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竹馬青梅】

第十七章【竹馬青梅】

為何遲到?總不能跟他說昨夜與人把酒言歡,故而宿醉不醒吧?不論此人是不是夫子,酒可以亂吃,話是不能亂說的。

誰知招搖還在思量,那殿中忽有人悠悠然笑道:“為何?二哥說話好生幽默,公主昨夜與我們宿醉至深夜,好不痛快,今日自然要好好休息一番不是?”

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引起軒然大波,要曉得,在當時将成年的招搖在神族堆裏,飲酒,無疑是少兒不宜。她這才注意到角落蹲着兩人,正是蒼錦姐妹二人。兩人臉頰通紅,半醒半醉。

招搖又将眸子掃向講壇,忽略掉那人黑得猶如大雨傾盆将至的神情。明白了此人原來是九重天中山王,聞名不如一見,見面不如聞名。人傳他武能號令千軍萬馬、一呼百應,文能出神入化、唾壺擊碎,容貌更是萬千男子削骨重生也想變成的模樣。

招搖一度不信,她認為衆口之說許是以訛傳訛。世間男子,尤其還是在文學方面有一定造詣的,不是猥瑣就是迂腐,不是自閉就是其貌不揚,因為長相不夠方用才學來湊。然而眼下此人,卻沒有用才學來湊的必要,單靠臉蛋,就可獨霸天下、腰纏萬貫、富甲一方。

招搖正神游得不亦樂乎,一聲:“将她們帶去清幽泉醒醒酒。”不瘟不火,話語還是那樣好聽。

不多時蒼錦姐妹二人被四個書童擡出學堂。也不曉得她二人中是誰邊掙紮邊嚎道:“公主公主,來日再約,昨夜你道,你道你曾喬裝去青樓聽曲,此事可真?你還說裏面的美人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叻………蒼笙,二哥……”

蒼笙臉色越來越黑,搖頭不語。衆同門像吞了蒼蠅一般難用言語形容,招搖低頭啧啧嘆息,出師未捷名先毀。

“你可需跟着去?”

招搖對美男子向來都很友善,她嘿嘿一笑以掩飾尴尬:“勞煩夫子挂心,弟子清醒得很,并不需要,不需要。”

總而言之這不愉快的小插曲算是過去了。

紅葉書閣之所以威名遠揚,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它打破了以往男女不能同屋學習的陳俗,這使多少人睡着都會笑醒過來,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再者便是凡被錄取進書閣的學子,只有同窗之情,沒有身份高低貴賤之分,即使皇子、公主,亦無特殊待遇。

招搖成功入座,同桌是個男子,因為她別無選擇,只剩這麽個座位。

聽一同門七嘴八舌,她這才知道蒼笙是空空夫子的上幾屆學生,等級比自己高了不只是“一些。倘若把紅葉書閣學習的等級比作一座大山,那麽蒼笙此時已經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了,而招搖等人便是那個站在山腳還未開始爬山的人。

因空空夫子雲游未歸,遂讓蒼笙替其接待新生。事實證明,代課夫子惹不得,長得好看的代課夫子更是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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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招搖踏進學堂,每人均投之以憤怒的目光,招搖不解,自認沒幹過什麽招人仇恨的勾當。

後來才知,原來這蒼笙因為人未到齊,故而久久未進入開課正題。也就是說,自清晨至晌午,整整半天時間,衆人一直在等她。叫人如何不憤怒?叫人如何不怨恨?叫人如何能淡定?

招搖感慨:夫子這招借刀殺人的懲罰果真是高明極致!

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當衆人都視招搖為眼中釘肉中刺時,招搖的同桌卻對她極為友善。為此她很是歡喜,就長遠打算而言,那人長相實誠……很普通,衣着規矩,一看就是滿腹經文。那麽往後談經論道、詩詞歌賦豈不就可以相互借鑒了?

招搖這般為自己的以後打算着,還不待她先打招呼,那同桌已眉間帶笑,擡手作揖道:“在下遠淓,見過公主殿下。能與殿下成為同桌,實屬三生有幸,三生……”

“砰砰”響聲瞬間炸開來,本就是半坐在椅子上,聞言一陣哆嗦,再看人也摔至地上,久久未能緩過神。難怪當衆人都在埋怨自己時只有他對自己笑臉相迎,原來,原來這孽緣便是從現在開始的,招搖這般想着。

“我看,你還是去醒醒酒罷。”蒼笙不知何時已站在招搖身旁,他居高臨下道。

招搖怔怔發愣,而後如夢初醒道:“師兄……額,夫子多慮了,招搖只是沒坐穩。”

“公主沒摔着吧?”豈是一個含情脈脈了得。

“招搖餓了罷?我這裏有點心,你先吃着點。”就連稱呼都改了,豈一個目光如炬了得。

招搖如坐針氈,委實承受不了那般簡單粗暴的示好,只能随口轉移話題問道:“空空夫子所授之課是?”

遠淓喜笑顏開道:“你不曉得麽?是雕刻呀!”

“嘩嘩嘩”招搖随手拿的竹簡落在地板上,砸出響聲。

蒼笙正講到進紅葉書閣還不算正式入學,需得自天機石上證實自己神族的身份無異後,方能作數。

閣中有塊天機石,每個神族之人出生後需得拜八荒,祭四海。然後将名諱寫在天書上,再承交給天機老人,只有天機老人将其姓名寫在天機石上後才算入了紅葉閣,簡而言之就是學籍。

原本她很難從自己選了門雕刻的噩耗中回過神,可聽蒼笙這般一說,忽然眼前一亮,歡喜得從坐墊子上蹦了起來,而後直向大門走去。

路過案前還不忘拱手行禮道:“師兄再見!”

“站住!”蒼笙的聲音。

招搖扭頭笑得爽朗:“倘若真如師兄所言,那麽真是太遺憾了,我怕是無緣進這紅葉書閣。我出生時阿爹阿娘雖拜過八荒,祭過四海,可并未給我取過名字,更不曾将名諱承交給天機老人。”她連連拱手又說,“有緣相見已是緣分,各位後會有期!祝你們從此乘風破浪、鵬程萬裏。”

蒼笙先是不語,默了半響,他提筆點墨,在宣紙上一番揮斥。而後一揚手,活靈活現的天機石即刻現于眼前。其中最是顯眼的,非那“梧涯”二字莫屬,當下正五彩斑斓的閃爍着刺眼的光芒。

招搖下吧都快被驚掉了,她喃喃問:“我的?”

蒼笙擡頭笑如梅雨一簾,他将手中宣紙遞給招搖:“從今往後,這便是你的名諱。”

招搖伸手接過,見那字鳳舞龍飛、筆精墨妙,如千裏陣雲天然真趣。然她卻無心觀賞,心虛道:“定是阿爹想讓我在這裏學習,所以終于給我取名字了,是也不是?”

蒼笙揚嘴淡淡一笑,不予回答。不說是也沒說不是,惹得人好生不自在。

“随你怎麽想。”

“随我怎麽想???”

日落時分,蔡蔡自紅葉書閣門口接到沒精打采的梧涯。

“好玩麽殿下?”

梧涯搖頭:“阿爹阿娘把我賣了!我有名字了。”

蔡蔡高興道:“是嗎?叫什麽叫什麽?”

“梧涯!”

“好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哈哈哈哈,您回什麽頭?……天啦,誰給取的!!!”

梧涯摸了摸頭,愣愣道:“額,或許是蒼笙,天庭二皇子,中山王,空空夫子的得意門生。不太确定……”

“這這這,不就等于他是你的……”

“走走走,都什麽年代了,一個名字而已,我還真嫁他不成???”

“蔡蔡真羨慕公主,有這麽好的出生和背景,還能在全天下都夢寐以求之地學習。”

“那這個光榮又堅決的任務本公主便交給你了!往後你去替我學那雕刻之術。”

餘晖的光影中,蔡蔡回頭,盯着那碩大無比的紅葉書閣發愣,半響後她低語道:“蔡蔡不過一個卑微的書童,怕還沒踏進那道巍峨的大門,便被頭上投來的珠光寶氣射得灰飛煙滅。”梧涯拍了拍蔡蔡的肩膀,安慰了她。

雕刻這門藝術,雖說不是梧涯所喜,但也不至于讨厭,倘若誤打誤撞選上了歌曲舞蹈之類的,那她才真的要去以死明志了。

空空夫子這一雲游,便是十年不曾歸來。他也真是放心得很,十年間,皆是蒼笙在授課,既是師兄,也是夫子。無涯聽蒼漪說,他二哥雕刻之術師承空空夫子,乃是空空夫子最得意的門生。

蒼笙雕刻的手法驚天地泣鬼神到何等境界——雕個公雞會打鳴,雕個母雞會下蛋。

梧涯未去證實那名字是誰取的,因為在她內心深處,誰取的并不重要,關鍵是自己喜歡,理不清道不明。梧涯,梧涯。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

往後許多年裏,梧涯始終記得那日蒼笙的笑,明明年少,卻笑出了愁苦,透着酸澀。一個姓名,竟讓他們此後經年,打斷了骨頭也始終連着筋。

新文:小姑居處本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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