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王小葛在火車站接到王展王光偉時，已經晚上十點半。
河南到春城，兩個半小時的高鐵車程，兩人為省錢乘坐普快，老火車不分大小站，到站就停，八個小時才抵達春城。
王小葛怕老鄉餓着，提前買了兩袋包子幾瓶紅茶在車站口候着。
王展和王光偉是來讨債的，跟在春城上大學的小葛在站口彙合，看時間太晚，兩人只好先尋個地界住一晚。
仍舊去的上次入住的那家離車站不遠的實惠旅館。
依舊要的二十五塊一位的床鋪。
今日旅店生意冷清，景月正在前臺逗貓玩，見進來的三人臉熟，登記客人身份時想起是上個月曾入住的回頭客。她熱情的将三人請上二樓客房，“你們真是幸運，今天的床位房滿了，看在你們是老顧客的份上，同樣的價格給你們開一間大房吧。”
王小葛住校，本打算接到老鄉便返校回宿舍住，王光偉說太晚了不安全，男孩子一個人在外面要學會保護自己，執意讓人留下來，再有王展也提議留下來鬥會地主，王小葛便留了下來。
王展有牌瘾，另兩位純屬陪他玩兩把。
王光偉抓着牌道：“讨債是件費心費力的事，你還有心情鬥地主。”
“就是因為不容易才玩會牌輕松一下。小葛啊，這麽晚不睡覺困不困。”王展問。
“習慣了，經常跟宿舍兄弟打游戲到半夜。”
王展坐莊，出牌，“三帶一，熬夜不好，但明個正巧周末，小葛沒事，咱們大早上的去讨債也不合适，等咱們睡夠了再出發。”
小葛給王展點煙，“展哥，還能要回來麽，我都已經不抱希望了。”
“必須得要回來，汗珠子掉八瓣賺得辛苦錢，必須得要回來，這次要再不給，我就坐人車轱辘前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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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偉笑，“別讓人污蔑你是碰瓷的，給警察逮走。”
“逮走更好，欠錢不還，讓警察給評評理。”
小葛捋着撲克說：“欠錢不還屬民事糾紛，警察幫不上忙。郭老板就是耍賴，咱們也實在沒轍，走法院流程費時費力，不過我想到一個馊招。”
兩人陸續出牌。
“什麽馊招。”
小葛放掉牌，點開手機相冊，将之前暗中偷拍的幾張照片給兩位老鄉看，“我前幾天才知道，我同學郭浩之的爸爸正是欠咱們錢不還的郭總的兒子。郭總開豪車去學校接兒子被我撞見。”
第二天十點鐘，讨債三人組從實惠旅館門口吃了幾口豆漿油條，分頭出發。
王展王小葛一撥，去郭總的公司。
王光偉去親戚的小區。
郭總不在，王展問辦公室工作人員，甚至拿煙賄賂保安，也沒問出郭總目前所在地。
王展在郭總公司門前的綠化帶邊上坐下，“媽的，就不信不回來，咱們就在這等那王八犢子。你密切注意你同學抖音動向，不是愛發抖音麽，不行咱們找他兒子去。”
王小葛勸他別生氣，氣壞自個兒身體就太虧了，又從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瓶水，其中一瓶給人遞過去。
那頭，王光偉坐公交去了表哥所在的小區，晨曦花園。
乘坐電梯直達二十一層，王光偉發現住這個小區的人衣着體面氣質不錯，綠化各方便不錯，想來表哥能買得起這裏的樓，還是有一定資産的。
電梯廂裏有個老學究裝扮的人，他弱弱問：“請問老先生，您是這個小區業主麽。”
“是的，請問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老先生很客氣。
“我想問這個小區的房價是多少。”
“哦，這個小區是十七中學區房，央企開發商建的，各方面有保證，所以價位不低，六萬多一平米。你想買這個小區的房子？”
“哦，不，我只是随口問問。”
老人家出了電梯，王光偉盯着電梯廂內的鏡子看，裏頭的自己目瞪口呆。
六萬多一平，他不敢想象，他更不敢想象的是表哥已經這麽有錢了，為什麽欠他的幾萬塊就是不給。
門鈴摁了半天，沒人開門。
王光偉給表哥打電話，連打三個才接通。表哥表面挺客氣，說自己在外地出差，剛才開會手機靜音沒聽到，問他有什麽事。
王光偉不敢說自己已經站在他家門口了，上次他就用的這招，然後一家人兩天沒回來，他坐在門口等了個寂寞。
王光偉說自己女兒考上美院，學費不低，希望表哥能還一下多年前欠下的錢。
那頭的表哥說等他回家跟表嫂商量一下，他還有會議開，然後挂了電話。
這次王光偉提前做了準備，從村頭開超市的“萬事通”桂枝姨那打聽到表嫂在春城營業的服裝店的地址。
他尋着地址，在車站牌前研究了好一會，終于轉乘兩趟公交到達路邊一家名叫“尚品”的服裝店前。
店面雖不大，但裝修精致，賣的是時尚女裝。透過落地玻璃窗可見表嫂正忙着招待幾位顧客。
王光偉站在店外一角，默默等着。
斜對面甜品店內坐着捉鬼散財四人組，邊吃桌上甜品邊注視對面王光偉的動靜。
據安易查出來的資料所示，王光偉和他表哥王光韶，十年前在河南某鎮合夥承包魚塘，前兩年賺了些，第三年虧空。
那年虧空不少，錢是借來的，得還。
王光韶說自己手頭沒錢，先讓表弟将他那份債還了，以後有錢了再還給他。
王光偉替人還了四萬多債務，後來王光韶去春城發展，做電纜生意發跡，定居春城，極少回河南老家。
王光偉先前跟表哥讨要過當年欠他的那比債務，屢次被表哥搪塞過去。直到女兒學了美術，考上美院，不低的學費讓王光偉捉襟見肘，這才追着表哥讨要當年的欠款。
光今年，春城來了三趟，三趟都沒要回去。
表哥總有各種借口不還錢。
錢多多給元寶喂一口芒果慕斯蛋糕，擡頭盯着馬路對面的王光偉，“那人不會是在等店裏顧客走了再進去吧。”
安易喝一口拿鐵，“看那老實巴交小心翼翼的樣，應該是怕打擾到對方生意。”
財神拿勺子舀着焦糖布丁，“要我說他表哥一家就是看他老實，才賴着不給錢。”
錢多多認同，無論從面相衣着還是言行，王光偉都給人一種極其憨厚淳樸的感覺。
這麽老實的人，他親戚怎麽能如此殘忍對待他。那麽大年紀，來回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讓人空着手回去，又是當年對有恩的親人，簡直良知喂了狗。
錢多多義憤填膺，起身，走出甜品店，往“尚品”服裝店走去。
安易擔心對方一時沖動，直接過去幹架或大罵，他立馬跟過去。
黃瑜送走一撥拎着大袋小袋的客人，又迎進門口走來的一對情侶，看男士衣着氣質不凡，她笑盈盈走上前打招呼，“歡迎光臨，帥哥是想給女朋友買衣服是麽。”
安易看一眼一直盯着模特身上衣服的錢多多，“是的。”
黃瑜吩咐小店員給顧客上果茶，對着錢多多上下打量，“美女真有福氣，有這麽帥的男朋友寵。”
錢多多盯着走去顧客休息區喝茶的安易，“我也想寵男朋友，可惜你們這沒男裝。”
“有男士手表的，美女可以看一下。”黃瑜走去牆角表櫃，餘光瞥見門口又走進一人。
她口中的“歡迎光臨”還沒說完，待見到對方正臉後，一張臉迅速拉下來。
王光偉身着一身土裏土氣的舊衣裳站在門口，逆着光道：“嫂子好。”
“表弟怎麽來這了。”黃瑜将人往角落引，他這一身土爆的鄉下打扮，有損他店的形象。
店內還有顧客，黃瑜無暇他顧，将王光偉晾一邊，引錢多多到表櫃前看表，臉上又恢複熱情笑模樣，“是我朋友從國外帶回的限量款，您看您比較中意哪一款，可以讓男朋友試戴。”
透過玻璃窗，錢多多看清手表價位，“呀，太便宜，我男朋友不喜歡。”
……黃瑜尴尬笑了下，錢多多見王光偉一人孤零零站着，像個做錯事的老孩子，她跟黃瑜說不用招待她，她一人逛逛就行。
黃瑜吩咐小店員照顧着客人，然後将王光偉引到店角落的一間小隔間內。
店裏又來了顧客，店員前去招待，錢多多故意挨到隔間附近的衣架上挑衣服，聽到留着一條小縫隙的隔間門內傳來的對話聲。
“給表哥打電話，他說在外地出差，我這才找到你的店裏來，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閨女學的美術，你知道的，這門課特費錢，老師誇她有天賦，建議她去跟省會某知名畫家學畫，學費不低，我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錢，你看你跟表哥能不能将之前借我的錢還一下。”
“呀，媛媛真有出息啊，恭喜你們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家有學生，我們家也有，還是兩個孩子，花銷更大，你表哥還着樓貸車貸，壓力很大的，我雖然開了這家店，但盈利不行，再加上高額房租還有裝修，一直在虧空。這樣吧，等阿韶回來，我讓他給你信。”
“表哥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說不準。”
“哦……那我在等等他。”
“表弟住哪呢。”
“車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館。”
“那怎麽行，先去我們家住，你跟小聰住一個屋。”
“不用了，大侄子他愛幹淨，我住旅店挺好，你先忙，我等表哥回來。”
王光偉推門出來時，又頓了下，緩緩轉頭，很難開口的樣子對黃瑜說：“你們住那麽貴的小區，還我幾萬塊錢……應該不難吧。”
“這話說的……”黃瑜臉色稍僵，抱胸走出來，“家家都有家家的困難，那些住別墅的表面光鮮，實則負債累累的多了去了，我們拿出全部積蓄甚至借錢買了學區房供孩子上學，我們現如今也是一身債啊。”
王光偉沒再說什麽，看一眼流光溢彩的店內裝潢，以及模特衣服上不菲的标價，走出門去。
錢多多也跟着走出去，安易随後。
兩人回了對面的甜品店與財神彙合。
一老一小正在雅間，端着無邪鏡偷窺尚品服裝店內的場景。
店內客人走光，黃瑜坐到沙發上，端起小店員遞上的茶。
“這大上午的跑我店裏讨債，真是晦氣。”
“黃姐，那人是誰啊，看着不像你們能欠他錢的樣子啊。”
“ 一個窮親戚，說起來真是糟心，好些年前，他拉着我老公搞魚塘承包，虧了，虧空的錢要老公分擔一半，當初我就提醒阿韶不要跟他合作，那人一臉窮酸樣，不像能發財的，結果虧空了。我們進城後，老家的地讓他們白種，這些年田地的收入早該抵了當初的欠款，可人家就追着你要，真是窮人沒骨氣沒格局。”
“黃姐別生氣。”
黃瑜喝口茶繼續：“剛才我讓他去我家住，他鐵定不去，上次去跟我兒子睡一個屋，我兒子沒給他一個笑臉，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一副窮酸落魄樣讨人嫌。”
“還有，他那個女兒也是窮酸樣，沒錢還學那麽費錢的專業，跟大師學畫呵呵，真看得起自己。不行，我得給阿韶打電話問問什麽情況。”
一會，挂斷電話後，八卦的小店員問：“黃姐，姐夫答應還錢了。”
黃瑜切一聲，起身拿起挂燙機給模特身上的衣服熨燙，“你姐夫說早就不欠他的，他這幾天不回來，讓他等着吧，等得不耐煩就回老家了。”
財神扣上鏡子，氣得眉頭一抖一抖，“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雙雙不要臉，一家子沒一個好人。”
錢多多附議：“是呀，明明有錢，故意不還，還背地說風涼話，欠錢不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專會欺負老實人。”
元寶托腮，嘆口氣，“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從古到今都一樣啊。”
安易摸一把元寶的辮子，“估計這對夫妻不打算還了，王光偉那怎麽解決。”
財神起身，往外走，“咱們還。”
財神領着元寶走到尚品服裝店門口，讓元寶騎他肩上，元寶的小胖手往店門口匾額下畫了一道透明符。
黃瑜走出門，“你們在幹嘛。”
“沒事，我孫子說你這門上有土，給你抹幹淨了。”財神說完，扛着元寶走了。
黃瑜仰頭盯着門，喃喃有病啊。
錢多多在旁邊的小店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財神肩膀上的元寶，“元寶剛才畫什麽。”
財神爺笑眯眯代答：“水逆符，財運散，有了那道符，那家店別想掙錢，直到關門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