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心戰
真心戰
牧泊舟說陶了了現在還沒必要見他家人，确實是因為他認為不是最佳時機。
不過看到陶了了有些失落的神色，他發現自己剛才的話容易令人誤解。
不想陶了了誤會，他又解釋：“我家人和你奶奶不一樣。我們兩個如果感情不好，我家人一眼就看出來。所以，你要學會依賴我，和我産生足夠的默契，再去見他們。”
陶了了很想問問：你家人也不知道我們是契約婚姻嗎？
轉念又想，牧泊舟這樣的人一定是很重視自尊的，他一定更希望家人認為他的魅力足以征服她。因此，就算他家人知道他們兩個是閃婚，卻并不知道他們已經簽好了三年後離婚的協議。
做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兒子有一個美滿可持續的婚姻。
她走神間，手邊的牛奶杯被牧泊舟拿起。
她擡頭看去時，牧泊舟已經喝了一口。
可那是她喝過的杯子。
她目瞪口呆，卻又說不出口。
兩人的杯子本來就挨得近，而且長得一樣，會拿錯也是……情理之中吧？
牧泊舟手指輕輕摩挲杯壁，語氣有些意味深長：“還是說，你有把握現在就能讓眼神裏裝滿對我的愛意？”
眼神裏裝滿對他的愛意？
哪怕是身為作家的陶了了，聽見這直白熱辣的表述，也忍不住紅了臉。
牧泊舟似是沒瞧見她的窘迫，盯着她的滿臉紅雲：“既然沒有把握，那不應該先循序漸進地培養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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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吧。”陶了了勉強讓自己發出聲音，雖然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機械。
“那就先從網戀開始。”
“啊？”
陶了了許多時候都覺得，牧泊舟跳躍又激進的思維其實很适合創造故事。如果他是個作家，那麽她一定就是那個被他吓得一驚一乍的讀者了。
牧泊舟微微低下頭，慢條斯理吃盤中的雞胸肉：“我今天傍晚的飛機，要臨時出差一個月，去南方幾個城市的分部考察幾個項目。”
考察的時間是他特意提前的，今早剛剛決定。當時王覺還好奇，老板才剛剛把新婚太太接回家，怎麽就迫不及待要去出差了，他委婉地提醒牧泊舟，時間可以推遲。
牧泊舟卻堅持盡早出發。
在他看來，陶了了太容易害羞。
他先離開，給她一點時間，在這個別墅裏建立領地意識。對于動物來說，擁有自屬領地很重要。在這之後，她才好施展自己的賢妻潛能。
人也是一種動物。他的考量不會錯。
陶了了聽到他出差的消息，只是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牧泊舟的視線沒有離開陶了了的臉，他覺得她實在很不懂利用機會。于是主動提醒：“需要我每天給你打電話嗎？”
這句話在他心裏翻譯過後，就是：你想每天都聯系我嗎？
陶了了頓了下，說：“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只見牧泊舟的臉色瞬間冷肅起來。
剛才他那樣問她，而她卻說“不用”，這一來一回的對話翻譯一下，就是：
——你想每天都聯系我嗎？
——不想。
完全沒有預料到某人內心戲的陶了了：“嗯，這個小西紅柿好甜。”
牧泊舟絲毫不想接她的話。
兩個人的頻道完全岔開了。但牧泊舟覺得陶了了是有意的。
他們是新婚。一個新婚妻子，竟然對于夫妻分開一個月完全沒有怨言，甚至不打算每天和丈夫聯系，這是一種什麽行為？
她是當真，一點也不動心嗎？
怎麽可能。自接觸以來，他們之間的種種互動都表明，他是願意和她以良好心态走進這段夫妻關系的。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感覺不到他釋放的信號？
而且她……她也不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她對人真心發笑時，眼中是含着光彩的。迄今為止，他看到她對陶也然、對那個璐璐都這樣笑過……
但如果，她不是不會動心，只是不對他動心呢？
換言之，她偏偏無法愛他呢？
手中的銀色刀叉垂落，在白色瓷盤上發出清脆的觸碰聲。
牧泊舟松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
眉眼間壓着忽視不掉的沉郁。
陶了了覺察他的動作，問：“你不吃了嗎？”
吃不下。他想。
陶了了再遲鈍，此時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了。她腦中閃過牧泊舟剛剛說的“網戀”，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應該是讓她把握機會，先在線上和他熟絡起來。
她連忙問：“你出差的時候，我每天晚上給你發消息，會打擾到你嗎？”
牧泊舟面無表情：“不會。”
“那就這樣說定了。”陶了了順勢不太熟練地抱他大腿，“我會給你發消息。”
此時此刻，她眼中雖然閃着光彩，卻不是愛慕的那一種。
牧泊舟垂眸。
亡羊補牢，雖然算是達到交涉的目的，卻已經帶上了彌補的痕跡。
他……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忽然漲滿胸腔。
牧泊舟在餐廳裏時滿身寒意，隐形的怒火在他周身燃燒。
離開餐桌，走向玄關時，他的背影卻是一片蕭索。
但他沒有回頭。
惡魔從不回頭。
等到晚上登機後，坐在靜谧清冷的機艙裏，望向空成一片的窗外時，牧泊舟才明白貫穿了一整日的那種心情，原來是：委屈。
他，堂堂總裁，業界惡魔，竟然也會……委屈？
他這是什麽毛病！
牧泊舟難得沒有想着工作，旅程一路都在內心交戰。
但無論心中如何試圖貶低粗線條的陶了了，還是隐隐期待着今晚她會發什麽消息給他。
晚上八點，陶了了對于即将發出的第一條出差問候頗為糾結。
“到酒店了嗎？”——這樣發，會不會像是跟他讨要行程，想管着他？
“晚上好。”——不行，這也太生疏了。
她散步到樓下花園，望望天，看看地。
花園的籬笆牆邊有大片盛開的海棠花，她覺得花朵開得挺美，于是打定主意，拍下一張照片，發給牧泊舟。
配文：“今晚天氣很好。”
這樣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誰知，過了一分鐘，手機震動，傳回牧泊舟的消息。
“我沒有感情糾紛。”
陶了了不明所以，話題是怎麽跳轉到這裏的？
她想不通，發送了一個問號。
一分鐘後，牧泊舟回複消息。
“放心，我很潔身自好，不會紅杏出牆。”
紅！杏！出！牆！
陶了了大為震驚，又點開自己發的那張照片細看。照片中，海棠花枝鮮嫩纖長，穿過籬笆，含羞待放……難道他把這張照片理解成了“紅杏出牆”？
她仿佛能看到牧泊舟此刻的神情，帶着看穿對方心思的桀骜，問她：“你給我看這個圖，不就是擔心我紅杏出牆？”
她咬唇，看來人類與人類的誤解還是不可避免的。
無奈片刻，又“撲哧”一聲笑了。距離拉遠一點的話，她發覺牧泊舟這個人，還挺可愛的。
陶了了沒有及時回複，牧泊舟繼續說明：“我也沒有前女友這種麻煩的關系。”
“麻煩”兩個字怎麽看怎麽突出，像是意有所指。
陶了了微微一愣，回複：“哦。”
她在心底輕聲說：我沒問你這個呀。
牧泊舟在另一座城市的酒店裏，像是要把手機盯出一個洞。
既然提到了感情糾紛的話題，他順便坦白了自己的感情史。
可她只回了一個“哦”是怎麽回事？
難道不是輪到她坦白自己的感情經歷了嗎？
他牙齒輕顫，真想問一句“那你呢”。
可是，話題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沒有開口，那是不是說明，她是有過前男友的，只是不想對他說。
那他問出來不是讓自己更難受嗎？
作為一名理智的成年人，自然不會因為妻子有過前男友而較勁。畢竟，那是在遇到他之前發生的事，那是她的自由。
只是，前男友并不是契約關系，不像協議婚姻，那就意味着，她曾經為誰心動過，投入過，恣意過。
而那個人不是他。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這之後，陶了了每天固定在八點前後發來消息。她談的最多的是天氣，有時候會聊一聊寫作的事。
牧泊舟總是一邊點開消息一邊譏笑：他這太太和機器人差不多。
卻還是每日期待。
但他也有一個小脾氣，因為她那天對于感情史話題的空白反應，他打定主意，出差期間他絕對不會主動聯系她。
最多在她發來消息時敷衍答一句兩句。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
終于，過了兩周，牧泊舟那熊熊燃燒的勝負心，到底還是燒到了陶了了的版圖上。
陶了了發現，牧泊舟對她的回複越來越敷衍，最後都濃縮成一個“嗯”字。
是不是他太忙了，根本不想應付她？
那她還要繼續發消息嗎？
陶了了完全相信，如果她不主動聯系他，兩人會就此斷了聯絡。
這個結果可想而知是不利于婚姻關系的。
她還住着他的房子，每天吃着他安排的保姆做的飯菜，散步的院子也是他任憑她栽花種樹的……
她好像有義務維持表面良好的夫妻關系。
于是這天晚餐後，她坐在餐廳裏，點開了手機微信裏那個純黑的頭像，打下一條消息。
“你回來的日子定了嗎？”
發送。
問題出在哪裏，她複盤了兩人的對話記錄後，已經有所察覺。
如果他有時間，她就具體和他說一說。
收到消息的時候，牧泊舟正駕着車，在一條斑馬線前踩下剎車。
手機擱在副駕駛位上，振動了一下。
他沒有去看。
不用看他也知道，又是他的機器人太太在做功課。
十有八九，是幹巴巴地問他一句“今天天氣怎麽樣”。
外頭的天氣他不關心。
他內心的天氣，可是雷暴交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