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貍狐貍

狐貍狐貍

“新一任財政局長上任，年僅十五歲。”

“我國多年持續的財政赤字危機，能否因此而有轉機呢？讓我們一起期待。”

挂在牆上的電視裏播放着最新的時事新聞，坐椅上姿勢慵懶的葉淩轉過頭去，擡起眼，留給對面坐着的離素一個欣長的側面剪影。

電視屏幕裏，那位新上臺的財政局長正微微低着頭發着言，聲音冷淡，沒有這個世界裏的人慣有的挑逗意味。

……雖然稚嫩了些，但分明是那位守護者大人的臉。

眼角上勾的桃花眼裏有了笑意，看來，他完成的不錯，葉淩搭在椅子側面的手指輕輕敲打着。

離素低着頭，手指捏着的A4紙變了形狀，一擡起頭來，卻看到她心情愉悅的看着電視裏那張年輕得能掐得出水來的容顏，一時間胸悶氣結。

葉淩轉過頭來，雙眼的笑意幾乎滿而溢出，看着他的目光裏滿是調侃。她站了起來，擡手輕輕捏住了他的下巴，頭微微歪着，“怎麽？吃醋了？”

離素哼了一聲，頭轉向一邊，沒有再說話。

頭微微的靠上了他的肩膀，附在他耳畔，她的聲音攪亂了周圍的氣息，“怎麽？對自己這麽沒自信？”

離素猛然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葉淩看得分明，他的眼眶有些可疑的紅色。

強忍住心中蔓延的笑意，她使勁一抿嘴唇，眉間閃過一絲不耐煩的情緒，而後慢吞吞地開口解釋道，“我又沒說要和你劃清關系，之前我也多受過商野提攜，這次他有事，我怎麽說也該去幫幫。”

離素依舊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更加灰敗了一些，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她眉間淡漠的模樣刺得生疼，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他有些委屈，這兩年來，她要什麽他給什麽，可是現在她卻依然說走就走。

在她之前，他從未與什麽人有過這麽深的牽絆，從未與什麽人保持過這麽長時間的糾葛。最初的激情過去後，他很快就會開始尋找下一任的獵物。

可現在，她有了離開的趨勢，他心中卻無比的恐慌，心中閃過一絲荒唐的念頭，要是……她只是他一個人的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以迅猛的姿勢開始蔓延，幾乎掩蓋過他的理智。然而到最後，他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走出門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那扇門開了又關，他在一旁站着紅了眼，血絲充盈着眼球，眼裏滿是恐慌。要不然……向她求婚好了，這樣至少，他能有一個借口，把她理所當然的綁在身邊。

……

郊區的別墅群錯落有致，葉淩帶着墨鏡推開了其中一棟的大門。

一開門便是一股灰塵的味道，漂浮在空氣裏訴說着沉悶和焦躁。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他身上的白色浴袍有些皺巴巴的，垂在身側的手上夾着半支未燃盡的香煙，臉上滿是滄桑。

窗簾緊閉，男人被推開門的聲響驚擾，回過頭來，“阿淩？你怎麽來了？”

聲音裏有些驚喜，又有些難以察覺的惶恐。

葉淩笑了笑，反手關了門，打開了客廳的水晶吊燈，“無聊了，想來找你玩玩，怎麽，不歡迎嗎？”

她到了他的身邊，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劇烈的顫動了一下，咬了咬牙，臉上浮現出些許難堪的神色。

不想讓自己對她口出惡言，他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滿滿的都是被打擾的不高興。

葉淩伸手把他手上燃燒着的半支煙拿過來掐斷，松開了他的手，轉過身去，聲音有些委屈，又有些誘惑。

“徐導跟我說，你最近遇到瓶頸，在鏡頭面前老是找不到狀态。我才特意找離素請了假過來看看你，看起來，你好像不太想見我？那算了，我還是回去吧……”

她走路的樣子窈窕多姿，帶着讓他意亂情迷的魔力，聽她這麽說，他急急忙忙地一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肩膀。

“不……我沒有不想見到你，我只是，只是……”只是不敢見到你，在鏡頭前用盡一切辦法也無法找到狀态，我怕在你面前也依舊無法找到狀态……讓你失望，讓你喪失對我的興趣。

葉淩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了一個角度，而後又迅速的平了回去。臉上調度出一個委屈的表情，淚光盈盈的轉過身來，擡頭看向他，眼睛裏有些試探的情緒。再開口的聲音有些粘膩的撒嬌意味，濕漉漉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

“真的？那……我在這裏陪你住幾天，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回狀态好不好？”

商野一愣，在這樣的目光下，拒絕卻終究沒有說出口，良久後，終于遲疑着點了點頭。

心中卻有不安的情緒起伏着，他已經二十三了，或許……是大限将至，所以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下降了。伸手把她攬入懷中，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身體，定格在角落。鼻尖有惹人心煩意亂的氣息萦繞，讓他沉迷，又讓他有些擔憂。

她說，她要在這裏住下……如果，她提出什麽要求，卻發現他已經垂垂老矣，不能滿足她的需求了，那怎麽辦？心中的忐忑不安愈發強烈，他抱住她的雙手不自覺間加大了力度。

葉淩柔順的地倚靠在他胸膛前，聽着他有些錯亂的心跳聲，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放心，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你在鏡頭前找不到狀态，不是因為你老了，而是因為和你一起出現在鏡頭前的人不是我。

商野是知名的演員，主演的電影銷量極佳，當然……根據這個世界的套路，多少都帶有些情/色的意味。不過現在，他的名聲正受到劇烈的沖擊——他曾經最擅長的情/色鏡頭，如今卻怎麽也拍不好。

他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卻始終無法調度出适合的反應，到昨天，導演終于放棄了他，找來了一個替代他的新人。

那個新人……容貌不如他，演技不如他，身材不如他，可偏偏年輕，熱血沸騰，女主稍微一挑逗便起了反應，那一幕戲過得很快。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片場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回到了家中，隐隐約約記得，有人攔住了他，可是……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呢？他皺起眉頭，使勁回想着。

“商野？”

懷中的人傳來的聲音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他一驚，趕緊松開了手，臉上出現了歉意，“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

葉淩仰起頭來，目光專注的看着他，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擔憂，“怎麽了？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嘛，嗯？既然我在這裏，就專心的陪着我，別胡思亂想了，好嗎？”

商野點點頭，長長的地吐出了一口氣，把心中難舒的郁結暫時放下，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好……”

葉淩笑了起來，拉起他的手。

……

入夜，葉淩稱自己最近有些神經衰弱，想要一個人睡，商野默默的給她準備了一個客房，心中滿是感激。阿淩用這樣隐晦的方式保全着他那可笑的自尊心。

躺倒在床上的時候，他心中依舊懷着對她的感激，眼睛在黑夜裏睜大，他心中思緒起伏，久不能平靜。

阿淩的樣子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本就沒什麽睡意的神經越發活躍，最後……居然醞釀出了些許的沖動，感覺到那一股煩躁情緒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

直到确認那沖動真實的存在着，他心中湧現出巨大的喜悅感，幾乎讓他的腦袋充血，他激動的地站了起來，甚至沒來得及穿拖鞋，便向着葉淩所在的房間跑了過去。

“阿淩？”扶在門上低聲叫着，他感覺自己心跳得極快，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分享着劫後餘生的喜悅。

房間裏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又輕輕敲了敲門，側耳傾聽了片刻，依舊沒有聲響傳出來，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睡着了？”

歪着頭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加大敲門的力度，轉過身輕輕下了樓。

房間裏，聽到外邊響動的葉淩眉尖一動，臉上出現了一點笑意，黑暗裏，她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條鏈子，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感情”培養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該讓他們兩人見個面了，讓他們知道，她随時有可能從身邊離開，轉投向另外一個人的懷抱。

見異思遷沒有任何的道德風險的時候，做起來是十分灑脫的一件事。不過……當他們不是見異思遷的主體，而是那被抛棄的第三人的時候，滋味可就沒那麽好了。

過度的自由，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事，也從來不被所有人追捧。特別是……自認身處弱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