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弟二十九章【仇人見面】

弟二十九章【仇人見面】

梧涯腳下生風将将過一拐腳,險些與前來彙合的蒼耳子撞個滿懷。

蒼耳子條件反射拔刀便要刺,待看清來人眼前一亮,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他沖梧涯搖了搖頭道:“天牢無重兵把守,裏面空無一人。”

梧涯抿嘴半響,陷入沉思。不多時她方轉頭往九重門走去。

蒼耳子小步跟上又問道:“殿下,您是如何認得那山人的?”

梧涯道:“二十年前,路過後山,撿的……你想問我就沒懷疑過他是吧!當年自身難保,生活窮困潦倒,彌留之際遇見他,便撿了回去。你還想問我現在有沒有懷疑他是吧?他是只妖,別人光聽名字就不會對他有何好感,只不過這些年他老老實實,兢兢業業,對我也不曾有過半分不利,我無從懷疑。”

蒼耳子要問的被梧涯一口氣給說完了,張嘴欲言又止好幾次,表情十分煎熬。半響只得道:“那他去了何處?此番我們不請自來,不是自投羅網嗎?”

梧涯笑了笑,說道:“走到這一步,已經不重要了……”

“見過招搖王,君神有請!”

開闊處突然冒出一神官,對無涯行禮微笑道。梧涯微微回笑:“你見過我?”

那神官“額……屬下剛任職,從未見過招搖王。”

“哈,那你還說你見過我。”

蒼耳子撇了眼啞口無言的神官,忍笑悄聲道:“會不會有埋伏?”

梧涯不以為然:“怕什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能搶回我君父大好河山再好不過,不能的話大家一起沉去忘川也是一樁美事。”

蒼耳子打了個寒顫:“您……真這麽想?”

快到君神大殿時,無涯停了腳步,轉頭緩緩道:“重要嗎?”她一颦一笑看似認真無比、天真無邪,卻讓人感受不到半分笑意,甚至透着森森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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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涯,玩夠了?”人方跨進大殿,便聽到君神之聲空曠響起,那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關懷至極。

梧涯見高堂之人一副神官模樣标配如初,容顏依舊。笑道:“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君神面不改色,擡了擡眸,老臉看不出陰晴,繼而又道:“這些年,你煽動肅卿與天宮作對。我們打,他便退;我們收,他便攻。屢次來犯,不痛不癢,你當真以為本君不敢一舉将之殲滅?胡鬧有個度,你說呢?”

梧涯一聲冷笑,她擡頭想了一久方道:“我曉得你自是敢的,如我君父母後那般與世無争之人你都能下手,又還有什麽你不敢?”

君神未管梧涯嘲諷:“本君說過,他們之死與我毫無幹系。”

在這件事上,梧涯再不想與他廢口舌,無論怎麽說,此人都不會承認的,她面無表情道:“那你倒是說說,當年我雙親聞你九重天有難前來支助,試問,誰有這麽大的能耐能一舉将兩位上神殘害掉?”

“你都說無人能一舉戕害你雙親,本君又哪裏來的分身乏術?戰亂場上,刀劍無眼,二位犧牲本君已然愧疚不已。善待你如此些年,任你胡鬧,許你高官厚祿,縱使是三十年前你盜取鎮天珠陷整個九重天于危難中,本君亦容你至今,你還想怎樣?”,君神說着說着便離坐站了起來。

梧涯慢慢悠悠走了兩步,面不改色道:“你一個人是很難,但加上妖皇灼觞還難嗎?”

君神聞言幾乎是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無涯,梧涯自是很快捕捉到了,繼續又說:“愧疚?善待?你做何愧疚?為何要善待我?你抓了灼傷卻未殺他,将其關在五陰山,真的只是因為他是你舊情人之子嗎?灼殇能力滔天,他如果想要出來,用什麽籌碼換?又是什麽籌碼值得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與他達成共識?他幫你一起殺我父母,然後你再借蒼笙之手鏟除他,好個手段啊!我現在在想,那次灼殇領妖族傾巢攻打你九天,怕也是你二人自導自演唱的雙簧罷?”

天珠出現裂痕,唯有法力無邊功德無量的上神以元神祭之才能愈合。而她爹娘最合适不過,既能以元神填補天珠,還能乘機搶奪那許多人垂涎三尺的四荒兩海,對蒼檢來說,再也沒有這麽劃算的交易了。如今想來不是這君神自導自演又是什麽?梧涯閉目這般想着,心中翻湧,疼痛難忍。

蒼耳子早就不是一個驚訝可以形容的表情,他本以為他們殿下只是單方面推測,未曾想卻是結合點點滴滴的碎片拼起了鐵一般的證據,推斷天衣無縫,仿佛是她自己親眼所見一般,可見城府之深。

君神眯眼久久不語,不知是被拆穿而感到羞愧,還是沒料到梧涯的這般深謀遠慮。

“今日你是出不去了,把天珠交出來罷!”君神轉了話題直接道。

梧涯坐出個擺手的姿勢:“我不走!既然來了,自然要拿回屬于我鵲山山系的東西。然後你再把一衆神官叫來,當着大夥面承認當年自己所做的腌臜事,最後再在我父母衣冠冢面前自裁謝罪。或許這樣,我考慮放過你九重天那些無辜之人。”

君神居然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梧涯,你很聰明,或許說是當年蒼笙把你教得太好了,你這看似不動聲色卻又布局謀篇的作風,當真是與我那好兒子如出一轍啊!只可惜,還是太年輕了些……”

說着君神如疾風一般一把扼住梧涯的咽喉。蒼耳子雙眼血紅登時便要沖上去拼命,被梧涯擡手制住,她自喉嚨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你打不過他。”,而後又道:“謝謝你的誇獎!”

君神一用力,咬牙切齒道:“交出來。”

梧涯臉色通紅,嘴角流了血,一字一句道:“不,可,能。你且殺我試試?”

果然,随着君神越發用力,天宮便越發搖動。吓得他甩開梧涯,難以置信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天珠怎麽可能會與你連為一體!”

蒼耳子大驚,忙扶着梧涯道:“殿下,殿下,怎會如此?天珠怎麽會同你融為一體?”

梧涯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笑:“早就融為一體了!”

突然。君神完全失去理智般,運足了靈力瘋狂朝着梧涯殺去,他嘴裏說道:“拿命來,要你陪葬。”

要換以前,自己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哪裏容得自己有一星半點的還手之力。只是這廂她輕松揮手擋開,見招拆招,打得游刃有餘。幾十個刀光劍影、電閃火光的來回後,殿內一片狼藉,殿中擺件皆被震得粉碎。但凡是君神稍微傷着梧涯分毫,整個天宮便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殿外驟然間湧進來大堆朝臣宮娥,紛紛在求君神別再打鬥。

良久後,君神終是先收了手,他冷靜道:“既然要報仇,三十年前你便可以動手,為何拖到現在?你根本就不會這麽做,不是嗎?”

梧涯收了劍,又是一笑,緩緩扭頭看向門外,又來了很多人。這一看,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見蒼笙提劍立于樹下,劍尖染血,白衣卻是一塵不染。他就那般定定地看着梧涯,一語不發。蒼笙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始終久久未語。

二人對視了很久,蒼笙踏步走來,此時的場景與他的舉手投足居然毫無任何違和感,還是那樣讓人看着賞心悅目。

蒼笙道:“君父,您老了,所有事,讓兒臣來處理吧!”

所有人都聽得出蒼笙話中之意,但是除了蒼戬,衆文官武将皆無人有半分驚訝之色。

蒼戬見狀,長劍落地。恍惚間像是蒼老了許多,面色是從未有過的老态龍鐘。他忽而喜笑顏開,忽而又悲得仿佛撕心裂肺。如此交替了四五回,才信了此番場景此翻人。一着不慎,滿朝文武,皆如數投靠蒼笙,這應該是對他最致命,對這位天下之主最無情的諷刺與打擊,蒼笙這真的是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下,明目張膽、義正言辭的篡位。

他擡手搖搖晃晃指着蒼笙:“好……好兒子,你可真是本君的好兒子。哈哈哈哈,好啊!”

蒼笙看了眼他君父,眸中瞬息萬變,他就那般靜靜地站着,手指握成拳頭,不回答,更不解釋。

又過了良久君神才朝門外走去,他對蒼笙,竟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無情亦無關系,冷冷地經過他,猛地擦過蒼笙肩膀離去。蒼笙被撞歪了身子,不動也不看,不知其心中悲喜。

“君神,你好像忘了什麽?”梧涯冷冷叫道。

君神站在門外回頭,他揮袖打開雙臂道:“來,我讓你殺我。”

這時蒼笙突然輕輕抓着無涯的手腕,艱難道:“算了吧梧涯,好嗎?你父母河山,我現在可以做主歸還于你了,就當為了我,為了我們,忘了,可否?”

梧涯雙腳似有千斤重。頭也重得擡不起來。沉默良久,終是沒敢看蒼笙,她道:“蒼笙,……你問我可否?我說,不可。”

梧涯心裏暗暗冷嘲自己,能嗎?自然是回不去了。放過嗎?自然是無路可退。

“蒼戬,還我父母命來。”多年不甘,多年隐忍,多年失去雙親的委屈,終于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爆發。她淚水奪眶而出,嘶吼着持劍直奔蒼檢而去。

那陣仗,劍氣比任何時候的殺意都重。她有天珠傍身,衆神不敢貿然上前,君神似乎沒有躲的意思,微笑着等死,眼看就要刺到蒼檢胸口,蒼笙忙廣袖一揮,手中劍猶如閃電一般竄出将梧涯的劍彈開。

梧涯拿穩劍柄飛身又是一劍,這次劍氣沖天,火花四濺,勢如破竹,氣貫如虹。死,已成必然。

只是那一劍她并不快樂,也并無想像中那種報仇雪恨後的痛快。反而是慌亂,是不知所措。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與一人有關。她心裏也十分清楚,就這樣糾結着,扭曲着,甚至想放棄的時候,那劍終是刺進了對方的身體。

只是這一劍過後,中劍之人久久沒有反應,梧涯猛地擡頭,只是一眼……她不知自己是該哭、該痛、該恨、還是該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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