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海深仇】
二十五章 【血海深仇】
當一切的噩夢如洪水猛獸襲來時，梧涯措不及防，蒼笙始料未及，某些人卻早已未雨綢缪，運籌帷幄……
此事還得從梧涯被困五陰山說起。被秘密關在五陰上的人正是那妖皇灼殇，任其歲月如何變遷也不死不滅之人。可這又與神君蒼戬有何聯系呢？
梧涯在一次回家探親時自她阿爹口中得知，九重天君神年少時曾中情于妖族聖女，可終因種族原因二人未能長相厮守。後那聖女嫁給了彼時的妖皇，并生下灼殇繼承妖族大統。蒼戬神君因此事而傷心欲絕，整個人瞬間性情大變，後負氣娶了聖女的貼身侍女……雪山女妖，也就是後來蒼笙他娘親。
紅顏薄命，就在蒼笙他娘親過門不久，妖族聖女便重病身亡了！這下蒼戬更是喜怒無常，消沉了許多年後，變成了此後無情無血的模樣。
其實最無辜的當是蒼笙的娘親了，別人情愛裏的犧牲品，卻束縛了她一生。聖女之死雖與雪山女無關，但蒼戬每每想起皆因娶她導致了聖女重病身亡，便對此女喜歡不起來。這恐怕也是蒼笙不論如何優秀，也換不到他君父半句誇贊之因。
又是很多個年輪滑過，新妖皇灼殇羽翼越發豐滿，早就對九重天這塊肥肉虎視眈眈的妖族在他的帶領下，出兵攻打神族。終歸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數場殊死搏鬥的較量後，妖族的氣焰被強壓了下來，灼殇被蒼戬活捉。蒼戬看着自己老情人與別人所生的兒子，別提有多難受，殺罷？有愧于死去的聖女；留罷？又堵不住天下悠悠子民背後的流言蜚語。
思去想來，他對外宣稱妖皇畏罪自殺，對內卻将其鎮壓在五陰山下。為顯示他神族肚裏能撐天下的胸懷，特意設下“生辰八字與命格相同之人以血祭出之時，便是你破山而出之日”的符咒。
要知道灼殇乃一族之君，妖中的佼佼者，生辰八字自不是随便一個人都佩與之相同的，更何況命格？加之又是被壓在神族的神山上，閑雜人等豈能輕易進出。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真真是無巧不成書，梧涯正是那與灼殇生辰八字相同之人，至于命格相同與否，她自己也道不出個所以然。故而五陰山遇害若不是蒼笙及時感到，梧涯恐怕早已香消玉殒，灼殇也早就破山而出了。
再說這廂，灼殇因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吸收了五陰山的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功力修為無不讓許多人望塵莫及，加之他又自梧涯身上吸取了不少靈力，最終于蒼笙一夥人還在為姻親之事絞盡腦汁時破山而出了。
灼殇這一出山，可謂是威震八荒四海。就連兩位神族的領路人亦不敢疏忽一二，分分派出精銳部隊阻擋他的卷土重來。梧涯就是在這樣一個戰火硝煙中看見了那個曾差點殺死自己的人，以為他虎背熊腰，不曾想卻是膚白貌美；以為他出言粗狂，不曾想卻是剛中帶柔。
繞是天宮中恐怕唯有蒼笙能與之匹敵，蒼戬君神亦執意命太子蒼菱領兵出戰，命蒼笙為副将一旁輔佐。誰都曉得這兄弟二人水火不容，太子向來橫行霸道，他怎會甘心自己的風頭被中山王搶去呢？無奈蒼笙又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梧涯在戰火徹底爆發前被接回了招搖山，臨行之際蒼笙飄飄而來，铠甲依舊，英俊依舊，儒雅依舊，他道：“戰事過後我便來尋你。”
無涯提了提裙擺，雙眸故意瞟向別處含糊不清道：“你那爹可不準你尋我，你也要去？”
蒼笙沒來由地輕笑了聲，突兀地伸手扯了一下梧涯的辮子：“你爹可準我去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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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涯吃疼給了蒼笙一個白眼，随即又火速湊到他身旁耳語道：“那你可要快點去尋我。”
意識到還有旁人在，梧涯又像中了邪似的将自個兒彈出去老遠。
蒼笙盯着梧涯久久不語，臉上布滿了難以琢磨的陰霾，許久他才微笑道：“吃好喝好玩好，等我便是。”
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簡單性，只有梧涯後知後覺。最無奈的也就是這個後知後覺。
灼殇這一鬧，驚動了震天珠。就連遠在千裏的招搖山也聽到了天宮不穩，将墜忘川海的噩訊。梧涯彼時想不到天下蒼生，想不到天宮曾在與否，她只想着蒼笙危險，死活都要帶兵去營救。
梧橼神君正在那時也收到天宮發出的求救信息，他自知事情嚴重性，天宮與招搖山，一直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況且妖皇出山，多少與梧涯有些關系，若不是梧涯闖山，他是不會這麽快出來的。
情勢緊急的情況下，梧橼神君親自帶兵前往天宮，君後放心不下執意要随君出征。她堅定道：“一世夫妻，世世夫妻，榮華富貴有我，患難與共也應有我。”
夫妻二人感動得雙雙把淚灑，又囑咐招搖山各大長老保護公主後，摔衆兵去了天宮。
自打二老離去，梧涯便倍感煎熬如坐針氈，一顆心始終忐忑不安。所探戰事消息也皆是一驚一乍的，這邊來報說神族打退了敵軍右翼部隊的好消息，那邊又說另一只敵軍攻破了神族左翼的壞消息，委實讓人揪心。更讓人坐立不安的是，她不能親自去解救雙親，妖族主力雖在天宮，卻也安插了不少兵力進攻招搖一支神族，雖不對他們造成威脅，卻也不能小視。她若彼時離去，軍心必亂。
梧涯一直處于警覺狀态，遂未敢疏忽半分，一連數日，她都沒有合過眼。噩耗發生在一個午夜，隐隐約約中，無涯聽到她娘親若游絲的千裏傳音：“阿涯，活着便是母後對你最大的期許，此後餘生，除去為我們報仇雪恨的念頭。”
她還未從驚狀中緩過神來，又聽到他阿爹渾厚的話語：“我兒，快樂地活下去，如此為父方能含笑九泉。”
梧涯以為是自己多日不眠不休導致精神出現恍惚，她赤腳沖出房門，奔至大殿。見殿中滿朝文武大臣俯首跪地，雙肩皆因悲傷而顫動，無人言語。
“爾等這是什麽意思？說話呀！”梧涯小心翼翼問着，怕他們說，也怕他們不說。
良久後，殿內響起異口同聲的唉聲長嘆：“殿下！”
悲壯的號角聲在五湖四海的每一個角落響起，群山野獸都發出無比悲鳴的吼聲。梧涯赤腳奔入天宮時，戰事已經結束，誰輸誰贏不知道。它只想看到她父母安然無恙。
領路的天兵被梧涯用劍指着，劍尖已刺入脊梁，一路流血。天兵哼都不敢哼一聲，因為那種殺氣，是死亡，他曉得自己現在不死，随後也會死。
再見爹娘，眼前的景象讓梧涯一陣眩暈，倒在了地上。妖皇不知所蹤，蒼戬亦不見人影。只見蒼笙身着血衣戰袍迎風而立，眸中仿佛有千帆劃過，使得他找不到交點，一言不發。
地上血肉模糊，只剩兩幅殘缺不全的血袍，梧涯顫抖着雙腿跪地輕輕将他們拾起，終是哭得撕心裂肺、蕩氣回腸，嗚咽聲使得方圓千裏的飛禽走獸也跟着悲涼起來。
“我阿爹阿娘，歸來怎剩半福血袍？”梧涯低頭，用哭腔質問着。
蒼笙雙手捏出血水，眸中血絲，仍然不語。
“陰謀！詭計！什麽妖皇，什麽天宮震動，都是你們這些人殺人的借口。肮髒之及！醜惡之及！”字句自梧涯嘴中噴出，濺得蒼笙一臉血水。
蒼笙終于擡頭，滿眶瑩淚：“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是你殺的？”
“不是？”
“那你為何說對不起？”
“哦，幫你那陰險狡詐無恥的君父說的罷？”
蒼笙不答。
此時蒼戬終于一瘸一拐的登場了，假情假意的哀傷必不可少，連戰衣都特意抹了不少血上去，為彰顯哀傷過度，他還特意讓兩個宮娥攙扶着。
“梧涯侄女，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那灼殇委實兇殘……都怪我沒能及時脫身，未來得及營救梧橼君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的命今天是你的，要殺要剮你高興便是。”蒼戬說完後還不忘口吐鮮血。
梧涯仍抱着血衣，不願擡頭看那張醜惡的嘴臉，也不願回話。她只覺得可笑，殺了他？恐怕這廂她才準備站起來，自己就斃命于重重埋伏中弓箭手的箭雨中了罷？好一個一箭三雕，滅門都這麽理直氣壯。
事情就是這樣了，那天下起了滂沱大雨，梧涯抱着她爹娘的血袍去安葬時，血已經被大雨沖刷得一幹二淨。爹娘唯一的氣息也被沖入了泥土，梧涯獨自在招搖峰上守了三個月，不哭不鬧，不言不語，沒人曉得她在想什麽。
一年後，聖旨來了，是梧橼神君的親筆，內容是将自己所統領的四荒兩海劃給蒼氏一神族，八荒四海歸位，梧涯不得有異議，這是聖旨！蒼戬說之所以一年以後才給她，是顧及她當初傷心過度。梧涯依舊是不言不語，酷似幽靈。
又是一年後，聖旨又來了，是蒼戬的。傳旨的人是蒼笙，內容是封前招搖公主為招搖王，允許其世代世襲。梧涯自始至終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蒼笙叫了聲：“阿涯”
梧涯背對着他動了動眼眸，良久後呢喃道：“我活着只為報父母仇。”言外之意便是從此心中再無兒女情長，更何況是他蒼笙。梧涯離去，毫不猶豫，豪無留戀，仿佛那些年的天真爛漫是另一個人，與她沒有半點幹系。
“你的天下，我會還你。”
蒼笙亦是轉身離去，形單影只，已是淚眼婆娑。
他心裏的傷，她心裏的恨，都被大風刮着走了，吹向那一望無際的遠方；被雨水打入地下，千萬年來一直在茁壯成長。
許是血海深仇讓梧涯永不腐朽，許是情深意濃讓蒼笙忍辱負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