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晉江獨家發表

晉江獨家發表

容汐同兄嫂談心罷,幾人順着原路返回單獨的雅間。

寒冬臘月的,菜早已涼了,一家三口一人用了一塊不怕涼的芡實六珍糕,然後岚霜帶着侍衛們将桌上的菜肴碗筷弄得像吃剩下的,這障眼法便妥當了。

就算有人特意來查,也要無功而返。

這時,回府送東西的侍女等人也折回了,正候在外面等候主子們。

岚霜将雅間的門打開,容汐與紀廷昀對視一眼,并肩走出這方承載了秘密的雅間。

見過兄嫂和外甥,容汐的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地。回府的路上,因為情緒的松懈和外出一上午奔走的勞累,她靠在紀廷昀的肩頭上很快就睡着了。

紀廷昀擔心她睡不安慰,繞過肩頭半抱半扶着她。

母女連心,沒過多久,昭昭也躺在紀廷昀懷裏閉上了眼睛,睡着後還砸吧嘴,可能是午膳只吃了一個芡實糕沒吃飽的緣故。

紀廷昀看看容汐,再看看昭昭。兩張一大一小,長着同樣俏麗的五官、膚白紅潤的臉,正保持同一步調,輕淺綿長地呼吸。

他看着她們無憂無慮睡着的模樣,感受到一大一小帶着依賴的依靠,滿足到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唇角。

此時,紀廷昀恍惚覺得封閉的車廂內就像另一個世界,沒有算計、沒有籌謀。身邊是失而複得的妻子與女兒,他從前因為失去容汐空了一塊的心,這下不僅被填得滿滿當當,還暖意融融。

他側着頭親了親容汐的頭頂,又親親小昭昭的頭頂,貪心地想,希望這段安寧而溫馨的時光久一點,再久一點。

馬車回到相國府門前,不等紀廷昀叫醒,容汐先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後第一件事便是湊到昭昭面前,親了女兒一口。

昭昭被親醒了,閉着眼睛不願意睜開,在紀廷昀懷裏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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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汐和紀廷昀齊齊笑了起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下了馬車,卻不期然碰上也自外回府的戚雲霄。

隔着兩座宅院的大門,也能感受到戚雲霄的不悅。

還是紀廷昀處事圓滑,不管之前有多劍拔弩張,心裏有怎樣的計較,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地點頭致意。

容汐随之也施了一禮。

紀廷昀是得利者,做出雲淡風輕的姿态容易又能氣到對手。戚雲霄就沒那麽輕易揭過了。

他受了兩人的禮,未作回禮便拂袖而去。

那邊人走了,容汐一行便也往相國府裏進。

穿過正門後,門房的小厮躬身走到紀廷昀身邊,行了禮道:“禀大人,宮裏的王總管來了,已在正廳等候多時。”

既無急事,又非年節,周穹派王謙出宮來相國府所為何事?

容汐看向紀廷昀,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紀廷昀看出容汐陡然繃緊的情緒,牽起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輕聲道:“有我在,別擔心。你帶着昭昭先回房去。”

他的聲音如淡雅弦音,好似真的能驅散一切負面的心緒。

容汐點點頭,從他懷裏接過又睡過去的昭昭,先回屋去等他消息。

紀廷昀等在原地,親眼見着容汐在侍女的陪伴下轉過一方影壁,背影消失在通往她小院的回廊後,這才擡腳去正廳見王謙。

宮裏來的人,哪怕是下人,也比宮外的某些貴人都要金貴。更不提王謙這樣有權的帝王身邊人。

他在紀廷昀待客的正廳等着,坐的是上座、喝的是靈溪雲霧,就連室內燃的取暖碳都是不見一絲煙氣的銀骨炭。

見到紀廷昀到了,王謙慢悠悠放下茶碗,起身整了整衣袍,而後斯文行禮道:“問紀相國安,奴才代王上來探望您,王上關心紀相國傷勢,特派奴才出宮。”

紀廷昀跨腳斜站着,避過這一禮,拱手回禮道:“謝王上厚愛,辛苦王總管跑這一趟,本官的傷已好多了。”

王謙兩手相覆,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然而紀廷昀知道,這看似平易近人的笑臉下,又藏着怎樣深沉的心思。

和他那個主子一樣,心思從來不寫在臉上。

紀廷昀在王謙對面悠悠然掀袍坐下,并不主動開口。

王謙面上仍是滿臉笑,若仔細看,那笑根本沒進眼睛裏。他繼續道:“王上有要事需同相國商議,若相國您傷好些了,明日還請進宮一趟。”

紀廷昀并不意外,還是那副毫無所覺的模樣:“臣領命。正巧明日适逢大朝,也該去聽聽朝事了。王上恩德浩蕩,準許我休沐半月,但真不能萬事不知吧。王總管,您說對不對。”

“那是,那是。”王謙疊聲回道。

紀廷昀笑了笑,吩咐下人給王謙換茶、上點心。

王謙立即站起身,笑道:“不勞煩了,奴才還要進宮向王上複命,感謝紀相國的招待。”

紀廷昀也随之起身,親自送王謙出府。

望着朝王宮的方向遠去的小轎,紀廷昀神色從容地撚了撚手指。

周穹讓他明天入宮,可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去了。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王城內九品以上的官都要朝參,屆時便是百官齊聚。

他要當着所有人的面進宮,就算周穹想破釜沉舟在宮裏殺了他,那麽多官員都知道紀廷昀進了宮,想必周穹就算再不顧及,也不敢對他做什麽。

容汐自從知道紀廷昀今日要進宮,就一直放心不下。一直到今晨間,他天還未亮就要起身去上朝,她也跟着醒了。

此時相國府外,檐下還挂着燈籠。她披着鬥篷送紀廷昀去上朝,一直跟着他走到馬車旁。

紀廷昀一直雙手攏着她的手給她暖着手。

到了臨上馬車前,他才松開,又擡手碰了碰容汐的臉頰:“臉都凍涼了許多,快回屋裏暖着。不必擔心我,我會全須全尾地回來。”

他這樣說,容汐更放心不下了。

前日紀廷昀才進過宮,把她接回府後,周穹又要召見他,任誰來想,周穹找紀廷昀都不會有好事。

雖然他說了,去上早朝能免除遭受周穹下暗手,但誰也不能保證周穹會不會喪心病狂,不顧一切也要鏟除他。

紀廷昀在外有府兵、有貼身護衛,府裏也嚴管得像鐵桶一般。而進宮去是孤身一人,周穹要下手是再方便不過了。

雖然即将要面臨藏匿在暗處的危機,但此時見着容汐這樣擔心他,紀廷昀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以手擒着容汐的下巴,直截了當地在她的唇上蓋了一印。

周圍的侍衛、下人,還有上了年紀的管家,頓時紛紛低下頭不敢看他們。

親了容汐後,紀廷昀又附在她耳邊,堅定地慢慢說道:“有你和昭昭在,即使半只腳踏入輪回道,我也會砸爛陰曹地府,回到你們身邊。”

容汐怔怔然,想到他所說的上一世,因為沒了國家沒了她,選擇了卻餘生。也許老天爺心存善念,許他重活一世。他不計生死與得失改變了許多事,也包括她的命運。

有了這些艱辛的經歷,容汐再去回味他的這句話,便不覺得單單只是一句虛無缥缈的許諾。

容汐很難不動容。

她想起了他先前在糕點鋪子同他說過的話,也學着他的樣子,附到他耳邊,輕輕道:“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就再給你生一個孩兒。”

“好。”紀廷昀眼裏閃着細碎的光,深深看了容汐一眼,然後轉身踩着腳凳上了馬車。

片刻後,車窗的布簾被掀開,紀廷昀對容汐道:“看着你進去我再走,乖,快些回屋去吧。”

為了不耽誤他上早朝,容汐只好轉身進了府內。

容汐走了,紀廷昀的馬夫才拉拽缰繩,駕駛着象征着一品大員的馬車,在濃黑的夜色裏逐漸駛向那座猶如蟄伏巨獸的王宮。

紀廷昀到時,君王會見百官、舉行朝會的乾德殿外的場中已經來了不少官員。

周穹不在時,紀廷昀最大。其他官員紛紛走上前來與紀廷昀問好攀談。

禦史大夫朱高義官職僅次于紀廷昀,站得離他最為靠近。問候傷勢、打趣前日紀廷昀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說說笑笑好不熟稔。

紀廷昀待朱高義與往日一樣,沒有半分疏離。但他心裏一清二楚,最想他倒臺,也最想取代的他的人,這個朱高義是頭一人。

此人與紀廷昀皆為前朝舊臣,他能得重用是因為有從龍之功,而這個朱高義不僅沒有被當做餘黨清除,反而保住原職,還屢遭提拔。

能有這種好運,朱高義靠的是“立官清廉”。說難聽點,就是靠着出賣他人,謀取君王的信任,這樣“斬枝留幹”的決絕做法。

所以朱高義從來不拉幫結派,一是因為要表現他只忠于君王,二是因為沒有官員願意親近他。

但例外的是,朱高義與紀廷昀倒是一直相處融洽。

尤其今天,朱高義比往常更要熱切那麽一小分。盡管不明顯,紀廷昀還是察覺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紀廷昀從未卸下對此人的堤防之心。

衆人等了約莫一炷香後,周穹駕到。

開殿門、迎百官,朝拜帝王、禮官誦唱……

一番例行儀式過後,周穹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候紀廷昀:“愛卿真是勤勉,帶着傷來參加大朝會。這一站就是大半日的,愛卿若受不住,就跟孤說,給你賜座。”

“王恩浩蕩,臣惶恐。”紀廷昀亦行禮回。

周穹垂眼看着下方俯首行禮的紀廷昀,即使昨日就知道他要來上早朝,還是免不了氣悶。

這人就像一塊錘煉了千萬年的石頭,堅硬無隙,讓人難以下手。

不過就算戳不破、鑿不爛,他也要毀了這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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