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有很長一段時間,喬書白經常做同樣一個夢,夢裏她一腳踏空,無邊的黑暗與水同時将她吞噬,她感覺到自己在下墜,沒有目的,看不見前路,各種力量将她拉扯得越來越深。
大一開學不久的一次心理體檢後,她去過一次學校的心理咨詢室,一個研究生實習學姐在坐班,說她:“沒有安全感,害怕失控,嚴重封閉自己。”
時隔很久,這晚喬書白又做了同樣的夢,只是夢裏多了一個人,這人在拼命将她往上托,但她已經習慣溺水時窒息的快感,她掙脫着沉溺在一個人極度安靜的世界裏,然後便醒來了。
她恍惚地看了一眼四周,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包括她醉酒,包括她掉到水裏,包括梁焰抱她去洗澡,很具體地回憶起來。
喬書白從床上坐起來,外面天還是黑的,有微弱的光從窗簾相接的一條縫裏透進來。
這是昨晚的別墅,她坐起來便再沒有了睡意,她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然後又想起梁焰。
她開始很細致地想起她和梁焰重逢後的一些事情,有一瞬間,似乎明白了自己抗拒愛的源頭在哪,她沒有安全感,害怕失控,所以總覺得不去嘗試就不會有失望,即便是希望也被她遠遠推開。她對愛的索求像個永遠欲求不滿的無底洞,永遠不會覺得滿足,也不會讓對方看到希望。她誠惶誠恐卻又心安理得地擁有許多愛,但卻找不到一個平衡點。
有人要拉她上去,她自願沉入海底。
喬書白在窗邊站了不知道多久,梁焰進來了,他一進來喬書白就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她轉過頭,問梁焰:“幾點了?”
“五點半,”梁焰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說,“你發燒了。”
喬書白看着他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對梁焰說:“我昨晚沒喝醉。”
梁焰看着她,又似乎是透過她在看昨晚的她,他的目光很平靜,和他的人一樣平靜,他走過去把窗簾拉上了,然後對喬書白說:“地上太涼了,去床上躺着吧。”
喬書白依舊是看着他,梁焰這時過來将她攔腰抱起來,放到床上,又将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掖好了被角。
起身時,他避過喬書白,打了個噴嚏,喬書白說:“你昨晚也下水了。”
“我沒事。”梁焰說。
Advertisement
他說完便出了門,過了一會兒,端了一杯溫水進來。
梁焰扶喬書白半靠在了自己一邊肩膀上,讓她喝了半杯溫水,然後說:“周天了,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聊。”
喬書白沒說話,仰頭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說:“我看到胡茬了。”
“嗯,不睡覺會長得快。”
“那你為什麽不睡覺?”
梁焰握住她的手,說:“睡不着。”
喬書白垂下眼睛,在被窩裏的那只手抓了一下被角,說:“是因為我嗎?”
梁焰很輕地“嗯”了一聲,但是喬書白聽到了,她又問:“為什麽?”
“如果你睡着的時候想一個人,睡不着也是想那個人,會是因為什麽?”
“一定是因為他欠我錢,又沒有還我。”喬書白故意說。
“是啊,”梁焰嘆氣道,“這個人欠我錢,又沒有還我,還以為我要讓她利益交換,簡直是把我的真心放在地上踩。”
喬書白從梁焰懷裏坐直了,然後仰着脖子主動去吻他。她的呼吸很灼熱,臉上也發熱,是發燒和動情雙重疊加的效果,梁焰的手放在她腦後,随後抓住了她的頭發,喬書白被他抓的有些疼,口中逸出一聲嗚咽,她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梁焰的吻從她唇上移到了她的耳朵處,他舔了舔她的耳廓,說道:“小白,你臉好燙。”
喬書白将頭埋在梁焰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吸着氣,忍不住哆嗦一下。
喬書白和梁焰從阮歆的別墅回去時,阮歆拉住她跟她道歉,說早知道就不讓她和秦飛來了,又悄悄問她和梁焰究竟什麽關系,後面的問題喬書白還沒回答,便被梁焰拉着上了車。
陸偉在前面開車,将喬書白送回了梁焰的那個小複式公寓,梁焰請來一個醫生,幫喬書白在家裏挂了吊瓶,又開了一堆藥,之後陸偉和醫生都走了,屋裏便只剩下喬書白和梁焰兩個人。
或許是生病了格外脆弱的緣故,喬書白半靠在床頭,連藥都是梁焰給她喂到嘴裏。
“有些苦。”喬書白吃完幾片沒有糖衣的藥,皺了皺眉頭。
梁焰端着杯子離開了,過了一會兒,他走過來,手裏多了兩顆糖,他将糖紙剝開,對喬書白說:“張嘴。”
喬書白聽話地張開嘴,梁焰把一顆糖喂到了她嘴裏,随後又把另一顆糖放到床頭,說:“晚上吃藥時再吃。”
“我小時候很讨厭吃藥,”喬書白和梁焰說,“現在也不喜歡。”
梁焰看着她,拿了一個暖寶寶掀開被窩,貼在她的腳上,說:“那就不要生病。”
“可是生病不是由我控制的。”
喬書白把嘴裏的糖吃完了,唇齒間有淡淡的藥味和糖混在一起的甜味,她将腳蜷縮起來,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吃完藥有糖吃。”
她話多了很多,她問梁焰:“你什麽時候買的糖?”
“找醫生要的,”梁焰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說,“我問他藥苦不苦,小孩吃了哭怎麽辦,他就給了我兩顆糖。”
“誰是小孩?”喬書白問他。
“你不就是個小孩子嗎,”梁焰笑了笑,問她,“糖甜嗎?”
喬書白趁機親了他一下,說:“你嘗一下不就知道了。”
梁焰于是更深地吻住她,喬書白恍惚間覺得自己浮出了水面,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不用再回到那個自我封閉的無盡深淵。
她抱着梁焰的腰,問他:“我們可以一直這樣是嗎?”
“只要你想。”梁焰說。
梁焰沒去上班,一直陪着喬書白,聽她講很多話。
喬書白其實是個話很多的人,她小時候就愛講話,只是孟月喜歡端着的,也不喜歡和她說話,那時她偶爾會和梁焰講話,後來回了秦家,秦亮本身就不愛講話,兩人也沒有感情基礎,久而久之,她沒人講話,也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她和梁焰講很多事情,那些她回了秦家以後的事情,她上高中、上大學的事情,還有小時候和梁焰在一起的事情,她問梁焰:“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很久以前。”梁焰抓着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喬書白沒問是多久以前,她看着梁焰,又問:“你不問我嗎?”
“問你什麽?”
“問我什麽時候喜歡你。”
梁焰說:“好的,那你呢?”
喬書白說:“昨天。”
“為什麽?”
喬書白說:“因為你救了我。”
梁焰失笑:“如果昨天救你的是別人呢?”
“那就喜歡別人,”喬書白說,“可是救了我的是你。”
梁焰看着她,說:“我很榮幸。”
卧室的電視上正在放一個電影,男女主正在接吻,喬書白和梁焰也吻在了一起,梁焰的吻激烈而熾熱,像窗外呼嘯而過的狂風,将她整個人席卷到只有他的世界裏,喬書白感覺自己窒息了,她在梁焰耳邊說道:“我們做^愛吧。”
喬書白沒有設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人這樣親密無間,将自己完全沒有保留地呈現在另一個人面前,說完那句話後她就有些退縮了,她很緊張,甚至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梁焰吻着她的脖子,動作很溫柔,耐心地安撫着她。
喬書白忍不住發出羞人的聲音,她将頭埋在枕頭上哭了出來,小聲說:“好丢人。”
梁焰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背,說道:“乖,沒什麽的,舒服了是會這樣的,沒關系的。”
他輕輕親吻喬書白的眼皮,将喬書白抱去洗澡,喬書白在浴缸裏睡着了,被梁焰抱起來時她又醒了,她靠在床邊,梁焰輕輕親吻她的額頭,兩人接了一個很深很長的吻。
第二天喬書白先于梁焰醒來,她翻身時,梁焰也睜開了眼睛,他揉了一下眉心,随後摟過她在她發頂上親了親。
喬書白看到自己被子下面赤^裸的身體,臉一瞬間紅了,梁焰這時已經起身,拿過床頭的體溫計,又給她量了量體溫。
梁焰起身去洗漱,喬書白趁他出去,穿好衣服,從床上下來,拿起床頭的藥,就着已經涼了的水吃了,再出去時,梁焰正在廚房做飯。
喬書白去到廚房,看到梁焰在煮粥,她走到梁焰身後,抱住他的腰,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梁焰轉過身,摸了一下她的鼻子。
周三之前,喬書白一直待在梁焰家裏,梁焰也沒去公司,只是經常會在書房坐很久,有各種事情要處理,也有各個會議需要他遠程視頻。
喬書白這次的感冒很快便好了,周三早上她收拾好東西,去書房找梁焰——梁焰前一天晚上說好了送她去學校,走到書房門口,她看到梁焰在書房裏打電話,臉色很是不好。
梁焰透過門縫看了她一眼,喬書白于是走了進去,站到了他身旁。
梁焰一只手摸着她的頭,繼續和那邊講電話,喬書白聽到他在電話裏說着“醫院”、“生病”的字眼。
等他挂了電話,喬書白看了他一眼,正猶豫着該不該開口問發生了什麽,梁焰主動和她解釋道:“我媽媽生病了,我要回一趟A市,我讓陸偉送你去學校。”
“現在就走嗎?”喬書白問他。
梁焰摸了摸她的頭,說:“嗯。”
喬書白于是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