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冒牌師徒】

第十八章【冒牌師徒】

梧涯大抵用了将近十載時光才适應自己的名諱。遠淓後來更是誇張，每日課間，他不是傻乎乎盯着梧涯，就是塞給她各種美味佳肴。梧涯一度感慨，恐怕是平身的家當都被遠淓花在了吃上面，難怪夢中他會窮困潦倒。

一日，風和日麗。遠淓為梧涯抄了一首詩，句句訴衷腸，毫無任何顧忌之意。不巧此詩恰被蒼笙截住，也不曉得他是怎麽想的，竟當着衆同門将那首詩有感情、有節奏的念了出來：“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1）

蒼笙還問梧涯：“你覺得如何？”

梧涯撓頭不曉得如何回答，搪塞道：“夫子指哪個方面？”

見蒼笙抿嘴一笑，大概意思是：“你說呢？”

梧涯頓悟，接而又道：“此詩文采斐然，韻律優美，收放自如，用詞實而不華，無不在訴說青年男女對愛情的執着與追求。加之夫子朗誦節奏恰好，無不給人一種感人至深 、出神入化 、雄奇飄逸之覺，甚好！”

“是嗎？青年男女對愛情的執着？誰執着？誰追求？”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語氣。

一旁的遠淓好似很是羞澀，低頭不敢言語。梧涯更是不解，追求自是遠淓，但自己是沒有半點執着的，他氣什麽氣？

“額，夫子，這個，這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蒼笙聞言，仿佛更是不得了。墨黑眸子盯得無涯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梧涯一番慷慨陳詞不僅未得到蒼笙的誇贊，且還被罰準備下堂課所有學生需用的木材。

而那遠淓就慘了，蒼笙一句：“你既然在詩詞歌賦方面有如此高的造詣，繼續待在空空夫子門下委實浪費，你轉去詩詞歌賦門罷，馬上，立刻，出去！”

遠淓哭喪着臉：“夫子…師兄…中山王…公主殿下…我……”

要曉得詩詞歌賦門離雕刻門那可不是一般的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梧涯對此事連連拍手叫好，不待自己親自出手揮刀斬斷遠淓的亂麻，他本人那麽快就葬送了自己。

再說這廂，梧涯提了把斧頭就要出門，蔡蔡提醒道：“殿下，這預備木材可不是個好差事，需得上五陰山挑選木材，然後砍下運回來才作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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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涯邊跨出門邊道：“這倒無妨，阿爹那年游走天下，過四海時北海龍王送了他一個貝殼，阿爹轉贈給了我。此貝殼可容納世間之物，區區木材哪裏是問題？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捆上後一把推在祥雲上，要多少有多少。”

“殿下真的不要蔡蔡陪同？”蔡蔡問。

“你今日怎麽了？以往我同蒼漪她們去看暮霭朝霞，讓你去你都不去。”梧涯疑惑道。

“以往皆是閑逛，今日不同，殿下是去辦苦差事，蔡蔡是想祝你一臂之力。”蔡蔡解釋。

梧涯擺手道：“不用不用，那五陰山以往我也是去過的，除了山川景秀并無危險之物。遠淓都被逐出師門了，此番我只是被小罰。昔日他雖惹人厭煩，但好吃好喝總歸沒将我落下過，若這點事我都不獨自去完成，總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不是？”

蔡蔡辯駁不過，也只得作罷。

五陰山乃九重天的聖山，不但出名貴藥材，木材更是聞名天下。往日裏課堂所用之材，皆是出自五陰山，也只有用這裏的木材雕刻出的物品才會成為活物。

以至于初學時，揮月樓中處處都是半殘不缺的各類雕刻品。譬如行走的一半豬身一半牛尾，譬如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椅子會說上幾句詩……很長一段時間，其他學生甚至不敢踏入揮月樓，膽子大者仰天長嘯，膽子輕者直接暈過去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當衆人都避而遠之時，梧涯卻喜愛極了，故而在雕刻上花了不少心血。她的雕刻算是師承蒼笙，雖不至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說是與之齊名也不為過，當然這只是她對自己評價。

再說這廂梧涯人也來到五陰山。山中清泉石上流，彩蝶繞泉飛，仙氣萦繞，雲霧騰升，霎是美麗。

梧涯身着一襲淡白霓裳，過腰長發盈盈飄蕩。直至正午，山中不少尚好木材皆被她一一裝入貝殼中。正午日光正烈，梧涯費了好大的勁方尋得一處陰涼之地，她又搬來青石板一塊作為枕頭，此番正怡然自得翹腳躺在林間。

梧涯曾來過幾次，山中動物對她很是友善。當下渴了有松鼠為其送水，餓了有猕猴為她逞上山中最甜的果子，熱了有鳥兒叼樹葉一片為她扇風，小日子過得甚是惬意。

只是這惬意并未持續多久，原因是為她摘果子的猕猴出去良久未歸，梧涯起身一路找尋，一直無果。先前她以為猕猴許是貪玩，後來她漸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以往此等事是從未發生過的。

梧涯穿梭于林間，自正午找到日落西山仍不見猕猴蹤影，難免有些心慌意亂。她過一山丘，行至一林間，不料雙腳方踏進去，林子色澤陡然一轉，已與外界隔開來，欣欣向榮、花紅柳綠不複存在。透心涼的冷，陰森得仿佛處處是魑魅魍魉。

梧涯自是不傻，她警惕道：“此處可是有高人在此修煉？梧涯無心闖入，望仙友海涵！”

大風刮過，無任何回音。梧涯面上勉強還算淡定，內心早也焦灼不安。她幻出長劍一路尋着出口，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按理說，神族聖山，不應該有這些東西，匪夷所思。又行了一久，林中氣氛越發詭異，梧涯不慎，跌入一洞穴。

洞中漆黑一片，除能聽到嘩嘩流水聲，幾乎暗無天日。好在梧涯囊中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她随手掏出一盞琉璃燈将洞中照亮。

環顧四周，那洞穴并無特殊之處，無非多了張略顯陳舊的床榻而已，看得出有人長住于此。梧涯感嘆：不會此處正好住着一世外高人，說什麽也要贈她修煉秘籍，從此助她稱霸一方，號令群仙罷？

然而天馬行空的想象總是事與願違，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洞中回旋，甚是凄涼。梧涯出生太平盛世，且身份尊貴，雖為神族，因為鍛煉甚少，也不過空有一身神力罷了，少了歷練，她被吓得不輕。

此等場景她有些措手不及，還不待她吼出幾句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話仗膽。忽而間無數道刺眼紅光朝她襲來，梧涯一聲驚嘆，急急忙忙以手畫劍擋去些許，沒擋住的，自然灌入了她體內。

梧涯受痛滾至地上，猶如萬箭穿心般痛苦不堪，身上的肉仿佛都被割開了那樣。她試圖抛出求救信號，手方舉起來，靈力便被吞噬了去。

“閣下何以此般兇殘？凡是皆有因果，悟道修禪倘若染上性命，生生世世不入輪回，不入八荒四海，你當真願意做一縷孤魂不成？”

“公主殿下好會教導人！”

空靈的男子之聲，重疊着出現，妖媚得令人發指。不待梧涯有喘氣的機會，那仿佛能吸人鮮血的紅光再現，那是取人性命的攻勢，強大無比，梧涯毫無還手之力。死定了，死定了，死亡的恐懼圍繞着她，梧涯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電光火石間，與奪命紅光一同出現的是一道道柔和的白光，來人幾乎是不給紅光反應的機會，發出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于道道光亮中，梧涯看清楚來人。她以往只覺得蒼笙擁有一張走騙天下無敵手的臉蛋，未曾想打起架來亦是游刃有餘、天下無敵。

注（1）選子詩經《關雎》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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