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我不明白一句話有什麽魔力，竟讓本想随她而去的江蓠，渾渾噩噩多過了五年。

兩年前，我曾親自前往昆侖一次，想質問她為何不能遵守約定，卻也因擅闖昆侖獲罪。是她用青玉葫蘆中的妖魂作為抵押，換我一命。

當我問起江蓠的事情，她只是搖頭，不作回答，并暗示我昆侖即将入世。

昆侖山的入世，也代表了對人界的懲罰即将來臨。而如今的人界，唯有江蓠與我聯手，方能機會一搏。

我在離開前與王母座下青羊，也就是如今的咩咩打了一個賭。若贏，我可以劍靈身份進入昆侖修行，終有一日能位列仙班。若輸，也不過是蒼生受難，端看他會做何選擇。

我知他對人世已不再抱有期望，卻信他對她的承諾，會盡全力守護人間，守護她喜歡的一切。

但看到禍獸臨世的那一刻，我還是震驚了。

竟是窮奇。

我本以為禍獸最多是髯公這種級別，如今直接是四兇之一的窮奇，就算是全盛時期的江蓠也不是對手。

那一刻，我竟希望他不要戰，我輸得起成仙的機會，卻不想輸了他的命撤退、遠離塵世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對于人類而言，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但江蓠又怎會輕易後退，他答應過她。

戰鬥持續了三日三夜，江蓠血戰窮奇，最終不敵，決定使用同歸于盡之法。

他先是設立一道束縛陣，随後燃燒自身魂魄，勢要将兇獸消滅，不讓他踏進人間一步。

“青羊使者，”我終是忍不住開了口，“我贏了。”

“是，你贏了。”咩咩面無表情。

“可我如今不想進昆侖了，”我認真道，“我想換得一次他們的再見。”

咩咩嘆氣，“你啊，兩年前在他被追殺墜崖之時，便翻過三山五岳來到我昆侖，用百年願力，只求換得他十年壽命。是雲苓出手相救才留你一命，如今還要得寸進尺嗎？”

“得寸進尺？”我化為一襲紅衣墨發女子，蹲在江蓠僅剩的魂魄前，“都說前世修得同舟渡，我與他相識也有三十載。雖沒有前世，但這緣分也不可謂不深。”

“我曾伴随過無數劍客，在他們或長或短的生命中做一個參與者。他們多數只能接受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卻不能願體驗跌落塵埃的卑微。但唯有他與那些人都有所不同。”

“我見過他束發時的意氣風發，也見過他弱冠後的落魄失意。也見他從一個以斬妖除魔為傲的道者，到一個對世間心灰意冷的男人。”

“人人都說他離經叛道，殘害同門。但我知道，他還是那個一腔熱血的少年。”

說着說着，我笑出了聲，“不過是百年的封印，又何妨？”

“罷罷罷，”咩咩長嘆三聲，“我便做主幫你這一次，若是王母問起，你可別将我供出。”

我恭敬以禮。

半日後，一只青鳥攜長虹飛躍山川，撲入火海。

我站在火海中，望着他們相擁。

青鳥化為的人形向我走來，一拜到底。

“你這是做甚？”我側身避開。

她似乎也不知如何開口，“其實，我很羨慕你，也嫉妒你曾經陪伴在他身邊這麽久，知道這麽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以前不喜人類的自私，最終卻也做出了一個自私的決定。對不起，其實我看得出你對他……”

直至他們魂魄化為碎片，向昆侖飛散而去，我也未曾出聲。

眼淚不知何時滴下面龐，我用力擦拭着，卻怎麽也擦不幹淨，“青羊，我有些後悔了怎麽辦？哈哈哈……”

明明我可以選擇不放手，将他的魂魄永遠禁锢在劍身，永遠無法分開。但我卻做不到，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謂的成全吧。

再接下來的百年，我按照與昆侖的約定，成為封印，鎮壓一方水土，直至有緣人的到來。

不知多少歲月流逝，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再次握上了我，我睜開眼，對上一雙堅定明亮的眸，一如百年前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