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農村裏沒有秘密，周慧岚要在農場裏賣熟食，這事很快就在村裏傳開出來。到下午四點左右，周慧岚還沒到家，就已經有村裏人來方應禮家裏，問他們家是要開始做熟食生意了嗎。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過來的阿翠姐。
周慧岚出門的時候方應禮還在去方富強家的路上，聽到她這麽問，也有點意外。他一問就知道，阿翠姐也是聽別人說剛才有人從農場回來，把周慧岚在農場裏擺攤賣飯團的事傳開的。
“我還不确定，不過小慧要是有這個打算，我是支持的。”面對阿翠姐，方應禮對她的印象還算不錯。
一個帶着孩子出門擺攤的年輕女性，又是在這麽偏僻的村道沙土路，路上有人陪着去農場，總比自己走安全。阿翠姐便是這裏面經常陪着周慧岚一起去農場的村裏人之一。
阿翠姐道：“做熟食可比賣糖累多了，小慧她一個人哪裏做得來。”
“嗯。”方應禮微蹙着眉，算是同意她的說法。
阿翠姐見他沒有反駁自己，膽子大起來，将心裏的想法斟酌地問出來：“我也有打算做熟食的生意，不過我沒小慧那樣的手藝，我就想着，若是小慧真的打算做熟食，能不能讓我也參加，我可以給小慧打工。”
這事方應禮做不了主，他都不知道周慧岚是否真的要做熟食的生意，就沒回她，只是讓她等周慧岚回來了自己去問下她。
好在，這時周慧岚已經騎着三輪車回家，看到阿翠姐過來便親自去接待，知道她來是因為這事，沒否認地點頭。
“我是打算做熟食，不過不是每天，是周末才賣飯團。”周慧岚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翠姐知道自己是沒戲了。她這會來就是厚着臉皮上來問的，想着能不能因為這原因改變下現狀，看來她想得簡單了。
就算她跟周慧岚認識還聊得來，人家也不一定需要自己，更何況周慧岚沒打算每天都賣熟食，根本不需要人手。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阿翠姐神色黯淡道。
周慧岚喊了聲“等會”将她給攔下來：“阿翠姐你既然過來了，那就嘗下飯團的味道怎麽樣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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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翠姐本想說不用，但腳卻像是固定在原地，一時半會沒叫住周慧岚，等回過神來，周慧岚已經拿着飯團出來。
接着遞到她的面前。
周慧岚道：“這是應禮想出來的方法，我自己還沒琢磨透，想周末賣是打算這幾天在家裏研究下味道做出來的對不對。”
說完，她就問阿翠姐這個飯團好不好吃。
阿翠姐點頭咂嘴：“确實好吃，我以前就沒吃過這種飯團。”
方應禮早上去農場帶回來的東西不多，不可能現在就在家裏再做一遍小料，但剛才阿翠姐的問題卻是提醒了周慧岚——或許她真的可以找個幫手。
思來想去，目前唯一能被周慧岚選上的人，阿翠姐也算是一份。
當然，她還要再确認一件事：“阿翠姐，你今天過來是你家男人的意思嗎？”
“不，是我自己想來。”阿翠姐有些許羞愧地擦了擦嘴角，“上次你說的那些話我都還記得，我就想着，我不能繼續在家裏待着，我要麽去做小工，要麽就一定要去農場擺攤。”
但她家裏的菜地不是她說了算，她家男人有三兄弟，老一輩分的田地，每兄弟有半畝，但連在一起。後來其中的二弟種菜比較好，他們家其他兩兄弟的菜地就歸由二弟在管，她一個婦道人家，想要插手菜地的事根本沒權。
後來他們家菜地裏種的蔬菜，大半都被阿龜收了去鎮上賣，她想要去農場擺攤，都沒菜可以賣。
要不然，她也不會想到要來找周慧岚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在她看來周慧岚現在的買賣越做越大，而家裏能幹事的就方應禮，但方應禮還要去鎮上工作，完全沒時間兼顧周慧岚的生意。光是周慧岚自己，肯定忙不過來，這樣的話，她不就需要人了嗎。
阿翠姐過來毛遂自薦，也是因為她跟周慧岚比較熟，還是同鄉：“你以後要是缺人，可以找我，我什麽都願意幹。”
“行。”周慧岚當即答應下來。
“阿翠姐，我後面要是缺人，我就立馬找你。”
“嗯嗯，那咱們就這麽說好了。”阿翠姐這會特別高興，雖然這事看起來還沒邊兒，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周慧岚肯定會很快來找自己。
她前腳離開，後腳方應禮便問周慧岚有什麽事。
“唉，阿翠姐也是難，她家男人之前一直不讓她做買賣……”周慧岚注意着方應禮的表情，見他沒什麽變化，再繼續道，“後來聽到我掙到錢，又想讓阿翠姐跟我套關系，不過阿翠姐跟她男人不一樣。”
周慧岚簡單地跟他聊了下阿翠姐的情況，而後再說起剛才的事情，以阿翠姐的意思，周慧岚後面肯定會忙不過來，到時候要是雇人，她想自薦過來。
方應禮道：“她這麽說也對，你現在忙着做糖就已經夠累，怎麽還想着做飯團？”
“這飯團太好吃了，我覺得能賣出去。”周慧岚興致勃勃地開始跟他聊起規劃，“我算過成本了，一個飯團大概是七分錢的成本，我按一角一個來賣，若是買十個就按九分錢的價來算，這樣每天賣出去五十個，我最少都能掙到一塊錢。”
做小工，累死累活一天，也不過一塊錢，若是水泥工，那頂天也是一塊五，還要曬整天的太陽。不像賣飯團，她在家裏做好帶去農場裏賣，頂多累個幾小時。
“我現在也不是每天都在做糖，做一次可以賣好幾天。”周慧岚在心裏算過一筆賬，覺得這個買賣可行。
方應禮皺眉：“還是別太累了，我們現在不缺那一兩塊錢。”
“怎麽不缺，我們不是要建房子，那花費可不少，現在不攢錢，什麽時候能攢到。”
“還有你別小看一塊錢，一個月攢下來就三十了。”
周慧岚不聽他的。
生意上的事情從來都是她自己做主。
方應禮放棄勸說，只道：“那別太累，那個阿翠姐說的對，你也該找個人分擔下工作量。”
“嗯，我知道。”周慧岚這次沒拒絕。
她已經想好，不僅在周末去農場賣飯團了，既然想要把生意做大，那就不能只居于在農場。
中午還剩下一些飯團，周慧岚用蒸籠加熱，分下去給大家先吃着墊墊肚子。接着方應禮洗手去做飯了。
明天還要吃好吃的，今天晚上就只簡單地吃白粥，搭配白天包剩下的餡料。
第二天，方應禮醒來把前堂收拾好，去屋裏叫醒裏面的周慧岚，喊着她一起去農場買東西。
他們提前兩天在供銷社裏預定一個豬肚，這次去拿豬肚的同時，還順帶過來進貨。路上周慧岚就跟方應禮說過，她這幾天有空要在家裏研究下飯團小料，讓他教一下自己怎麽做。
方應禮自然是答應的，拉着她就去到賣海幹貨的櫃臺，蝦米、瑤柱這些肯定是必備的，還要買多一些，沙茶粉白胡椒生抽老抽大豆油這些也都要買，香醋料酒鹹鴨蛋都不能少。除此外還有糯米，這個是大頭，周慧岚按五十斤的來買。
買的東西多，一次性拿不完，方應禮先把東西放到三輪車，在車邊等着周慧岚回來。
周慧岚出來的時候，手裏還多出來一些跟臉龐差不多大的不鏽鋼盆。
“怎麽還買盆？”方應禮詫異。
“用來裝小料。”周慧岚的回答出于意料，卻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方應禮眼裏露出一抹笑意，這就是他認識的周慧岚，昨天見她沒有拒絕，就知道周慧岚不會只在周末賣飯團了。
他問：“你是打算去鎮上賣？”
“對，不過得先在農場跟周邊的村裏試下水，如果都賣得好，以後就去鎮上，應該不會太差。”周慧岚沒去鎮上賣過買賣，但她去過，那邊的人流量不是農場能比的，一百個路過的人裏有一個買她的飯團，加起來都是筆不小的數量。
滿載而歸的回到家裏。
家中三小只已經醒來，規規矩矩地刷完牙齒洗好臉，吃着方應禮離開前做好的白粥，就着番茄炒蛋，三人都是吃了兩碗粥才停下來。
接着他們把碗筷洗好擦幹淨放回到櫃子裏。
方應禮和周慧岚兩人便回到家，看着他們兩人都是大包小包地提着東西進屋，方同路他們也好奇。
跑過來要幫忙。
“不用，你們去旁邊玩。”周慧岚喊着。
另一邊，招呼方應禮把五十斤糯米倒進到米缸蓋好，不要讓老鼠啃吃到。
接着，她去到走道蹲坐在木凳子上面洗豬肚。從竈口裏掏出一把草木灰搓洗上面的污漬，把髒東西都搓洗幹淨，又用兩木盆井水沖洗。
“我去殺雞。”裝好糯米回來的方應禮看到她在洗豬肚，連忙走到雞籠裏，在裏面挑了一只毛羽發亮的母雞。
他不想在走道裏殺雞，便去到家門口。
今天是國慶第二天，村裏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回去生産隊上工，這會，外面巷子幾乎看不到人影。
他拿着菜刀霍霍了雞脖子，看着上面的傷口滴落着鮮豔的雞血。
雞血可是好東西，浪費了可惜，他往屋裏喊“同路”，看着同路探出頭來，便道：“拿個碗來。”
将剩餘的雞血裝到碗裏，方應禮開始燒水拔雞毛。
一切準備就緒，加入鹽水的雞血凝固成血豆腐，方應禮用刀子劃成一塊塊，靜止地放在碗裏繼續放着。
趁着空閑，方應禮出了趟門，去釣魚佬家裏買回來一條烏鳢回來。
鐵鍋裏，熬煮的豬肚已經縮水了兩倍有餘，看起來比生的時候小了很大一圈，方應禮用筷子一插，看到筷子很快地穿透豬肚，便知道火候到了。
他撈出豬肚浸泡到冰涼的井水裏面，接着将剁切好的雞肉塊放到砂鍋裏面，加入蔥姜片，一直熬煮。若是砂鍋裏水量不夠，就加入一瓢井水。
直到雞塊肉吃起來不磕牙，那麽就可以涮火鍋了。
方應禮不是沒在大夏天吃過火鍋，那時候宿舍裏有空調，去外面的火鍋店裏更是有舒爽的中央空調，還有冰爽的各色冷飲。
但這次是他在鄉下第一次吃火鍋，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于是讓方同路等人把準備好的各種蔬菜、魚肉片、雞血等都端到凳子上面，他們一家人圍坐在小竈爐的周圍，掀開砂鍋的蓋子，把切塊的豬肚放進去。
很快，雞湯沸騰起來。
方應禮讓他們先各自喝上小半碗原汁原味的豬肚雞湯，接着再開始涮食材。
“嘶，好燙！”
方巧娥吃得有點急，燙得直伸舌頭。
方應禮擔心地擡起她的下巴讓她張開嘴，看着她舌尖上有些發紅，不過沒長出水泡，這才放心。
“下次不要喝太快。”他叮囑一聲。
“嗯嗯。”方巧娥眼裏含淚，可憐兮兮地點點頭。
不過看到砂鍋裏咕嚕嚕滾着的湯汁，飄出一股股濃郁的肉香味，她又開始生出渴望的唾沫，把被燙到的事情抛在腦後。
“好香好香啊。”
“這火一直點着沒事嗎，不會把湯煮沒了嗎？”
“沒事，大家吃的時候不要太急。”
為防止其他人喝太急跟着一起燙到舌頭，方應禮親自喂牛娃喝完燙，夾着雞腿肉放到他的碗裏，等晾得差不多，才讓牛娃拿着啃着吃。
“魚片燙白就可以吃，用筷子夾，沒有血水都可以吃。”方應禮用湯匙舀了一些肉分給他們，一邊給他們講解這火鍋怎麽吃。
接下來，其他人也是小心地吃着。
沒過多久便吃得滿頭是汗，都熱紅着臉擦拭額頭的汗水，但誰也沒有停下來，專心地繼續吃着。
一口豬肚，一口雞肉，一口魚肉片，再來一塊滑嫩的新鮮燙熟的雞血，用最簡單的蒜片調做成的蘸料，吃着滿齒食材的鮮。
這村裏自家養的母雞就是不錯，煮這麽久了，嚼着吃依舊很有嚼勁，嗦着雞骨頭都是香的。
這頓火鍋吃了兩個小時。
後面全部的雞肉跟豬肚都挑着吃光了，方應禮去到廚房，拿着兩把粉條回來，洗了洗，放到雞湯裏炜着。
炜上十幾分鐘，湯裏的粉條吸滿湯汁的精華，挑出來的時候，看着晶瑩透亮，吃着鮮香味足，連蘸料都給省了。
晚上，剩下的湯汁也沒浪費，方應禮把白天殺魚後留下來的魚頭跟魚骨放到湯裏熬煮，煮得湯汁愈加濃白，加入白菜一起炖。
做出一盆美味的魚頭白菜湯來。
吃完飯，離睡覺還有一段時間，方應禮坐在桌前，翻開記事本開始寫東西。
他寫的是做糯米飯團的全部細節，連每種小料，該在什麽時候加鹽、油、醬油醋等，還有哪個步驟開始加，加完需要炒大致多少分鐘，都一一地細致嚴密地全寫下來。
寫了兩頁，他才全部寫完。
方應禮揉着發酸的手腕，喊周慧岚過來看：“有什麽不懂的問我，到時候你先試着炒一次看味道對不對。”
“嗯。”
周慧岚拿過記事本，仔細地看起來。
方應禮用的詞都很簡單，周慧岚每個字都能看懂，她一邊看一邊在腦海裏按照上面寫的步驟演練着，發現這小料其實也不難，最主要還是舍得用料。
想到這裏，她不由地勾起嘴角，心中多出一些把握，現在就等嘗試後效果怎麽樣。
“你的字真好看。”周慧岚看完，又沒忍住地欣賞一遍方應禮寫的字跡。
方應禮道：“就是硬筆字，你若是喜歡沒事的時候可以練下，很好學的。”
“我還是算了。”周慧岚搖頭。
她每天從早忙到晚，根本沒多少時間學寫字，上次方應禮給她買的幾本書籍，說是很适合她看。她到現在也才看完了半本，剩下的都被她放在櫃子裏，都還沒打開過。
“家裏有你會寫字就夠了，以後有需要你來寫。”她說。
方應禮道：“不成，同路巧娥還有牛娃也要學寫字，高考的時候字跡整潔還能加分。”
說着他一愣，也不知道十幾年後的高考，字跡整潔會不會加分。算了，不管加不加分，字跡練漂亮一些不是壞事。方應禮想着。
兩人聊了一會兒，周慧岚又繼續把步驟看完一遍，方應禮則是去到方同路那裏，跟着他們一起看圖畫書。
方同路對圖畫書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感興趣，讀了兩篇就把圖畫書拿給方巧娥，讓她念給牛娃聽。
他則跑去書包裏拿出作業本，把數學老師給他另外布置的題目拿給方應禮看。
經過一整個暑假的進步，這期方同路回到紅湖小學讀書，他表現出來的數學天賦連數學老師都震驚到了。
在加上楊欣在他的面前毫不吝啬地誇獎方同路，令數學老師多注意了一會。
這不，開學一個月後，現在數學老師也喜歡給方同路布置考題。
而他作為專業的數學老師，布置的考題自然難度更高，這次假期，他給方同路布置的便是奧數題。
五道奧數練習題，方同路自己答出來四道，剩下最後一道，他解了兩天沒解出來。
方應禮看着作業本上的練習題，多少有點神情微動，方同路也有點懊惱：“大哥，我怎麽算都算不出來，你能跟我講解一下嗎？”
小學奧數題并不算太難。
難的是，它離方應禮的接觸過它的時間太遠了。方應禮早已經忘記這道數學題怎麽解，頓時覺得有點對不住方同路的信任。
憋了許久，方應禮道：“咳咳，我解不出來。”
方同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大哥你不會？”
“對啊。”坦白後，方應禮變得坦然不少，也更加的厚臉皮，“你大哥我才五年級畢業，而且畢業這麽多年，很多知識都記不住。”
原身讀書還不錯，但數學成績一般般，在那個時候，能上學就不錯了，更別說是接觸奧數題。
所以哪怕是原身親自過來，比起方應禮，更加解決不了這道題。
方應禮雖不會解題，但他見到這道題腦海裏還算有點印象，思索一番，就找到思路，他把這思路講給方同路聽。
過去片刻。
陷入思考中的方同路突然動起來，他拿過作業本，埋着頭用鉛筆刷刷地寫出題目的公式，接着列出來，一點點地把題目解出來。
解出來已經是過去幾分鐘。
他并沒有讓方應禮再給他看這道題解得對不對，而是對方應禮道：“謝謝大哥，我算出來了。”
“同路真厲害。”方應禮由衷地感慨。
如今，村裏人有意識覺得讀書好的沒幾個，像楊老師去學生家裏，每家每戶地勸說家長給孩子補習。那些資料，都是楊老師從縣城裏托關系找來的，別說紅湖村，連泊山鎮一些地區，都不一定能學到這些補習的資料。
哪怕僅是二年級跟三年級的學習資料，但對他們來說都是來之不易。但一個班級幾十個學生，也就五六個學生去楊老師家補習。
饒是如此，那些沒去楊老師補習的學生家長們，還怨氣升天，各處說楊老師的壞話。
“那女人壞得狠，到處撈錢，太可惡了。”
“對啊，一個補習就要一塊錢，比搶錢還容易，你說她那麽過分，竟然沒有被批判，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還別說，我就知道個消息，那村委主任兒子都去補習了，肯定是那邊有人咯。”
“怪不得嘞，竟是搭上村委主任。”
“真替方大力感到不值，他對姓楊的那麽好，姓楊的背着他水性楊花的，到處勾搭人，跟狐貍精一樣。”
“瞪什麽瞪，你是不是也看上那狐貍精了？”
“大鵬你別不說話，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看上那狐貍精，要不然平日裏怎麽覺得那狐貍精不錯，你別以為你不說話，老娘就能忍着你……”
這些話，方應禮還是從周慧岚的嘴裏聽到的，這群嚼舌婦，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臉皮，有些話還當着當事人的面，鬧得沸沸揚揚。
後來直接傳到方大力的耳朵裏。
方大力可不是省油的燈，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話，直接抄起家夥就去砸那幾家房屋的門，吓得那些嚼舌婦們不敢出來，最後都是她們家的男人出面，但依舊沒把方大力給勸回去。
方大力要求這些人對楊老師道歉：“狗娘養的東西們，你們要是再敢說一次，看不看老子撕爛你們的嘴，他奶奶的，楊老師也是你們能随便說的，要是下次讓我直接聽到，就不是砸爛你們的嘴這麽簡單。”
他放出狠話，很快次日就有一堆人上門道歉。
人家可是生産隊大隊長，村裏多少男人靠着方大力這個生産大隊長，也就那些沒見識，又沒讀過書的婦人，才會拿楊老師來說這些髒話。
那幾家男人都不讓自家婆娘出門亂說了，這件事後面鬧得人盡皆知，成為村頭老榕樹下，老人們喝茶談資的笑料之一。
回想這些，方應禮便知道在這個的年代讀書有多麽的可貴，能讀書又是多麽大的一件事情。
只要他有能力，只要方同路喜歡讀書，他以後就會一直供着方同路讀下去。
一清早，雞鳴四起。
方應禮一家人起了個大早。
早餐是白米粥和煮雞蛋，外加一碟開胃的小菜，他們簡單吃完，穿戴整齊地一起出門。
他騎着三輪車，載着周慧岚跟三個小孩去往農場汽車站坐班車。
上次出遠門還是去鎮上，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去往岐江縣，他們對岐江縣更加的期待。國慶去縣上的人不多，早七點半的班車只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幾個人。
班車搖搖晃晃地攆出汽車站，很快就駛入到沙土路上。
三個小時左右，大家夥灰頭土臉地從班車裏下來，方同路和方巧娥兩人的雙腿都是軟的，互相攙扶着，早沒有了一開始的興致勃勃。
“這就是縣城嗎？”他們臉色疲憊，眼睛卻是雪亮地四處張望着。
看着眼前周圍的建築物有點老舊，空間還有點窄小的縣城汽車站，略有一些的失望。
“大哥，它看起來比泊山鎮的還要小。”方巧娥撇了撇嘴角。
方應禮被搖晃的車廂搖得昏昏欲睡，這會打着哈欠地看了眼周圍說：“這邊地貴，又是在繁華地段，小是小點，但價值可不比泊山汽車站小。”
“咱們先出去。”他說。
然後抱起地上的牛娃，朝着周慧岚使了個眼神，周慧岚會意地拉上方同路和方巧娥。
方同路他們聽不懂，手被周慧岚牽着，亦趨亦步地跟在方應禮的身後，生怕在這陌生的地方走丢。
一出汽車站，他們就在旁邊看到一家做面食的店鋪，裏面飄着濃郁的肉包子香味。
接着再繼續走，他們逐漸恢複精神，很快發現這邊吃食特別多，隔着幾步就有一家門店，裏面賣的東西尤為豐富，什麽都有。
還有很多是他們都沒見過的，緊接着，他們走出這條小街道，彙入到外面的縣主街道。
這下子，他們就被來來往往穿着精致漂亮的行人所吸引，一個東西還沒看幾眼，便又有新奇的玩意從他們的眼前經過，走了大概幾分鐘，他們就看到了兩輛飛馳而過的小轎車。
一輛是黑色的。
一輛是碧綠色的。
在方應禮看來這些都是古董級別的小轎車，側目看上一眼就沒什麽新奇，但對小朋友們來說，這小汽車真漂亮，真大，開得真快啊。
不僅他們，路過的小同志們，都不由地盯着那些小轎車看着，想象着自己坐在裏面是什麽樣的場景。
“這是什麽啊？”
一路上，他們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方應禮全程充當講解員，十分耐心地回答着他們任何問題：“這是一家定制蛋糕的甜品店，櫥窗裏面擺放着都是各種不同的蛋糕模型，那些都是不能吃的。”
“那個是玩具店，你說的那個是飛機模型，不過它不能飛，只能看着，我覺得它不如旁邊的地球儀，至少能學到一些東西。”
“想要去那裏看下嗎，那邊進去可以喝到咖啡，咖啡是什麽味道的？嗯……我也沒喝過，不過聽別人說是苦的，很苦的味道，不過它很香，你們聞到的就是咖啡的味道。”
原來林菲真沒騙他，這縣城裏的咖啡店就開在新華書店的對面一條奢飾品街道裏，這整條街的店面，裏面賣的東西都不是普通人家舍得買的，光是一架不會飛做工還有點粗糙的飛機模型，上面的标價就要“25元”。
方應禮看完直接咂舌，有這個錢，他可以多買一些圖畫書給方同路他們。
“大哥，這裏的東西都好貴啊。”看了一圈下來，方巧娥小聲地扯着方應禮說話。
她說得很小聲，只有他們幾個人能聽到。
方應禮伸手揉着她的腦袋，說道：“沒事，我們就看看。”
“這裏東西确實很貴，而且我看到那個毛絨玩具跟供銷社的差不多，但那邊只要三塊錢，這邊就要十塊錢了。”周慧岚咂舌。
畢竟這邊是富人區才會過來逛的奢飾品街道。
整條街給人一種充斥着“很有錢很奢侈”這樣的感覺，方應禮也沒打算帶着他們來這邊多久，快步地走出這條街道後，就來到了新華書店這邊。
面對新華書店那高大的透明玻璃牆，方同路和方巧娥都是微微張大着嘴巴。
“好多書！”方巧娥驚呼。
方同路也沒好到哪裏去，這是他見過最多的書籍，透過玻璃門窗，裏面一排排的書櫃上面，整齊擺放着五顏六色的書籍，他們站在門外面，看不清都有哪些，但依舊不妨礙他們驚嘆。
周慧岚喃喃道：“這書店，好大。”
“是啊。”
方應禮沒否認，這新華書店是目前縣裏唯一最大的書店了。
其他小型書店完全不能跟新華書店的比，且方同路要的奧數題只有這邊有得賣，其他小書店可沒有。
一行人沒猶豫，立馬進入到裏面。
他們沒來到這麽大的書店，整個人進入到裏面就暈乎乎的，鼻子尖只能聞到一陣陣飄逸在空中的水墨味。
方應禮也吸了一口空氣中的墨水味道，啊，這些都是知識的味道啊。
他微微擡眼地看向周圍，不一會就找到他們要去的地方，朝着他們眼睛一挑，讓他們跟上自己。
奧數題放在物理區域這邊，這邊有三排書架，第一排上放着的書籍看一眼便知道不是他們要找的小學奧數題。
第二排也不是，上面的都是擺放着高中物理、化學、數學等各種各樣的名校練習題跟學習資料。這些離現在的方同路還遠着呢，方應禮把目光放在第三個書櫃上面。
這裏就是小學跟中學的資料題跟練習題了。
滿滿一大排，肉眼看着就有幾百本，看上十幾分鐘就令人頭暈眼花，眼睛都快要轉不動起來。
周慧岚和方巧娥兩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氣。
太多了，她們看得更加眼花缭亂。
忍了一會，周慧岚對方應禮道：“應禮，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這些我看得頭暈。”
“行。”方應禮點頭。
方巧娥也不想留着，這書店那麽大，她想四處看看，但又不敢一個人離開，只好跟方應禮說了一聲，立馬跟上周慧岚。
兩人一小孩沒有被她們倆的離開所打擾。
方應禮很快就找到了适合目前方同路的小學奧數題，這本奧數題是一年級到三年級的，有兩冊，并排放在一起。他從架子裏抽出來，遞過去給方同路。
方應禮沒有獨斷，而是問他的意見：“你看下怎麽樣？”
接過練習題，方同路沒有立即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小心地翻動了起來，對着上面的列表一對一地比對後，朝着他點點頭。
方應禮：“那就它了。”
方應禮說完，沒過幾分鐘就又找到了适合方同路的奧數題。不僅如此，方同路自己也找到了一本很吸引他的練習題。
是一本初一上冊數學奧數。
上面的知識點，方同路很多都看不懂，而有些只看過卻從沒解過，但這本對他的吸引力最大，他很快就沉浸在裏面的數學題裏面。
直到方應禮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喜歡的話，我們帶回去。”
方同路：“會不會很多？”
他有點貪心，加上方應禮給他選的，已經有五本奧數題了，每一本都有公分厚度，這麽多書籍，肯定要花很多錢。
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後面印着的定價：8.8元
“好貴。”他狠狠地冷吸一口氣。
另一邊，周慧岚牽着方巧娥的手，輕手輕腳地在偌大而安靜的書店裏穿梭。
她們對這邊的圖書都不感興趣，直接就去到兒童圖畫書那邊。
不到幾分鐘，方巧娥就相中了裏面好幾本圖畫書，不過她只是上手摸了摸，卻沒朝周慧岚要。
但這些全都被周慧岚看在眼裏，等她摸完，周慧岚就在後面，把她摸過的圖畫書抽出來放到手裏。
等方巧娥回過神，扭過頭看向周慧岚時，就看到她手裏多出來的幾本圖畫書，每一本都格外的熟悉。
“這個是……”好像是她摸過的。
方巧娥咬了咬唇，她知道今天來這裏主要是給小哥買奧數題，不是帶她過來買圖畫書的。
“嫂嫂，我不喜歡這些書。”
周慧岚沒有拆穿她，而是說道：“嗯，這些都是我想看的。”
方巧娥眼睛亮起來：“真的嗎？那嫂嫂你買了之後，可以借給我看一下嗎？”
“當然可以。”周慧岚微微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