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認親
認親
見原本大好的氣氛因他的一番話陷入沉寂,紀廷昀暗暗自責,換上淡笑道:“先不提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們去瞧瞧昭昭如何?”
紀廷昀從戚雲霄身邊接過來的只有母女二人和一只貓,做娘的又待在房中這麽久,容汐也擔心昭昭适不适應陌生的環境,便點點頭随紀廷昀一同走出房門。
方才紀廷昀用給米糕做貓窩的事吸引昭昭的注意,此時昭昭正在後院看熱鬧。
容汐與紀廷昀到時,後院正熱鬧得很。
通名的燈火下,兩名小厮正在用木板搭建小屋子,昭昭周圍團團圍繞着四名侍女照顧她,還有兩個比她大不了兩歲的小女娃作玩伴。
三個短胳膊短腿的小女娃正在往已經做好的小屋頂上插樹葉,忙活得很是認真。
紀廷昀給容汐解釋道:“都是我今日自宮裏回來就安排的。挑的侍女都是仔細又有耐心的,又選了兩個家生子陪伴昭昭,有小玩伴陪着,想必昭昭會過得更開心。”
“你倒是早就計劃好了。”容汐緩緩點着頭,心間一片熨帖。有些慚愧紀廷昀想得竟然比她這個做娘的還要周到。
昭昭回頭的時候看到娘親和叔公來了,立馬扔下樹葉,張開雙臂颠颠地朝容汐跑來。
侍女們矮身追在昭昭身後,生怕她摔着了。
容汐彎下腰,一把抱住天真可愛的小女兒,将她抱起來坐在自己手臂上。溫聲問她:“昭昭喜歡這裏嗎?”
昭昭一晃一晃地重重點着頭,仰着小臉認真說:“哥哥們說,紀大人還讓他們給昭昭造一架大秋千!”
“我們昭昭要有大秋千啦。”容汐輕輕刮了刮女兒的小巧的鼻頭,問她,“昭昭知道給你做秋千的紀大人是誰嗎?”
昭昭被問得有些小害羞,抱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後翹着手指指向紀廷昀;“知道,是給昭昭買糖人的叔公,這裏是叔公的家。”
小孩子最是天真無邪,喜歡與不喜歡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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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廷昀望着昭昭單純的笑臉,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試探昭昭會不會讓他抱。
容汐也含着笑看昭昭的反應。
昭昭思考了一小會兒,雖然不是很想離開娘親的懷抱,但是想着是紀叔公帶娘親離開讨厭的戚叔公那裏,紀叔公家裏還這樣有趣,遂還是大方地讓紀叔公抱她。
容汐見這一對父女倆相處得這麽好,心想也該讓他們二人相認了。
她摸了摸昭昭的小發揪,對紀廷昀道:“外面冷,咱們進屋去說。”
一行人進到溫暖的屋裏,米糕也跟着擠進來,窩在燒了地龍的炕榻上。
燭光昏黃、暖意漸濃。
容汐與紀廷昀回到初識的融洽,乖巧的女兒和小貓都在身邊,這樣簡單又溫馨的畫面,曾經是兩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容汐接過昭昭,抱着女兒坐在她腿上,溫聲問道:“昭昭還記不記得,曾經娘親是怎麽告訴你關于爹爹的事的?”
“爹爹!”昭昭跟着念道,然後無意識地皺起淡淡的眉頭賣力地想了一會兒,猶豫地吐出一個字,“忙。”
“昭昭真聰明。”容汐低頭在女兒的小臉蛋上親一口,繼續循循善誘道,“爹爹有重要的事忙,所以沒和娘親與昭昭在一處。”
紀廷昀專注地望着母女兩個,聽容汐說曾經她是如何對昭昭解釋爹爹的情況的。
對于容汐雖然恨他入骨,但依然生下了昭昭,并且善意地哄騙昭昭這件事,紀廷昀心中觸動良多。
好像冥冥之中,他和容汐雖然走向了兩條岔路,最後又因為斬斷不了的情緣而彙集在一起。
這樣的重逢彌足珍貴。
紀廷昀暗下決心,再沒有人能将他們分開。待他守護這片土地的百姓度過災難,就三媒六聘、八擡大轎,迎娶容汐成為他唯一的夫人。
“現在爹爹不再那麽忙了,可以照顧我們昭昭了,昭昭想要爹爹嗎?”
容汐的聲音拉回了紀廷昀的思緒。
他看向昭昭,越看越覺得她雖然長得像容汐,但也能看出自己的影子,無奈自己之前怎麽就沒看出來。
兩人都期待着昭昭的回答。
在娘親懷抱裏的昭昭面露認真的思考。
其實跟随娘親長大的,年僅三歲的昭昭并不是很了解爹爹的含義。
但她見過別的小娃娃被爹爹抱起來騎在肩膀上的模樣,那是她很好奇的感覺。
所以昭昭堅定地點了點頭:“想!”
紀廷昀呼吸都慢了些。
他起身走到容汐面前半蹲下來,牽起昭昭的小手,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昭昭,我就是你的爹爹。乖,叫爹爹。”
容汐有些緊張起來。
就連屋子裏伺候的侍女都不由得屏息以待。
當昭昭那聲脆生生的“爹爹”響起時,容汐難以自控地落了淚。
侍女們也紛紛哽咽不止。
她們的年近而立依然獨身一人的紀大人,今天不僅接了女主人回府,還突然就有了一個三歲的女兒。
這樣艱難的認親場面,實在太好哭了。
*
王宮,福延殿。
周穹斜卧于榻上閉目養神,兩名貌美侍女環侍他周身,正輕揉慢撚地給他捶腿捏肩。
臺階下,有身穿灰衣銀甲的禁衛正躬身彙報今日有關紀相國與伧國三王子的糾葛。
一身紫黑官服的禦史大夫朱高義立身于一側,靜靜聽完禁衛所說後,對周穹拱手道:“王上……”
他僅僅開了個頭,就被周穹揚手打斷:“孤知道。廷昀如今做事,真是越發沒顧忌了。他從前行事多謹慎一個人,為了個女人,竟毫不避諱,鬧得人盡皆知。”
朱高義垂着頭,一抹精光自眼底劃過。
在他的挑撥下,周穹與紀廷昀原本堅固的同盟情出現了裂痕。哪怕周穹現在沒把對紀廷昀的介意流露在表面,但與他商論這些事,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朱高義只先附和道:“相國大人确實受影響頗深,令人不能不為其憂心啊。”
周穹捏了捏眉心。
因為對紀廷昀失去了信任,他開始回想這幾年來紀廷昀做的一些事。
改稅制、修運河水渠、劃郡改耕作,還有四設糧倉囤積谷物。這其中,曾有周穹覺得多此一舉、收效甚微而反對過的事,但紀廷昀堅持己見,他當時也信紀廷昀,便由着他去做了。
現在想來,他這個真正坐在王位上的人仿佛只是紀廷昀随意插在這位子上的一張大旗。
作為周國最尊貴的人,周穹很難不去介意此事。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扶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思考着要如何去處置逐漸超脫他掌控的臣子。
來自君王的沉默與猶疑,牽扯起在場每一個人心緒顫動。
良久,周穹睜開狠厲的雙眼,自語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