書面色古怪地意有所指:“以前都沒聽說過林小姐跟方指導員走得近,怎麽就……”
他做出欲言又止,目光小心地觀察着林局長的神色變化。
只見林局長臉色微微陰沉,似有不悅的情況,秘書心裏一喜,他就不信方應禮這次還能安然無恙,繼續煽風點火:“局長,這方指導員的資料裏面可是寫了有家室的,肯定是他說了什麽,要不然林小姐也不會跟他走那麽近。”
說實話,他倒沒有妒忌方應禮能跟林菲走那麽近,畢竟林菲這樣身份的千金小姐,不是他這樣的家庭可以高攀的。
加上林菲家的未婚夫,可是鎮上的謝家。
這個謝家的背景可不比林菲差,聽聞人家在民國時期就是大戶人家,在還沒戰争爆發之前,人家就有在國外做生意。後來還聽說幫過不少忙,得了不少嘉獎,以至于後面發展得越來越好。
別說是泊山鎮了,岐江縣跟省城那邊,都有謝家的産業。人家有如此雄厚的背景,這個方應禮真是不知死活。
難道方應禮不知道林菲未婚夫背景?
他要不要向那邊透露一聲呢?秘書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恨不得現在就找關系聯系謝家的人。
“局長?”
良久,沒有聽到回應的秘書,吞咽着口水喊了一聲。
半響過後,林局長朝着他揮揮手,讓他回去:“這件事你不要亂宣揚,我會找菲菲談的。”
說完,他提醒了一句,“記得讓局裏人不要亂傳。”
“好的。”秘書拳頭緊了緊。
等秘書走出局長辦公室,外面的流言已經開始傳出來了。
他們沒想到方應禮這麽明目張膽,在大中午,衆目睽睽之下就坐上了林家的汽車,簡直不要太大膽。
“我要是有這個膽,我早就成為有錢人了。”
有人感慨地道。
“別說了,誰會想到啊。”另一個人酸裏酸氣,他第一次見到林菲時,就被林菲漂亮精致的臉蛋,時髦的裝扮給吸引住了,開始的時候也搭讪過幾次,後來無意間知道了林菲有個有權有錢的未婚夫,他害怕被報複,立馬退縮。
“他就不怕被打嗎?”他小聲地嘀咕。
這樣有錢人,弄死一個人太簡單了,一不小心,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但顯然,方應禮沒有這個意識。
他在林菲家的餐桌前吃得很歡暢,他好久沒吃到以前的口味了,鐘阿姨因為有一手好廚藝,好幾年前就被林菲的爸爸請來家裏,負責家中的一天三餐。
今天因為林菲提前打過招呼,鐘阿姨還挺喜歡這個識趣還老實的年輕人,聽到是方應禮過來吃飯,就做了幾道拿手菜。
其中就有脆皮燒肉,清蒸東星斑,鮑魚粉絲,香芋排骨等等。
都是有名的特色拿手菜。
以前方應禮有機會吃過一次東星斑,但味道沒有今天這條的好,這條野生東星斑,肉質細膩,卻不肥,吃着舌尖鮮甜,不需要蘸碟,味道就把他給俘虜了。
方應禮吃得淚流滿面,差點沒哭出來:“我好久……我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魚。”
話到嘴邊,他飛快地改了口。
林菲沒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對,慢悠悠地夾了一塊吃進嘴裏,她吃習慣了這些,反而更喜歡吃街邊小吃店裏的口味,興致不高地說:“哦,那你多吃點。”
方應禮一點都不客氣,這條東星斑,大部分都進入到他的肚子裏。
鐘阿姨看着他吃得這麽高興,她笑得樂開花,對着林菲說道:“小姐,你這位朋友胃口真好。”
能被請來林家吃飯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個沒吃過好東西,自然不會像方應禮這樣吃得把頭都埋進去了。
鐘阿姨這是第一次見到吃飯速度這麽快,卻一點都不會覺得粗鄙的。在她看來,方應禮就是吃得快了一點,吃相方面的教養卻很好,沒有沾染上一丁點農村人的惡習。
林菲也注意到了。
方應禮只是吃得快,沒有任何她看着不舒服的表現。
而且看着方應禮吃飯,她竟然比平時還有胃口,讓鐘阿姨多給她盛了小半碗,吃完肚子都撐起來了。
她不舒服地松了松腰間的腰帶,問方應禮是先消食還是先幹活。
“幹活。”方應禮吃飽了,幹勁十足。
他從椅子上起來,對着鐘阿姨一陣真誠地誇贊:“謝謝鐘阿姨今天準備的午飯,實在是太好吃了,比我在粵聚樓吃的還要好吃,以後有機會,我還想吃一次。”
說完,他露出屬于青年的羞澀的腼腆。
鐘阿姨笑容燦爛:“好說好說,下次小姐再叫你回家,我肯定給你準備好吃的。”
“啧,鐘阿姨,我還在呢。”林菲表現出不滿。
拉着方應禮來到小花園,她陰陽怪氣道:“沒想到你還挺會賄.賂人的,幾句話就讓鐘阿姨給惦記上了。”
方應禮樂了:“看來我還挺有魅力。”
切。
林菲撇撇嘴,雙手抱胸,恢複正色地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先把花壇裏的土壤挖出來。”方應禮看了看周圍,問她,“有沒有趁手一點的鏟子。”上次用來挖蝸牛的小鏟子太小了。
林菲:“等着。”
她轉身回屋。
幾分鐘後,她拿着個比她還要高的鐵鍬回來,把它丢給方應禮:“這個行嗎?”
“行。”方應禮道。
拿過鐵鍬,方應禮琢磨了一下怎麽挖,就開始把花壇前面的空地清出來,接着開始挖土。
這花壇建了半米高,所需要的土壤還是林菲的未婚夫從林園裏購買的專用來種植花草的有機肥土壤。
上層社會的生活跟底層社會的生活有着巨大的割裂,若是村裏人聽到有機肥只是用來種毫無用處的玫瑰花,應該很驚訝吧。
把土壤挖出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需要将裏面的枯枝、枯葉、枯萎的根部等玫瑰花的殘留物都挑揀出來。這些殘留物跟垃圾都夾雜了不少白.粉.病的真菌,挑出來能去掉部分土壤裏面出現的真菌感染源。
接下來,這些土壤還需要在陽光底下暴曬兩周。
在暴曬之前,還需要給土壤進行消毒。
方應禮沒帶所需要的消毒劑,他用了半個多小時挑揀出來了他所看到的殘留物跟垃圾。
期間,林菲讓鐘阿姨搬了張舒服的靠椅坐在金桂樹下面,一只手托着腮困乏地看着。
方應禮起身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他額頭抽了抽,說道:“我這邊差了點東西,需要你來買。”
方應禮:沒想到我還有這樣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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