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安易回酒店套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錢多多的茬。

他修長食指在桌面花瓶寫字臺窗臺桌角燈罩均勻抹一遍,未發現塵土後,轉而盯着整潔的床鋪。

“床罩被單枕套沒換?”

站在地上的錢多多:“是幹淨的,您走當天我鋪好的。”

“我走了三天,也就是說三天你沒換。”

……你都沒睡,換什麽呀。

“需要換麽?”錢多多補一句。

安易無聲回答她,錢多多走去床邊,撤一塵不染的被罩床單。

抱着床單被罩往外走,心裏腹诽,今天撤走明個給你換上,叫你假幹淨,叫你臭毛病。

“你要把被單床罩帶去哪兒。”

“……洗衣房。”

“你不知我這裏有單獨烘洗機麽。”

“……一個緊張給忘了。”錢多多往陽臺走,就聽後頭傳來安易諷刺的聲音,“撤走藏起來,明天接着給我用,你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好,倒是會偷懶。”

錢多多往洗衣筒裏塞被單,睜眼說瞎話,“安總,您想多了。”

安易端了杯果汁,走到陽臺,一邊喝一邊道:“公司的事忙完了,終于可以親自監督你幹活了,我不在這幾天,潇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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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安總親自監督指導,我的榮幸。”

安易喝口果汁,點點頭。

“洗好烘幹,衣架上的領帶洗一下,注意水溫,要手洗。”

洗衣機和錢多多一起工作。

領帶洗好,晾曬,安易又讓他将鞋櫃裏的皮鞋挨個擦一遍。

擦完皮鞋,又讓她将衣架上的外套熨一邊,然後吩咐她煮咖啡。

嫌她豆子磨得不夠細,糖放的不對,甜了苦了,連着煮了四壺咖啡,安難伺候才勉強喝下去。

這期間,安易翹着腿在轉椅上玩手游。

游戲打了一半,見人清閑下來,倪一眼,“自己找活幹,別讓我看見你閑着。”

錢多多撈起麻布,擦桌椅凳子,推着吸塵器滿屋子轉。

她這頭毫無意義的忙活,那頭的安易癱在椅子上打游戲,打累了,打算去洗澡。

進盥洗室前,沖擦桌子的人挑了下嘴角,“看你實在沒活,我給你找點活幹。”

門被關上,錢多多愣住。

典型性反社會人格,小肚雞腸睚眦必報,她當年也沒怎麽得罪他啊。

安易洗完澡,裹着幹淨睡袍,擦着濕淋淋的頭發出來。

“換下的衣服洗了,手洗。”

錢多多進盥洗室,浴缸旁搭着白色睡袍,還有兩條深藍色平角褲。

錢多多走出去,沖擦頭發的安易說:“安總,你平時穿兩條內褲麽。”

安易揉着頭發,說着缺德的話,“還有昨天的,特意從家裏給你帶過來。”

……

錢多多暗中攥拳頭,“我以為像安總這麽有錢的人不穿洗過的內褲,穿一次扔一次。”

“沒錯,以前是這樣,你不是找不到活麽,我每天多換幾套,給你找點活幹。”

錢多多咬着牙返回盥洗室時,安易招呼她,“給我吹頭發。”

安總的吹風機挺高檔,錢多多鼓搗好一會才整明白。

給人吹頭發時,她借機撒氣,一會換涼風一會換熱風一會扯人頭皮一會給人亂揉。

安易十分不滿,但也沒轟她走,只不停瞪她,再瞪她。

頭發吹到半幹,安易奪過她手中的吹風機,實在心疼自個兒被摧殘的頭發,“天生幹粗活的命,細致活幹不來,洗衣服去。”

錢多多輕哼一聲,朝盥洗室走,路過人後,嘴角揚起得意一笑。

睡袍內褲洗完,錢多多挨近繼續打游戲的老板,“桌子擦了三遍,地毯吸了五遍,床單被罩洗幹淨了,鞋子擦好了衣服熨好了,咖啡您還沒喝完,恕我愚鈍,實在找不到活,請安總明示。”

安易找個舒服姿勢,往椅背上一癱,餘光掃一下肩膀。

錢多多白着眼走到椅子後給人按摩。

“沒吃飯麽。”

“要捏死我。”

“是按摩,不是掐。”

“你是故意癢我的。”

“你練過九陰白骨爪吧。”

……

安易将手機往桌上一扔,“都是你,又輸了。”

錢多多唇角一扯,嗓子眼裏嘀咕,“啥也不是。”

“你說什麽。”

“沒說話,嗓子幹,試着發發音。”

安易眼神往桌上的水壺瞥一眼。

錢多多立馬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下去。

安易:“……我讓你給我倒,沒讓你自己喝。”

“會錯意,我就說你沒這麽好心……哦,我再給你倒一杯。”

一杯白開水遞到安易身前。

安易一臉嫌棄,挑眉毛,“你用過的杯子給我倒水,是覺得我眼瞎還是故意羞辱我。”

錢多多當人面,将杯子裏的水咕咚咕咚喝掉,“我這個人馬馬虎虎,粗枝大葉,實在不适合服侍安總這麽注意細節的人,我看酒店群裏說人手不夠,不如将我調回原部門擦垃圾桶,也好過在你眼前惹您各種不順心,您說呢安總。”

“調你出去跟客人幹架?”

“……純屬意外,我保證沒有下次。”

安易走去桌旁,給自己倒水,“你這個性格,缺磨煉,好好在我這磨煉磨煉,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留我這,對你以後人生大有裨益。”

瞧瞧,欺辱人的話說得多麽冠冕堂皇充滿正能量,聽得她都想給人鞠躬道感謝。

錢多多苦笑,“我真是感動得不行,安總這麽看重我,我只好再接再厲了,但是開飯時間到了,我可以去吃飯了麽。”

安易擺擺手。

錢多多燦爛一笑,加快腳步往門口走。看那步伐十分克制,若非有人看着,她能三步并一步,以最快的速度沖進食堂。

安易喝着水望着她背影笑。

真是跟以前一樣,提到開飯就跟脫缰的野狗似得往食堂沖,攔都攔不住。

突然,臉上的笑又僵住。

沒變麽?

即将出門的錢多多停步,回頭沖安總笑,“安總要吃食堂菜麽,我幫你打回來。”

“瞧你笑的,是要給我下毒還是放瀉藥。”

被拆穿的錢多多收斂笑容,“老板真會開玩笑,我去吃飯了。”

“等一下。”

錢多多回頭。

安易:“笑得真難看。”

……

酒店食堂裏,寒領班跟錢多多拼桌,兩人邊聊邊吃,錢多多心情不錯,跟着胃口大開,紅燒肉吃到一半,寒姐的對講機收到信。

“多多,保安說你爺找你,在門口嚷了半天了。”

錢多多嘴裏的紅燒肉掉了,匆匆往酒店門口走。

她爺墳頭上的酸棗樹都結了好幾茬果子了,哪來個人冒充她爺。

酒店門口,一群保安圍着坐在地上的一位不修邊幅的大叔,大叔手裏死死抱着一個蛇皮袋。

正是那個流浪漢,破爛衣裳換了,目前身上這套雖然不破,但也實在不合身。

灰色睡褲松松垮垮,緊身的豹紋上衣蓋不住圓滾的啤酒肚,看起來荒誕又滑稽。

保安隊長拿警棍指着賴地上不走的人,“這裏是五星級酒店,不是你撒潑的地方,再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

“叫我孫女來我就走,你們敢動我,我報警,我找記者曝光你們,什麽高檔酒店,以貌取人,見我穿的不正式不把我當人看啊,都離我遠點。”

有客人陸續進店,詫異望着坐地上的大叔,保安顧及酒店形象又擔心影響到尊貴的客人,直接拎起人的領子,財神爺眼神一亮,淩空踢騰小短腿,“我孫女來拉。”

……

酒店外,沒人的角落,錢多多才停下,轉頭盯着尾随她的大叔,“我是不是太善良仁慈了讓你覺得好欺負,你敢偷偷跟蹤我,還鬧到我工作的地方來,你是真的腦子有問題還是故意的。”

“孫女別生氣,不,閨女別生氣,我不是故意鬧,我來是有事請你幫忙。”

錢多多呵了一聲:“買包子?你再這樣,我什麽都不給你買。”

“不是吃的。你冷靜下來,聽說我,我真的是財神爺,落難的失去法力的財神爺,我現在需要幫助。”

錢多多不想聽了,往酒店門口走,并威脅緊跟着她的大叔,“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跟着我,我要去叫保安了,你這種精神病被打傷打殘也沒人管的。”

錢多多加快腳步,只覺鬧心,自己發了點善心還被個精神病糾纏了,這年頭做好人太難了。

財神爺不再跟過去,只扯開嗓門道:“錢多多,你打小給財神爺上香,時間允許,晨昏一禱告,早晚三炷香。你的理想是做個堕落的富婆,無論你搬去哪兒,都會帶着財神像,你對財神很尊敬,每次燒香前都要淨手,有時求財,有時跟財神發幾句牢騷,還有,你愛給財神貢山楂。”

錢多多的步子邁不動了,她走回大叔身邊,盯着人不離身的蛇皮袋,“你……你是誰,早盯上我了?真是國際販賣人口組織成員?還是你從哪打聽到關于我的事,究竟要幹嘛。”

財神望天,拍大腿。

錢多多舉着手機,“我想我可以報警了。”

“我對你造成什麽傷害麽,你報警,警察很忙的。你要不信,你去找個財神像,只要點着香,你對財神說話,我都能聽到。”

錢多多握緊手機點點頭,“說的這麽邪乎,好。如果,你聽不到,以後離我遠遠的,否則我真報警。”

“盡管去試。”財神爺很自信。

錢多多回酒店,寒姐過來問她怎麽回事,那人真是她爺?

錢多多搖頭,問酒店有沒有供着財神。

寒姐點頭,凡是開店的都有供奉財神,然後将人領去關公神像面前。

錢多多愣住。

這一刻,她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點。

她自嘲一笑,差點被那瘋大叔給套進去。

她怎麽會相信那麽離譜的話,還專門找財神像驗證瘋話的真僞。

做生意的店鋪一般敬關公,也就是武財神,那瘋大叔明顯跟關公沾不上一點關系,那張富态圓臉,有一丢丢文財神的相。

寒姐一臉不解,“怎麽了。”

“不是這尊財神。”她喃喃。

張經理過來問怎麽回事,寒姐簡單敘述一遍,張經理盯着高大威猛的銅像關公,“既然不是這尊神,那就是家裏供奉的文財神咯。保安隊長供奉一尊文財神,對了,多多,你突然找神像做什麽。”

錢多多說了句沒什麽,回了樓上。

套房內,安易在開視頻會議,整整一下午還沒結束,她進去給人端茶倒水被轟走,倒落個清閑。

外頭落了雨,眨眼到了晚飯點,錢多多去食堂打飯聽到員工說起外頭那個瘋大叔還沒走,就在那淋雨,像是再等誰,還挺執着。

錢多多放掉餐盤,去了外頭,大廳的玻璃門能瞧見那瘋大叔坐在酒店外圍的隔離帶旁,隔離帶旁有兩保安盯梢,怕是人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動手。

雨不大不小,他盤腿坐地上很安靜。

錢多多撐把傘去保安亭。

錢多多雖入職沒幾天,已是酒店風雲人物,保安隊長與張經理私交甚好,依着張經理暗中指示,對人很尊敬。

“聽說你供着一尊財神是麽。”錢多多問。

保安隊長将人領到保安亭後頭的休息間。

房間不大,有個單人床,吊扇嗡嗡轉,滿是雜物,牆上搭着個簡易龛位,裏頭供奉的正是文財神。

龛籠裏擱着香燭打火機。

撚起三根香,點着,插~入神像前的小香爐內,錢多多對着神像笑了笑。

她不可能信那瘋大叔的話。

……

錢多多撐傘走到瘋大叔身邊。

財神見人來,立馬起身,一臉期待盯着她。

錢多多見人徹底淋濕,樣子可憐兮兮的。想想這些天,這人雖糾纏她,但并未作出什麽傷害她的事,心裏的戒備少了許多,她手裏的傘遞給對方,“走吧,這傘是最後的施舍,以後別跟着我,別糾纏我。”

錢多多剛轉身,財神在雨中開口:“你剛才點香,啥話都沒說呀。”

錢多多愣住,緊緊盯着被淋成落湯雞的落魄大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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