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套的溫度
外套的溫度
他們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再說話，任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邊的最後一抹紅暈也沉入地平線。
這場景令袁景豪想起他二十歲那年，他去工地上搬磚卸水泥，累死累活做了一個月，最後那工程出了事，老板跑路，他一分錢沒拿到，當時挺想回家的，可又想到，即便回家也沒有依靠，還會叫親戚朋友看貶，男人啊，從生下來就好面子，這面子有時候大過性命。
那時候他手裏頭已經不剩下什麽錢，晚飯沒吃，餓着肚子，就為了省着點錢留着急用。
晚上睡不着，他很想家，想往家裏打一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欠費停機，大半夜的，他從出租的地下室跑出去，找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個小超市，買了一張五十元的充值卡，他把電話打給阿婆，老人家接到電話滿是擔憂 ，問長問短，怕他一個人在外面出事，反複叮囑，又告訴他不要擔心家裏，她和阿公一切都好。
電話挂斷後，他一個人吹着冷風，坐在路燈底下哭了一個多小時，他恨自己沒有能力，又恨命運不公。那時候雖然不算走到絕境，但他對未來滿心都是茫然。他坐在路燈下哭的樣子被面館老板看見，老大叔擔心他想不開，就叫他進店裏吃一碗熱乎的牛肉面，他請客，還給袁景豪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外套上的溫度，也記得那碗牛肉面的味道。
老大叔和他聊了一個小時，講他年輕時候的經歷和遭遇，也講他度過苦難後的幸福生活。
他告訴袁景豪，人的一生長着呢，只要自己不放棄，就永遠有迎接美好生活的那天。
那時他雖然并沒有想不開的念頭，但他也知道，當一個人身處絕境時，是有多需要身旁有人說一句溫暖的話，理解或是關心，那無異于黑暗之中照進來的一束光，和懸崖上的一根繩索。
都是救命的東西。
雖然他不知道雲婵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寧可是自己想錯，也不能冷眼旁觀。
天色逐漸昏沉，雲婵長長的吐出口氣，她起身把外套遞給袁景豪，“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謝謝你的外套。”
袁景豪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揚手說：“你穿着吧，回去再給我。”
回到民宿的時候，小魚還在院門口張望，看到他們一起回來時，她才終于放下心來。
小魚想問什麽，卻看到袁景豪沖她搖了下頭，她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然後閉上了嘴。
各自回房後，袁景豪還是不大放心，他想來想去，琢磨出一個辦法。
三千水民宿素來有個傳統，每次入住的客人都會建立一個短期的聊天群，過後離開時，自由選擇是退出還是保留，當然，這個群聊加入的時候也是自願。
袁景豪在群裏發起提議，由他請客到鎮上的KTV唱歌，消息發出不到一分鐘，就得到了大家熱烈的響應，他翻了翻聊天記錄，沒看到雲婵的消息，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琢磨半晌，給小魚單獨發送消息，讓她去找雲婵，最好是帶着那對夫妻一起過去，人多說服性強，小魚回複一條“遵命。”
過了十分鐘，小魚的消息又進來，說：“搞定。”
去唱歌自然是熱鬧點才好，袁景豪叫上了蔣鴻寶，算上民宿的人，一行七人分坐兩臺車去KTV，袁景豪和鎮上KTV的老板是熟識，在微信上提前訂好了一個包廂，他們到那裏的時候，老板交代服務員給他們的包廂贈送了果盤和一打啤酒。
袁景豪今天來唱歌格外積極，他搶過蔣鴻寶手裏頭的麥克風，“你等會兒，我先唱。”
蔣鴻寶大感意外，“喲，今天刮得什麽風，你這麽主動？”
袁景豪沒搭理他，眼神看向雲婵，對着麥克風裏問：“雲婵，想聽什麽歌，我唱給你聽。”
他話一出口，邊上的人都愣住了，蔣鴻寶撞了下他的肩，壞笑的貼着他耳邊低語，“豪哥，你這搞哪一出啊？看上了？”
“屁啊……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
蔣鴻寶壓根不信他的話，賊兮兮的笑，說：“拉倒吧，看上就看上，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雲婵一直縮在沙發角落裏喝酒，聽袁景豪突然這麽問，她也覺得詫異，但是，她當然不會認為袁景豪對她有意思，至于真實原因是什麽，多少能猜到一些。
“随便吧。”
“沒聽過随便這首歌。”
知道是在故意逗她，雲婵抿了下嘴唇，想了想還是說出一個歌名，“黃昏，周傳雄的那首，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他唱歌的時候，雲婵閉上了眼睛，她抱着自己縮在沙發裏，像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一首歌結束，所有人都在鼓掌，只有雲婵安安靜靜的，袁景豪走過來一看，她竟然睡着了。
她這一覺睡的夠久，一直到結束的時候她都沒有醒，小魚說：“我叫醒她吧？”
袁景豪攔住她，“別叫了，她睡的很香。”
小魚：“不叫醒怎麽辦？我們要回去了呀？”
“你坐蔣鴻寶的車先回去，我在這等她一會兒。”
小魚“哦”了聲，磨蹭了半天才走出這個門。
雲婵一直沒有要醒來的意思，眼看着時間已經不早了，袁景豪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叫醒她。
“雲婵，我們該走了。”
聽到聲音，雲婵緩慢的掀開眼皮，意識不夠清醒，足足盯着袁景豪看了兩分鐘，之後才恍然想起什麽，她撐着沙發起身，按着額頭問：“他們人呢？”
“我叫他們先回去了。”
雲婵一愣，“那……你……”
“看你睡得香，我留在這等你一會兒。”
“不好意思啊！”
男人輕巧一笑，“沒事。”
從KTV出去的時候，雲婵盯着袁景豪的背影說：“今天謝謝你啊！”
男人轉頭看她，沒說話，雲婵笑了聲，“你明白我的意思。”
……
草木村附近有幾個景點，相距都不算太遠，雲婵在民宿休息了幾日後，就準備出去逛逛，她在網上查過，簡單做了一下攻略，吃過早飯之後就出門。
乘坐大巴車到達柳葉溝站下車，在車站附近看到許多舉着向導牌子的人，雲婵方一下車就有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向導迎了上來，笑着詢問雲婵需不需要向導，雲婵擺手說不用，女孩子卻沒走，跟着她前行了幾步，勸說雲婵找一個向導帶路的好處。
之前有考慮過報團，但又覺得約束，她倒是沒想過要找一個當地的向導，主要怕被坑。
但是眼前這個女孩子看着乖乖巧巧的，說服她的理由也确實有些道理，雲婵有點被說動，轉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向導，躊躇半晌才說：“你有導游證嗎？”
女孩兒翻開背包把證件拿出來給雲婵看了一眼，确認之後，雲婵才說：“那行，就一天吧！”
上午的時候她們逛了附近有名的寺廟，大概玩了兩個景點，到了午飯時間，向導帶着她找到一家巷子裏的小飯館，據說這家店門臉雖小，但菜很地道，一般只有雲城當地人知道，雲婵吃過之後，覺得她所言非虛。
下午的時候又接着打卡三處景點，這一天的行程排的都很滿，但卻沒覺得很疲憊。
不知不覺已經接近黃昏，一天的行程進入尾聲，原本這一整天都沒什麽異樣 ，但當兩人經過一家珠寶店的時候，小姑娘突然駐足，笑着對雲婵說：“雲小姐沒什麽想買的首飾嗎？這家店設計的首飾都很精美，大多都帶有我們雲城當地的特色元素。”
這家店地處偏僻，恰好在街尾，店裏沒什麽人，外面的行人也很稀少。
雲婵聽她這話，再看當下所處的環境，便覺出不大對勁。
她不動聲色的往後退出半步，笑說：“我對首飾不感興趣。”
“出來旅行回去不給家人帶些禮物嗎？我覺得首飾就很适合。”
雲婵搖頭，“不需要。”
女向導雖笑着，但神情俨然有了變化，“美女，你還是進去買點什麽吧，出來玩也不缺這點錢，我們做向導的也不容易，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吧？”
雲婵笑了聲，“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必須要進去消費了？”
小姑娘笑笑沒說話。
雲婵：“如果我就是不買呢？”
“美女孤身一人出來旅行也不容易，萬一遇到點不好的事情……”
雲婵臉色一冷，“你威脅我？”
這時候店裏走出來一個大個子男人，身形很瘦，模樣很兇，雲婵心叫不妙轉身想跑，身後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另一個男人，她的退路被擋住，男人使勁兒推了她一把，她沒站穩，直接撲倒在地上。
“美女，不過是花點錢的事兒，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店門口站着的那個男人陰陽怪氣的語氣威脅着她。
她從地上爬起來，臉色沉下去，“我如果不聽你們的，你們打算怎麽辦？動手麽？”
“你說呢？”
男人話音方一落下，雲婵就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刀，那一剎那，兩個男人和女向導都吓了一跳，“你……你想幹嘛？”
他們不過看雲婵是一個人，想把她當肥羊宰一宰，小姑娘膽子小，吓唬吓唬也就聽話了，可真沒成想，今天遇到這主還是個橫的。
“不是要動手嗎？過來啊！我這趟出來就沒打算活着回去，怎麽着，大家一起死啊！”
她話說的輕飄飄的，也沒見多緊張，雖然不是怒氣沖沖的，但這副态度卻比怒氣沖沖更加唬人，話音落下雲婵就舉着刀朝着前面的兩個人揮舞，小姑娘吓得“啊啊”大叫着往店裏跑，那男人瞪大着眼睛看着雲婵，“老子今天還就不信了……”他剛往前邁出一步，雲婵舉着小刀就往前刺了一下，是男人躲閃的快，不然那刀就紮進他胸口裏了。
正在這時，路邊突然停下一輛車，車門“砰”一聲響，有人叫她，“雲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