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這個計劃還沒有實施,謝畢卿他們現在的策劃書裏也只有一個棱模兩可的雛形。不過為了盡早能實現,謝畢卿已經在寫申請書,只等兩局的局長同意。
到時候會撥款下來給他們當研發費,不至于讓他們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地自力更生。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是太早了,方應禮答應加入後,就沒有繼續關注這件事。
交流完正事,兩人開始聊友誼上的私事,謝畢卿跟方應禮說,他夫人很想見一面,問他什麽時候有空去一趟縣城。
“等事情确定下來,到時候我就去。”方應禮道。
謝畢卿知道他說的是培育基地的事情,便點了點頭,如果不出意外,這一兩個月就能批下來。
聊完,謝畢卿和方應禮一起去到林局長辦公室,外面天色漸晴,烏雲緩慢散開,但天際間綴着條黑烏烏的雲海,那邊應該還在下雨。方應禮挑眼一看,知道那邊是浦林村,知道雨又開始下到那邊去了。
“林局,好久不見。”謝畢卿跟林局長打招呼。
林局長笑着接待:“謝同志,難得你來一趟分局,怎麽樣,這兩天跟着跑可有累到。”
“還好。”謝畢卿說。
“地裏的紅薯長得真好,我幫忙收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被感嘆到,要是現在全縣的紅薯地都能有這樣的好收成,那今年的糧倉肯定能裝更滿。”
“這還要多虧你推薦應禮過來,要不然我們分局可沒有這麽好的消息。”林局長笑眯眯,眼神示意方應禮也坐下來。
方應禮不想坐,迫于林局長的眼神威壓,只好坐到謝畢卿的旁邊,讓自己盡量縮在沙發裏,心頭默念着,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好的不來壞的靈,他默念沒幾句,就聽到林局長說道:“應禮,下午不用出去吧?”
方應禮道:“不用,這場雨下得挺大,各大生産隊應該在排水了。”
他去了也沒什麽好指導的,若是遇到生産隊隊長忙,連人都見不到,去了也沒有什麽用處。還不如老實待在局裏,把最近這兩天積壓着的報告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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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就過來跟我下把棋。”林局長摸着下巴,一臉饒有興味的模樣。
方應禮挂在臉上的笑容一僵:“……”
“哦?應禮你還會下棋?”謝畢卿問道。
方應禮:“只會一點皮毛。”
他忍不住腹诽,“大概是局裏沒有什麽人會下棋,局長喜歡叫上我。”
他可不覺得是自己棋藝有多高超,讓林局長這個熟讀深思多年圍棋的老手對他感興趣。所以,這完全是因為林局長在局裏無聊的時候找不到下棋的對象,想拉着他一塊玩。
而且其他人下棋,可能會故意輸局長的在多數,才讓他這個時不時露一手的年輕小夥有了“上位”的機會。
雖然他也想步步高升,但對這樣的寵幸還是很惶恐拒絕的。
“局長,我下午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要不然你看下其他人有空陪你玩下?”方應禮輕聲道。
“你有什麽事可以忙的?”林局長不以為然地皺起眉,“下府路那邊現在應該沒你的事,有事也要過陣子。”
方應禮立馬順杆問:“是有什麽事?”
林局長瞥他一眼,知道他這是在套話,卻也沒繼續端着不說:“你上次不是問我要種什麽,你也知道這地我撥給你了,以後要種什麽就不能只拘于種紅薯花生的,像荷蘭薯就可以十月份種。”
荷蘭薯,也就是土豆,這邊經常會叫這個名字,或者叫音譯的“甘筒”,現在老一輩的人比較喜歡按當地的方言音叫甘筒,而年輕一輩的,也更喜歡叫土豆或者是荷蘭薯。
方應禮是知道這邊也會種土豆的,雖然種植的數量不多,但随着土豆能存放一兩個月不壞,而且可以充當飯菜炒着吃,現在種土豆的自有地也不算少。不過公社這邊,種土豆還在少數。
他有些意外,林局長這次怎麽就叫他種土豆了。
南方全年氣候比較溫和,哪怕是十月份也是很适合種植土豆的,當然這不代表着這邊的人喜歡種土豆。相對于土豆,他們更樂意種花生。
花生的經濟價值比土豆高,每年分到手的花生有幾十斤到上百斤,吃不完的,可以拿出來賣。
一斤生花生可以賣到六角錢到八角錢,那可比土豆好賣多了,且買的人也多,根本不愁賣不出去。
方應禮:“局長,改用來種土豆不合适,社員那邊應該也不會同意。”
這點上,謝畢卿也是同理,他附和地說道:“之前都是提前一年定下要種的東西,這臨時變卦,或者生産隊也不會同意。”
林局長道:“不算臨時決定,我已跟周隊長商榷好,周隊長同意改種荷蘭薯。”
謝畢卿和方應禮兩人面面相觑。
這是可以輕易答應的事嗎?
但很快,林局長就給出他們不解的答案:“周隊長相信應禮你能給他們帶來好的收成。”
所以哪怕是社員們不樂意種的荷蘭薯,只要收成高,也可以抵得過。
這倒是方應禮沒能想到的,甚至覺得他們是不是對自己有點盲目自信了,他家裏的土豆現在還是半米高,被他掐了幾次尖,不讓它長得太高。但這離結果期,還有很長的時間。
他都不能确定自家的土豆能長出多少來。
方應禮卻只能啼笑皆非地接受。
到中午,婁懷和方書朋兩人帶着整理好的數據回來,兩人一回來就累得不想說話,癱在沙發上好幾分鐘才緩過那口氣。
“太累了。”婁懷作為一名沒怎麽幹過農活的大學生,家裏又是住在城區,從小錦衣玉食,直到上班才知道原來農人比他想的要辛苦。
但也只是覺得辛苦,等到這次,他親自地去到倉庫裏,一點點地把每畝的産量清點出來,他才徹底地感受了一把來自農人的艱辛。
光是清理重量,就差點把他的小命給丢了。
方書朋的情況看起來比他好上不少,體能方面更是強他很多,這會感覺到累,但還不至于累到懷疑人生,他灌了兩大杯涼茶:“哥,這趟值了。”
“有學到什麽?”方應禮笑問。
方書朋點頭,他學到了不少東西,先是知道公社那邊是怎麽清點出每畝産量的。均産量其實好算,就是稱重太多,耗費時間太長,他們幾個人輪流着搬紅薯,一袋紅薯就有一百多斤。
當初存放到倉庫的時候就有标記出來每畝的産出,現在稱好重量登記下來,再全部加起來,除掉農作物播種面積,就是均産量。
只要把分開的畝産量稱出來,其他就只靠算就完事。
方書朋:“其中有二十八畝的産量都高達263公斤,比往常多出來了幾十公斤,剩餘的也都很不錯,有五十六畝達到240公斤以上,其餘的都有235公斤左右。”
至于具體的,就都記錄在記事本上面,他把記事本交給陳彬。
陳彬雖然沒跟着一起過去,但他想象了一番那盛大的場面,心裏跟着激動着翻開記事本:“太好了,我現在就把這記錄下來。”
“嗯。”方應禮也高興。
跟着一起高興的還有其他人,大家都為這次的畝産感到興奮。
連大雨之後的搶排都沒有讓人覺得多苦惱。
次日,謝畢卿和婁懷在旅社那邊退房,已經打算回去縣城。方書朋很不舍,将方應禮拿給他吃的糯米飯團都沒吃,帶過來送給婁懷。
婁懷一臉拒絕的表情,可耐不住方書朋的熱情,溫熱的飯團就被塞到了懷裏。
盯着手裏多出來的兩個奇怪的飯團,他剛想拿出來還回去,就聽到方書朋道:“這是嫂子做的飯團,特別香,只有我們農場才買得到,你不吃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嫂子?”婁懷一時沒想到是哪個嫂子。
方書朋道:“是哥的啊。”
說完,他就在旁邊繼續誇,“這飯團開始的時候是我哥做出來的,那味道簡直比我吃過的各種肉都還要香,我覺得粵聚樓的飯菜都沒有我哥的手藝好,但沒想到我嫂子這麽厲害,改良版的飯團更好吃,我天天吃都不會膩。”
可惜他沒能天天吃,但他哥和嫂子待他們都好好,經常會給他們裝一些飯團讓他們在路上吃。
這次要不是婁懷要離開了,他們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才将這飯團送給他。
“這還是弟妹做的?”謝畢卿拿過飯團,盯着看了一會,毫無尊師的矜貴,“給我一個。”
婁懷:“!!!”
啊啊啊,這是他的飯團。
“老師,你怎麽連學生的飯團還要搶。”婁懷欲哭無淚,眼巴巴地看着他将自己的飯團給搶走了。
但謝畢卿的良心還在,留了一個還給他。
為了避免剩下的飯團落到老師手裏,決定幾口就把這個拳頭大小的飯團給吃掉。
“咦?”
這飯團……怎麽這麽香!
謝畢卿和婁懷兩人眼裏都是充滿驚喜,原來方書朋沒有說謊,這飯團确實不錯。
他們平日裏的夥食都不差,頓頓有油水,大魚大肉都吃過,但這個飯團外面的糯米嚼着軟糯可口,帶着一絲豬油的香,但又不像是豬油,好像還夾雜着不同的香味,卻一點都不膩。
裏面的餡料更是令人眼前一亮,上一層是裹着沙沙口感的鹹蛋黃,嚼着卻是蝦米,還有很有嚼勁的瑤柱幹,香脆的花生米,炒得美味十足的五花肉沫,醬汁将周圍裹着的糯米浸透成誘人的醬色,吃着鹹香味足。
這麽點飯團,根本不夠他們吃!
謝畢卿笑罵道:“方應禮你不夠義氣啊,我來這麽多天你都沒想過帶過來給我嘗一下。”
方應禮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喜歡。
不過他也不是空着手來的,在送給謝畢卿的包裹裏,就有用油紙裝了十個飯團,打算讓他們回去的時候中午吃,但現在卻被方書朋的意外之舉給打破。
“這裏面有十個飯團,我想着你們中午應該夠吃。”方應禮道。
他将手裏的包裹遞過去,婁懷屁颠颠地接過。
謝畢卿:“這才差不多。”
方應禮:“是小慧的一點心意,這飯團做着雖然比較麻煩,但味道很好,我也沒想到你們還挺愛吃。”
婁懷連忙開口:“謝謝應禮哥,麻煩替我謝過嫂子。”得了好處,現在知道喊哥了。
方應禮見他這臉市儈樣,不由覺得好笑。
“替我謝過弟妹。”謝畢卿開過玩笑之後,正色道。
“好。”
兩人不再多廢話,謝畢卿告訴方應禮他那邊會盡快将事情落實下來,到時候方應禮就可以随時申請出差過去縣城,兩人以後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多。
這邊送走謝畢卿他們,另一邊,下府路正在對田地裏來不及收的紅薯藤進行搶收。
這些紅薯藤已經不适合晾曬成幹草糧,只能是收起來後盡快地送到畜牧場那邊,讓那邊盡快地安排投喂。
畜牧場那邊圈養着兩百多頭花豬,現在花豬養到兩百斤左右重,這幾噸紅薯藤,喂不了多少天就可以消滅完。這兩天喂不完的,還可以丢給黃牛跟山羊,這兩者養的不多,但幾十上百只吃着,量還是消耗很大。
解決紅薯藤的問題,下府路開始耕地。
從總社那邊調派過來兩輛豐收-35型,同時投入到作業當中,這次過來駕駛拖拉機的師傅,是跟着方應禮學開拖拉機的第一批人員。
見到方應禮過來,都是熱情地連忙下來打招呼。
一路上,都是“方同志”地喊。
社員們則是規規矩矩地喊着“方指導員”,不敢跟那幫拖拉機師傅喊方同志。
35馬力的拖拉機一天正常負荷下可以耕地三十五畝左右,沙土壤好作業,但這地剛下過一場持續兩個小時的暴雨,接着的兩天一直陰天沒有大太陽。這地的土壤還是濕的,耕犁起來就要比幹沙地費勁。
為了不磨損拖拉機的韌帶跟後面的懸挂犁,拖拉機師傅們按照一天30畝地左右來執行,這一百二十畝地,用了兩天時間才作業完成。
耕犁好地,周隊長組織社員開始挑選土豆種。
土豆作為種子需要挑選表面光滑,色澤鮮明,沒有任何龜裂,且不要畸形跟帶青皮的。青皮土豆發芽褪毒不夠,容易長出帶毒的土豆。
品種也很關鍵,南方這邊的品種其實不算太好,但也不差,現在品種不算矮株,長到後面會有半米到八十公分的高度,但方應禮已經打算到時候讓社員們多掐尖了。
選好後的土豆都被裝到筐裏,一畝地需要土豆種一百五十公斤左右,每筐裝一百五十斤,正好可以裝成兩筐。
一百二十畝,就要兩百多筐,他們需要找個面積廣的平面用來裝這麽多的土豆。
一車車的土豆運過來,再倒在地上開始挑選,再重新裝上,這套流程下來,花費的時間一點都不少。
下府路的社員們總共一百十一名,平日裏安排到這邊的就只有五十名,只有在忙碌時,才會調派更多的人手過來。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多出來的三名臨時工,還有一名方書朋,這邊的缺人問題很快解決。
這些人一半鋤地,将耕犁好的土地耙出一條條高壟,不需要像種植紅薯那般高,但這麽多畝地,想要耙好高壟不是容易的事。
當然了,此時的方應禮已經不會再下地跟着一起幫忙,只有他,根本解不了渴,不如讓他們自己去幹。而他則是帶着陳彬去了一趟浦林村。
這次浦林村的情況還不錯,倒灌進水田裏的水很快就及時排灌出去,花生地的花生快要可以收獲了,花生苗到後期容易發病,這次他們過來,就是為了防止花生苗在泡水過後出現白絹病等問題。
在高溫、高濕、土壤透氣不良的情況下,很容易得白絹病,所以在遇到大暴雨時,林澤鸫第一時間搶排的不是水田裏倒灌進來的水,而是花生地。
他們過來時,林澤鸫已經帶人把水都排幹。
為了防止後面還會出現這個問題,方應禮立即叫他帶人把農藥給噴上。他選的是可以跟肥料一起使用的農藥。
先噴了農藥,再過上三天,就可以多噴一些含鐵比較高的有機肥,以及一些促進果實生長的葉面肥。
吩咐完,他帶着陳彬去到插着指示牌的這條花生高壟前。
這條高壟上的花生苗,看着明顯比周圍的要矮上一些,方應禮雖不常過來,但每次都會提前打電話過來浦林村,交代林澤鸫什麽時候掐尖,什麽時候施肥。
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不同培育方式的花生苗逐漸産生更大的變化,如今看起來,這條高壟上生長的花生苗,瞧着葉面更加鮮綠,哪怕遭受了幾個小時的雨水浸泡,都不能将它的葉片打蔫。
林澤鸫看起來比他們倆還要激奮:“方指導員,我有預感這條高壟産出來的花生品質肯定更好。”
明明都是同樣的品種,只是種法,培植的方式有所不同,但卻有着這麽大的明顯差距。這不由地令他懷疑,以前種了這麽多年的花生,是不是都用錯了方法。
“不是用錯了,而是現在你們使用的方法是最貼切現實的,若是都按我這樣的種植模式,産生的成本會增大不少。”方應禮冷靜說。
不是他不想用更加現代的種植方法,而是事實不允許。
以目前的經濟狀況來看,國家大部分小零件都還要靠進口,進口價格昂貴,平民百姓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支付這麽一筆高額的成本費用。哪怕是以鎮為基礎的生産大隊,面對這麽高的費用,依然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何況是小小的浦林村。
哪怕浦林村是生産大村,有着将近幾百畝水田和旱田。
面對方應禮這般無情地直面戳破現狀,林澤鸫的臉色極其難看,他閉了閉眼,緩了許久才平複那難受的情緒:“唉。”
“放心,不用幾年,我們會越來越好的。”方應禮自信道。
随着改革之後的幾年,南方城市的經濟極快發展,大力發展的前提下需要更多的經濟來源,還有外地遷移人口,這些人口都需要大量的糧食。到那時候,會有更多的優良品種應運而生,新的時代快速來臨,之前需要高昂價格才能買到的東西,興許不用再大費價錢。
方應禮不是對自己有信心,他是對國家有信心。
85年後的經濟,與80年頭的經濟是完全不可比拟的,那個時候會有更多的萬元戶誕生。再加上生産隊徹底解散,所有田地歸于集體所有,到時候人們可以靠着家裏種田,再加上其他的收入,會越過越好。
若是不想再繼續下地幹活,還可以将分配到的土壤租聘給別人,只收租金也是一種經濟來源。
想到幾年後的發展,方應禮心潮澎湃,希望這天能更快到來。
林澤鸫笑起來:“方指導員的話,總是讓人無端有些期待。”他笑着,壓抑的情緒随着浮上臉頰的笑容逐漸了散。
這麽一圈轉下來,等一行人從田地出來回到休息室,已經到中午吃飯時間。
林澤鸫邀請方應禮留下來吃過午飯再回去:“食堂裏沒菜,我讓師傅炒兩盤,雖然簡陋了一些,但都是自家種的菜,吃着也香。”
“好,那就麻煩師傅們了。”方應禮笑着欣然接受。
到飯菜端上桌,方應禮發現這炒的青菜裏面還加了不少豬油渣,有了豬油渣潤菜,這菜吃起來不止香,還很下飯。
公社裏的白米飯可以免費吃到飽,社員們在家裏不舍得煮白米飯,就在食堂裏拼命地吃回來。
因為食堂不提供菜肴,社員們都是自家帶菜過來,見到方應禮和陳彬留下來吃飯,有的主動将帶過來的醬油豬肉拿過來,說是送給他們吃的。
有了開始,後面陸續有幾個家境不錯的社員把自己帶的飯菜拿過來,連後來忙完過來的林天樹看到,直接帶着菜跟一盆米飯走過來。
他今天帶的是五花肉炒筍片,還有一碟糯米豆腐乳,上面還挂着幾顆沒有化開的糯米粒,聞起來挺香。
“指導員,你下午有空嗎?”坐下來後,林天樹先是用還沒吃過的筷子給方應禮夾了一塊最大的五花肉,而後問道。
方應禮接受了他的五花肉,說道:“有空,可是你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不算問題,就是我跟我爸都不是看得很準,現在稻苗是正常長的,不過我們都不确定要不要再施一層肥。”林天樹說。
之前拿的是陸專員的施肥方法,在這個時候就需要追加一波厚肥,以求接下來的生長期能更好的吸收到足夠的養分。
但現在用的是方應禮的,方應禮之前交代過他們可以按照陸專員的方法再施肥一年,可是現在苗是正常生長的,他們就開始不确定起來了。
“行,晚點過去一趟。”方應禮道。
林天樹感激道:“謝謝方指導員。”
吃飯時間不談正事,說完這幾句,方應禮開始認真吃飯起來。
很快,幾個人吃得滿嘴是油,都不客氣地扒了幾碗白米飯。
林天樹本帶過來的豬五花炒肉片,是要分成兩頓吃的,現在都被大家給嚯嚯完,嚯完林澤鸫還意猶未盡。
拍着林天樹的肩膀說道:“以前都沒見你孝敬我,現在還是靠指導員才能吃到你一片肉,不容易。”
林天樹的臉驟然漲紅,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半天,解釋不清楚。
“不愧是大隊長,說話都是這麽有藝術,你看林天樹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了。”方應禮開玩笑地打趣。
林澤鸫“啧”了兩聲:“我作為大隊長還不能說一句不好啦?”
“那也不能以大欺小。”方應禮怼回去。
他倒沒覺得真的以大欺小,不過看林天樹這模樣,之前應該跟公社裏的其他社員們相處得一般般,至少不會把帶過來的飯菜送給別人吃。
想來也是,大家都不容易,他過來這麽多次,也沒見過有幾個人分着一起吃飯菜的。若是真的,那肯定是好兄弟的關系。
“算了,有你撐腰,這小子可不會因為我這句話就覺得得罪了我。”林澤鸫樂呵地笑了一下,沒真的生氣。
一幹人吃完飯,開始收拾東西回去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
方應禮要跟着去浦林村內村,陳彬也想去見一見修整兩個月後的水田現在成什麽模樣了。
見他們都要去家裏,林天樹二話不說地開上他家的機動柴油三輪車,穩穩當當地載着他們往家的方向過去。
三輪車開到村道裏面途徑一片廣袤的柑橘林,樹梢上的柑橘已然成熟,挂着鮮豔的橙黃色柑橘,幾顆幾顆的簇擁在一起,半隐半現在綠葉之間。
見到這場景,方應禮有些恍惚地想起來,十月份到了,柑橙也要收獲了。
泊山鎮主要果林有荔枝林、龍眼林,這是這邊的特産水果,不僅泊山鎮,岐江縣,以及其下四大農場,還有上百個自然村,每個村裏都有種植荔枝和龍眼。
不過現在農村還沒有大面積的承包種植,只在鎮上、農場才有大型果林。但,沒想到浦林村還有柑橘林。
方應禮很快就發現了什麽,疑惑地問林天樹:“以前都不是走這條道的?”
“這次下雨把那條路給淹了,現在水位下來,但泥坑不少,不好開道。”林天樹解釋。
“這果林是誰的?看起來面積不小。”他問。
林天樹說:“是鎮上的大戶過來承包的,好像承包了二十多畝山地。”
“這地用來種植柑橘挺好的。”方應禮瞥一眼地上的土壤,若有所思。
一聽到這話,林天樹頓時有很多話要說:“那大戶來看地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說這地不好開荒,屯着也是浪費,還不如讓村長賣給他,不過村長精得很,聽到這話就知道這地不能賣,只同意了租聘,好像說是租了三十年。”
“當時還有人說這大戶人多錢傻,這地看着就不好種東西,結果人家很快就帶着工人過來,把這地都給整了一遍,還在這邊開了條道。喏,我們現在走的這條就是那大戶給開的,算是我們村第二條村道。”
這條道直通另外一條主要村道的交叉口,若是另一條堵住了,他們也可以走這一條。有了這路,村裏人對這大戶的印象還挺好。
今年柑橘成熟,已經有不少人家家裏有閑人的,都跑過來這邊打小工摘柑橘,林天樹還聽說一天有一塊錢呢,多的是人樂意幹。
他家不缺錢,就沒跟着湊熱鬧,不過他們叔伯幾家人都有派人過去,回來的時候還說管一頓午飯,是白米飯配豬油渣炒菜脯丁。
陳彬發言:“看來是個不錯的老板。”
方應禮颔首:“有機會倒是想見見。”他想吃柑橘了,不知道回來的時候能不能路過買一點回家。
就這樣,他們一路聊到家門口,把三輪車停穩,三人下車後先奔去林天樹的祖宅,在裏面見到林大叔後,四人再去到田裏。
經過修改的排水渠在這次暴雨來襲時起到很關鍵的作用,這次下大雨,他們竟然沒見到雨水倒灌,那些本來會積壓高過排水溝進來的雨水,統統在修改的拐彎處,直接分道成三條水流,排進到一邊的河道裏。
而道溝的兩邊用土磚跟水泥重新鞏固過泥土,這次雨水沖刷下,也沒掉落多少泥沙,泥沙減少,堵住排水口的概率大大降低。
當時家裏就林大叔跟林大嬸在家,忽然下大雨把他們吓一大跳,立馬帶着工具過來排水,見到這樣的情景都是一怔。
而後感慨方應禮的厲害:“後生可畏啊。”
林大叔幹起活來不輸兒子,撩起雙臂上的袖子,露出來的手臂強壯有力,看着老當益壯,神采奕奕。
在見到方應禮時,雙手緊緊地握住方應禮的手:“方指導員,林叔我這輩子最有幸的就是聽你的話,堅持按照你的辦法來修整這田,要不然以後的日子可不知道該怎麽下去了。”
“叔,不激動。”方應禮被握住的手傳來一陣陣疼。
他面色不顯,卻也沒讓林大叔繼續緊握着手,等他松開後,說道:“叔,奮鬥還沒結束,接下來我們依舊要重視這個問題。”
這土壤退化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善回來的,在後面的日子裏,還需要持續地使用熟石灰來降解田裏的酸性物質。直到這些有害的酸性物質全部降解到一個平衡的指數,到時候就可以再用其他的方法來填補土壤的虧空。
好在他們之前聯系了陸專員,不得不說,陸銳安這人品性興許一般,但業務能力還是不錯的。
他提出來的方法雖指标不治本,可這麽三年來的堅持用大量肥料堆積,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沒有讓土壤惡化得太過誇張。
他們到達水田邊,入目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光禿的田野,田埂周圍青草萋萋,雨水過後,牧草長勢更加兇猛,有些已經超過半米。
牧草越長,生長的地裏的根莖會越紮越深,等到完全鞏固住周邊的土壤,算是事成一半。接着就是看對面了。
對面的山坡本光禿禿的只有黑黃色的土,現在上面青野蔓延,碧青的牧草随風飄揚,周圍的空氣聞着,有股泥土帶來的清新芳香。
田裏的水稻長得不錯,抽穗期需要大量的養分,現在的養分足夠支撐着水稻生長,目前看着很健康。
不過林大叔的擔心挺有道理的,目前的長勢只能算是不錯,還達不到最好的标準,再追加一層肥料,對水稻和田地都是好事。
“叔,之前陸專員給你的施肥方案,方便給我看下嗎?”方應禮問。
林大叔立即道:“肯定方便啊,我這就去拿。”
說完就立即返回家裏,沒過多久便帶着一張有些發舊的書頁紙張過來。這張紙有三個年頭,人長期的觸碰讓它摸起來邊角都有些光滑發軟。
方應禮接過紙張後打開,沿着字跡一行行地看下去,看完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按照這個施肥方案作為基礎,修改部分之後,重新寫下來。
寫完,他撕下紙張遞過去給林大叔:“我在前面都标注好了每批的施肥次數,叔你就按照這個序號來對應施肥的量,這次就按這個抽穗期的來施肥就好。”
他指了指寫着抽穗期那行,跟林大叔解釋。
“好的好的,我就按照你說的來辦。”林大叔說。
林大叔很開心,四人回到林家祖宅,他急不可耐的叫兒子去把倉庫裏堆放着的肥料搬出來,他明天就要把田裏的肥給施上。
而他則是拉着方應禮坐到前堂的桌椅上面,煮着水給方應禮泡茶:“上次我看你很喜歡喝茶,這次去拖江西朋友買東西的時候,讓他給帶了兩盒毛尖過來。方指導員要是不嫌棄,這茶就帶回家喝一喝。”
“那我就謝過叔的好意了。”方應禮道。
他沒拒絕他的好意,拿了人家的茶葉,他自然就沒再要咨詢費。雖然他過來三趟可能只收一次咨詢費,但不妨礙他依舊很喜歡林天樹一家人。
和林大叔聊天也很有趣,趁着林天樹還沒回來,他喝着茶,邊聽着林大叔說起年輕時候的趣事,邊吃着林大嬸端上來的小炸魚,
林大嬸說這小黃魚是她今天去鎮上賣東西的時候順道買回來的,特別新鮮,她用一點面粉加紅薯粉,配在一起調成面糊,小黃魚裹上面糊下鍋炸成金燦燦。
一咬,酥脆無比,裏面細小的魚刺都炸得酥了,根本不用擔心會有魚刺。
見方應禮愛吃,林大嬸貼心地回到廚房,給方應禮裝了滿滿一袋小魚酥。他回去的時候,讓方應禮給帶上。
好東西.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陳彬也得到了一包,不過他們都發現,同樣是熱情招待,但給陳彬的那包小魚酥,只裝了一半,不像方應禮那包,鼓得袋子都稱起來,裏面的小魚酥都要露出來了。
而且剛才送茶葉的時候,林大叔光顧着給方應禮,并沒有陳彬的份。
陳彬雖然不酸,但看着還是狠狠地羨慕了。
“我媽看起來很喜歡指導員你,我自己去生産隊的時候,她給我裝的小魚酥,每次都只有三四條。”林天樹看着方應禮手裏的袋子,也是狠狠地羨慕。
陳彬頓時覺得,他的待遇也挺好的。
聞言,方應禮看了他一眼。
難道這小黃魚在這邊價格很貴嗎?
他一問,才知道不是價格貴不貴的原因,而是這小黃魚需要看季節,有時候季節不對,一年都吃不上幾次。但今年小黃魚還挺肥,這次買回來的,每條都有大拇指.粗,吃着特別滿足。
方應禮的運氣也是賊好,這小黃魚剛炸出鍋的時候口感最好,放上兩三天後就沒那麽好吃了。
林大嬸今天剛買回來,油炸不過兩個多小時,雖然冷卻了,但吃起來一點都不比熱的差,甚至因為冷卻後,吃起來更加酥脆。
給到方應禮的這包小魚酥足有一斤多,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回去途徑那片柑橘林,方應禮讓林天樹将三輪車停一下,他繞着看了看,看到圍着的門在哪裏,走過去詢問其中一個忙碌的工人,問他橘子賣嗎。
那人看到他,搖頭說不知道,但又說可以幫忙去問下管事的。
林天樹這才知道方應禮想要買柑橘,立即道:“方指導員,我跟裏面的管事認識,我去幫你問。”
“那行,辛苦天樹了。”方應禮笑着說。
林天樹連忙說沒事,然後跨過木門進入到裏面,等過了十幾分鐘,他手裏提着一大袋柑橘回來,身後還跟着個中年人。
“方指導員,果林的管事聽說是你要買,不讓收錢,硬是塞了這麽多給我。”林天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他本來是打算自己出錢買的,但沒想到對方認識方應禮,還親自跟着過來。
中年人熱情地走過來跟方應禮握手,說很高興能見到方應禮,之前只是聽別人說起他,現在看到才知道方應禮這麽年輕。要不是時間不對,他真想請方應禮去裏面坐一坐。
不過方應禮跟他寒暄幾句後,還是打算給錢,要不然他就不收這橘子了。中年人送了幾次沒送出去,最後只好報了個優惠的價格,将這一袋十幾斤的橘子優惠賣給方應禮。
到局裏,方應禮路過前臺看到林菲在那裏,就走過去問她要不要嘗一下這小魚酥。
“哪來的?”聞到香味,林菲的眼睛都變了,從前臺裏探出腦袋,輕嗅鼻息,确定這味道是她喜歡的,便點了點頭。
“給我來點。”
她說着,跑去洗手間裏洗了手回來,找出個幹淨的飯盒遞過去給方應禮。
方應禮給她裝了半盒。
林菲是個嘴刁的,吃過的好東西不少,一看到這金燦燦的顏色就知道這東西不錯。她也沒再多說什麽,當着方應禮的面就拿起一條吃起來。
這一咬酥脆的聲音就在齒尖響起,林菲眼睛一亮:“這做的,不輸鐘阿姨。你到底在哪裏得到的小魚幹?”
“是別人送我的。”方應禮自豪道。
“別人送的啊,那我以後可不一定能吃到這樣的小魚幹,不行我得帶回去給鐘阿姨嘗下,看她能不能做出來一樣的。”林菲有些小失望,把手裏的小魚幹吃完,意猶未盡地把飯盒給蓋上。
然後對方應禮說,下次有什麽好吃的記得叫上她。
方應禮在袋子裏掏了幾個橘子放到她的桌上。
“你想吃飯團嗎?”方應禮問她,“我家小慧做的飯團,一個一角錢,味道很不錯,你要是想吃,我明天給你帶來。”
他沒說請吃。
林菲也沒覺得不對,立即點頭:“那行,我要兩個,明天帶錢給你。”
現在她手頭上沒有散錢,不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