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貍狐貍

狐貍狐貍

青彥在財政局的辦公室裏又坐了一夜,自從他正式當上局長,他就沒再休過一天假。辦公桌上,一沓沓的資料擺放得整整齊齊,是蓉城最近十年的經濟報告。

手肘放在桌面上,雙手在面前交錯,揉了揉不自覺擰在一起的眉心,他微微低下了頭,“輪回?這段時間,她有聯系過你嗎?”

兩年前,她通過輪回傳來消息,讓他化身成十三歲的少年模樣,參加蓉城選拔政府工作人員的考試,甚至連職位都給他選好了。

她說,這個空間糜爛不是因為狐貍的本性,而是因為缺乏強勢的管理機制,而我們……需要破舊呈新,建立起全新的秩序。

三千年前,她把自然天成的空間割裂,保全了各族,也毀滅了他們,把天地間的秩序徹底改寫。

如今,她再次回來,面臨和當初如出一轍的選擇,已沒有了當初出神入化神鬼避讓的能為,卻依然聲稱要重建秩序。

“啊!主神大人給了我一份材料,讓我給傳遞給你,說是讓你尋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在公開場合宣布……”

輪回的聲音響起,滿是期待和躍躍欲試。

青彥嗯了一聲,閉上眼細細研讀它發過來的文件。那上面仔仔細細的寫着步驟,先營造努力解決財政問題的假象,再偷偷轉移現金流,直到保障部門完全停擺,再無財力支撐。而後引咎辭職,走之前留下些棘手的事故,讓政府疲于應對,徹底把這趟渾水攪亂。

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臉上出現些懷念的神色,不破不立嗎?果然做什麽事情第一步,都是先毀滅。當初,她也是先挑起了各族的争鬥,再偷偷的出手保全他們……

把事情做好不容易,但是搗亂問題還是不大的,至于其他的……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這些狐貍最近死得越來越早,現在這機構裏多是不足十八的少年人,要是連他們都騙不過,他這麽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

“阿淩,嫁給我吧,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也會給你足夠的自由……絕不幹涉你的任何選擇。”

離素單膝跪地,身側是一大片的鮮紅玫瑰,在空曠的房間裏,圍出了一個浪漫的形狀。臉上的表情虔誠,手上捧着一個精致的盒子,那盒子半開着,裏邊是一個閃爍非常的鑽戒。

葉淩在一側站得筆直,臉上表情淡漠,絲毫沒有被告白的喜悅。她微微蹙眉,臉色有些糾結,臉上的表情變換了好幾下,終于開了口,“離素……對不起,我一個人習慣了,還沒想過要結婚……”

在蓉城,雖然有婚姻制度的存在,但是選擇單身的人依舊占據了大多數。原因顯而易見——單身代表着絕對的自由,代表着不需要負任何的責任。

而婚姻,則代表着對雙方的約束,即使不代表着忠誠,卻也代表着那人在心中的特殊地位,代表着兩人再也牽扯不清的糾葛。在沒有道德約束的這裏,不婚不會受到社會異樣眼光的審視,婚姻反而更加接近它本身的含義——即雙方情願糾葛一生的真愛,即使,那真愛只存在于古老的傳說中。

所以,這裏的人們對婚姻并非毫無向往,反而是充滿了推崇——人總是對政治正确的美好口頭上的表示支持,比如在原初世界裏,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于城市生活的便利的時候,卻總是有聲音訴說着農村生活的美好。

……不過是說說而已,沒人會當真。婚姻再美好,想一想那與之俱來的束縛,便沒有多少人會心甘情願的踏入了。特別是,對于手上資源優沃的人來說,婚姻意味着個人財産會變成夫妻共同財産,意味着若有朝一日兩人分道揚镳,另一個人能理所當然的分走自己辛苦賺來的一半,即使他什麽也沒有做過。

大概沒人能想到,離素有一天,會為了留下一個女人,而跪下膝蓋求婚,還是對一個作風開放,随時有可能離她而去的女人。而且,她還拒絕了他。

“阿淩……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喜歡玩,沒關系的,我不會限制你的,我只是,想對你好而已。如果,有一天,你玩得累了,我随時都在這裏等着你……”

沒等她說出更多拒絕的話,離素便接着開了口,聲音有些飄忽,眼神閃爍。分明潛藏着不甘心,又潛藏着惶恐不安。

葉淩伸出手,接過了他手上捧着的戒指,拿過來佩戴到了左手的無名指上。微微擡起手,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眉尖一動,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聲音是徹底的漫不經心,仿佛沒聽到他的剖白。

“離素,你忘了,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你跟我說的話了?”

離素的臉色白了白,眼神有些落寞,不安的情緒在心裏起伏着,幾乎蔓延出來。那時候,他對她的态度和對其他女人的态度沒什麽不同。

“我們先說好,我知道你喜歡什麽,價格你盡管開,不過,如果哪一天我們分開了,我也希望能好聚好散,別癡心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那時候,她是什麽樣的反應呢?柔媚的一笑,接過那份他遞過去的合約利落的寫下了一個數字,“放心,雖然我喜歡錢,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過,你也別太自信了,說不定……先說離開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她狡黠的笑容如在眼前,和她現在臉上淡漠而似笑非笑的模樣重合在一起,讓他心中的慌張蔓延的更加的劇烈。

“阿淩,阿淩……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別走,別離開我。不喜歡結婚,我們就不結婚了,我給你錢、給你很多很多錢,你別走、別走……”

他站了起來,慌慌張張的把地上整齊擺放着的玫瑰踢開,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己今天的行為有多麽的荒唐——她不是那些底層掙紮着的援/交女,沒有妄想着靠爬上某張床就飛上枝頭。

她是蓉城最豔名遠播的交際花,無數人排着對跪在她的石榴裙下,等着她的垂青,等着在她面前獻上珍藏的寶貝,只為博她一笑。

一開始,他是輕視她的,不過一個女人……能玩出什麽花樣來,他是為着她的名聲,才千方百計地送去了名片,只是因為好奇,只是想要征服,那座傳說中的高峰……

可如今,兩年的時間,他已心甘情願的遣散了周圍的莺莺燕燕,心甘情願的守着她。在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連欲望都少了,他本以為,他們會永遠的維持着這樣的狀态。

他給她無盡的物質,她許他無盡的歡娛。可是,一周前,她一臉擔憂的跑來,向他請假,告訴他,她要去陪着商野……

他這才意識到,或許“永遠的在一起”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她從來沒有停下過自己四處打量的目光,從來沒有停止自己欣賞風光的眼睛,甚至……從來沒有斷絕和其他金主的聯系。

這個認知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讓他心生起從未有過的嫉妒情緒——她成了他的唯一,她卻還流連在那麽多人的中間。

可是……他不敢說,不敢責問她什麽。因為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在他打發走那些環繞着他的莺莺燕燕的時候,那些拿錢爽快走人的不過是江湖不見,那些死纏爛打的,卻讓他心生無比的厭惡。

他臉色蒼白惶恐的看着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眼睛緊緊盯着她的臉,甚至不敢微微眨一眨,想要從她的神色裏窺見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葉淩卻突然笑了起來,眼光溫柔如春水,臉上的喜悅單純、仿佛聽見了什麽動人的情話。

“好啊……我不走,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麽大方的金主呢,你不嫌棄、我又怎麽舍得放手呢?嗯?”她眨了眨右眼,眼中有戲谑的情緒閃過。

離素直接忽視了她眼中的戲谑,關注點直接定格在了那句“我不走”上邊,臉上的神色褪去,露出了欣喜的模樣。

虛掩着的門外,商野攥緊了身側的拳頭。站立了良久,卻終究沒有徹底的把門推開。

回到了前臺,前臺的姑娘看到他回來,明顯有些臉紅心跳,“怎麽了?葉淩不在辦公室嗎?”

商野冷着臉點了點頭,“沒看到她。”

而後想了想,似乎是在心中做什麽比較,又補充道,“我可以在這裏等她出來了?我馬上給她一個簡訊。”

前臺的姑娘紅着臉點了點頭,把他指引到了一側接待區域的沙發上。

坐了下來,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葉淩嬌柔的話語在耳邊回響,“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麽大方的金主呢。”

什麽意思,當初他們兩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不夠大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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