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仙桃

仙桃

靈山的金蟬子下凡歷劫，收了四個徒兒，往西天求取真經。取經路才剛剛開始，便有流言傳出：只要吃一口唐僧肉，不僅能夠法力大增，更會長生不老，連天降的災劫都能輕松應對。

一時之間，地上的妖，天上的仙，都對唐僧肉生出向往。

顧菟一聽到傳聞，就跑來鬥牛宮，訴說自己的擔心。

“天上地下，有幾個是齊天大聖的對手？”仙桃安慰道。

“你說的确實在理，我也曾在閑時，往凡間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幾個徒弟确實有本事，而且，還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教迦藍暗中輪流保護。”顧菟一口氣說了這麽長串。

仙桃打了個哈欠：“這麽多人保護他，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還是擔心，他現在肉體凡胎，一點法力也沒有，只有英俊的相貌和慈悲的胸懷。叫我怎能不擔心啊？”顧菟搖晃着仙桃，她并不指望孫仙桃能想出什麽主意，只是想訴說心內的擔憂。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

顧菟走後，仙桃來到院中，池內荷花開的甚好，想起她第一次站在這裏時，楊戬問她是否會武，她只覺得楊戬在挖苦嘲笑。

因有救命之恩，仙桃和楊戬的關系緩和了許多，楊戬會指點她的修行，教導她的劍術，若是現下楊戬再問，她能武的比初見時漂亮。

一日，她燙了壺酒，想灌醉楊戬，套些話出來，結果，楊戬還未醉，她便醉了。

仙桃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揮舞短劍，念叨花果山時的事，她正講起孫悟空外出學藝，坎源山髒水洞的混世魔王打起了花果山的主意，好多小猴子被抓走，那時她還只是一具骷髅，跟那些猴兒們一樣，遇到危險只會躲藏尖叫。

“我知道做妖不易，卻不知竟如此兇險。”

“你是神仙，生來就有一身法力，又尋了個好師父，自然不知曉這些。美猴王走了好些年，我們堅信，他會回來，後來，他真的回來了，有了名字，有了一身法力。”

“大聖是否提過，他從何習得？”

仙桃将手中的劍揮了揮：“哥哥回來了，我們不用怕那混世魔王了，就像這樣，那混世魔王被哥哥砍成了兩半。厲害吧？”

“厲害。”

仙桃搖搖頭，拿着酒杯的手舉起，伸出食指，戳了戳楊戬的臉：“你騙我，你不覺得我哥哥厲害，你還問我大聖從何習得？”

“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不知道，我才知道。”仙桃放下酒杯，一拍桌子：“齊天大聖就是齊天大聖，他自然是夢裏習得。”

“你喝醉了。”

“你不信，我信，整個花果山都信。我們大王感嘆生死，外出游歷，夢中習得一身本領，勾了生死簿上的名字，讓花果山的猴兒們都能長生。”

見仙桃趴倒在桌上，楊戬拍了拍她的背，問：“你向來有話直說，今日邀我喝酒，這般拼命的灌酒，何事需要在我酒醉時才能問？”

仙桃坐直身子，一手拍在楊戬肩上：“楊戬，我不是楊婵，你心裏知道的吧。連顧菟都能分辨出，我和楊婵只是模樣相像而已。你那般疼愛楊婵，怎會分辨不出。”

“你和婵兒全然不同。”楊戬說的肯定。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渡雷劫？為什麽要把我困在鬥牛宮？為什麽待我這麽好？”仙桃将下巴撐在酒壺上，歪着頭，看着楊戬。

“這樣不好嗎？”楊戬問。

“楊戬，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仙桃此話一出，正往口中送酒的楊戬嗆了一下，吓着般看着仙桃。

“你真是醉的厲害。”也幸好她醉了，楊戬心內只盼她明日睡醒，什麽也記不起來。

“我沒醉，我在花果山那麽些年，小猴子們談情說愛分分合合，我可看多了。哪裏會無緣無故待我這般好？”

“我待你的好，同孫悟空待你的好一樣。你可以向信任孫悟空那樣信任我。”楊戬心中感到欣慰，一開始，仙桃視他做仇敵，總覺得他将自己困在鬥牛宮，是為了牽制孫悟空。經過雷劫一事，又有孫悟空從五指山脫困，仙桃才開始真正意識到，楊戬困她于此，并不是為了牽制誰，而是真心待她好。

“那可不行，我和哥哥的情誼，你不懂。再說，我和楊婵相貌相似，你若對我有這樣的情誼，不覺得變态嗎？”楊婵轉過頭去，留後腦勺對着楊戬，嘟囔着說：“哎呀，你們這些神仙，怎麽會這樣？還不如我們做妖怪的。”

每當孫仙桃喚孫悟空哥哥，楊戬心內都不是滋味，只因楊婵喚他時，從沒這般欣喜信任。他心內感激孫悟空對妹妹的照料，卻又有些嫉妒，為何自己精心呵護的妹妹，在自己身旁時，那般怯懦憂傷；而她在花果山不過百年，就變得這樣活蹦亂跳，自信開朗。

“你對他的情誼竟是這樣。”楊戬摸了摸仙桃的後腦，見她像是睡沉，想将她抱起，剛剛攬到懷裏，孫仙桃竟睜開了眼睛，她盯着楊戬，說：“你放我走吧，你待我再好，我也忘不了花果山，更忘不了哥哥。”

“他要護唐三藏往靈山取經，此次，他會修得正果，只怕到時，你又會傷心。”

孫仙桃推開楊戬，她盯着一池睡蓮：“我好像記得，我在這裏跳過舞。”

楊戬欣喜的問：“婵兒，你想起來了？”但此時的孫仙桃已倒在他懷內，昏睡過去。

再憶起方才所說，楊戬無奈的說：“這點倒是沒變，上次下凡結識個凡人弟弟，這次下凡又惦記個猴子哥哥。”

楊戬不知道仙桃還記不記得醉後那些話，他見顧菟一早前來，走後仙桃呆立在湖邊，便上前問：“在想什麽？”

“唐僧肉真的能長生不老嗎？”仙桃幻出短劍，拿在手內。

“若是真的，哪還輪得到那些精怪心動？你以為修為高的仙神就沒有貪生之念嗎？”

“那為何……？”

“取經路不會那麽順遂，他們需歷經險阻，克服欲念，才能修成正果。”

仙桃擦拭着短劍：“記得第一次來鬥牛宮，曾在池上舞劍，我想再舞一次。”

“好，等我回來，瞧一瞧你武藝上的進展。”

仙桃叫住要走的楊戬，手持雙劍，腳踏荷葉，一招一式，比以往像樣許多。

楊戬走後，仙桃環顧四周，看着自己住了近兩年的鬥牛宮，她拿出剩餘的靈芝，沒想到，離開前心內生出一縷傷感。

出了天宮的仙桃直往五指山方向，看到那座山倒塌在地，順着取經路往西邊尋找。

當她尋到取經隊伍時，恰孫悟空不在，便躲在暗處觀察，見一個相貌俊俏的和尚坐在那裏，應該就是顧菟口中的金蟬子轉世。

“不過是個普通和尚，怎就讓顧菟那般惦念。”仙桃心想。她全然不知，在顧菟眼裏，她所惦念的齊天大聖，也不過是個法力高強的妖魔。

和尚旁邊坐着的，是他另外兩個徒弟，一個肥頭大耳，一個兇神惡煞。

思量一番，仙桃開口喊道：“和尚。”

那肥頭大耳的聽到聲音，一下站起身來，眯着眼睛瞧是什麽樣的女子朝這邊走來。

“八戒，不要吓到人家。”唐僧叮囑。

豬八戒哪聽的進去，急急的迎了上去，只覺得來人眼熟，卻又記不起是何時見過，倒是不妨礙他套近乎：“女施主可是從三十三重天上來啊？”

“你認得我？”仙桃有些驚訝，心內暗想，這豬妖我沒見過，莫不是他将我認做三聖母了？

“我看女菩薩眼熟，就知道你定是三十三重天上的仙子。老豬我曾是掌管銀河天兵的天蓬元帥。不知仙子在幾重天任職？”豬八戒湊到她身旁，試圖拉扯她的衣袖。

原是天蓬元帥，仙桃能順利下凡多虧他推倒蟠桃樹，才讓她拿到樹下的獨特靈芝草，也有聽聞天蓬元帥被貶下凡，化作豬妖拜師玄奘。但聽聞歸聽聞，而今眼看他長嘴大耳，一副豬象，心內不免唏噓。

“仙子這麽看着我，莫非我們有情？”豬八戒又湊近一步。

沒想到豬八戒吃盡苦頭，出家為僧，仍不忘色心。仙桃心內生出厭煩，轉身繞過豬八戒，順手将被他揪着的衣袖甩開，朝唐僧方向走去。

“仙子這麽一轉身，竟像是月宮裏的嫦娥。”豬八戒哼哼笑着，回憶着那日桂花樹下嫦娥仙子的音容笑貌。他又湊到仙桃身旁：“仙子可認識嫦娥仙子？可是嫦娥仙子讓你來尋我的？我同她有些情誼在。”

仙桃推開豬八戒：“我不是天宮仙子，我是花果山水簾洞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妹妹。”

“原來是猴子的妹子，不巧了，他去化緣了。我是他師弟，我帶你坐下等他。”八戒又要拉扯，唐僧出聲制止：“八戒，莫要無禮。”

豬八戒袖子一甩，一臉惱羞：“嗨吖！一會兒我會吓着她，一會兒說我無禮。她是猴子的妹妹，她能叫我吓着？”

難得豬八戒躲到一邊，仙桃走向唐僧，見他站立起身，雙手合十：“女施主可稍等片刻，我那大徒兒馬上就回。”

“和尚，我來找你的。”仙桃開門見山。

唐僧面露驚訝：“找我？”

“是菩薩讓我哥哥拜你為師的，他喚你師父，只為從五指山下逃出。你有這麽些好徒兒，又有神佛暗中保護，放他回花果山去吧。”仙桃說。

唐僧還未回答，豬八戒就嚷嚷了起來：“那怎麽行，答應了菩薩的，猴子能走，那我也不幹了，我回高老莊去……我……”

就見兇神惡煞那個捂住了八戒的嘴，他勸道：“二師兄，你莫要大喊大叫，別讓巡值的神佛注意到。”

唐僧嘆了口：“悟淨，你先松開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