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朱志文從安徽老家回來後身體一直不好,但他仍強拖着病體四處游逛收空瓶子廢棄紙盒等垃圾,最終暈倒在實惠旅館門前。

剛好景月認識老人家,将人送去醫院。

老人家一直昏迷,身上沒有手機,無法聯系其親屬,景月暫時墊付了醫藥費。

四人組趕到中心醫院心內科病房前,景月剛好拉開房門,壺裏沒水了,她出門打水。

熟人相遇,有些意外。

來醫院病房,定是探望病人,這個病房共有六個床位,景月問她們來探望哪一床病人。

財神開口:“朱志文。”

“你們認識朱爺爺?”景月驚訝。

錢多多正不知如何回答,財神從病房門朝裏望了一眼。

31床的老人家正罩着呼吸機,粗糙的手搭在潔白的床單上。

“哦,我認識。”財神說完,進了病房。安易去找醫生了解病人情況,元寶在走廊看到一個好看的小女孩,暗暗跟上去。

景月本要去追,被錢多多拽住手腕。

“元寶喜歡那小姑娘,別打擾他。”

“……不擔心丢了麽。”

“不會的,別看他小,可是活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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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月口瞪口呆,“我怎麽感覺你們幾個神秘兮兮的。”

錢多多呵呵笑一聲。

安易從醫生那了解到朱志文是發燒暈倒,但他有嚴重心髒病,心上搭過兩根支架,除此之外,老人長期營養不良,身體情況不容樂觀。

安易早就暗中收集關于朱志文的信息資料,從安平送來的情報文檔裏找到朱志文兒子電話,撥過去竟關機,接着他又發了一條朱志文住院的消息,也沒得到回應。

老人家住院,身邊沒一個親戚朋友陪伴過于凄慘,大家都想找到老人家的親屬。

或許老人家手機留在住處,老財留下看護病人,錢多多安易趕往朱志文住所。

朱志文住的地界離火車站不遠,安易順路捎上景月回旅館。

車上,景月問:“你們竟然知道朱爺爺住址,我都不知道。”

安易忽視這個話題,“景月,對于朱爺爺你了解多少。”

景月想了想,“我不怎麽了解,只知道他姓朱,安徽人,以拾荒為生,有時會去旅館一條街內各旅館垃圾桶裏撿瓶子。這個朱爺爺跟一般拾荒人不同,老人家愛幹淨,神志清醒,所以開旅館的人多半讓人進門,有空瓶子盒子什麽的都讓人收走。有的向老人家要點錢,有的直接送。另外,朱爺爺一向獨來獨往沉默寡言,沒有朋友,挺孤單的一老人家。對了,舅姥爺和朱爺爺是什麽關系?”

錢多多:“……我舅姥爺跟朱爺爺好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實惠旅館門口,停着一輛豪車,景月下車,盯着牛逼的車牌號,“呀,怎麽停我們旅館門口,開路虎的不會住我們這小破地吧。”

旅館門口,何紅親自送一位戴着墨鏡的年輕人走出門。

景月擺o嘴,“表嫂,這我們店的顧客?”

“不是,這位先生是來找你的,說是你同學。”

同學?

景月盯着打扮時髦氣質不凡的人看了又看,對方摘掉墨鏡。

景月驚呼起來,“談升。”

安易的車子剛要發動,聽到這個名字,又熄火。

四個老同學在門口重遇。

錢多多剛下車,被談升一把握住手,又來個熊抱,“天啊,多多,老大,你都不想我。”

安易見人抱得緊,蹙眉将人扒拉開,“注意形象。”

錢多多仔細盯着談升的臉,“呀,你怎麽跟中學時沒什麽變化,看上去仍是個小鮮肉啊。”

“沒辦法啊,澳洲空氣好,養人。你知道我回來都不給我打電話問候一下,老大我傷心了。”

“我不知道你回來啊?”錢多多一頭霧水。

談升瞥一眼安易,“前一陣我給你打電話不是讓你通知多多麽,你說你跟多多在清河縣。”

錢多多瞪安易,“竟然不告訴我。”

安易摸鼻,“忘了。”

“忘個屁啊,我問你多多有沒有結婚有沒有男朋友,你說有。”談升瞧出兩人眼神微妙,“原來這個男朋友是你自己呀,你直接說不得了真是的。”

錢多多心裏美滋滋。

怪不得安易對他态度大變。

兩人母校重遇,憶起舊事只是一方面,另一層是談升要回來了,且第一時間聯系上安易,并透露對她念念不忘的想法,安狗不自信了,慌了,所以從春城殺去清河縣,與她在校園重遇,并在她父親墳前表明心意。

這談升打小就是她助攻。

錢多多想到這,給了談升一個大大的擁抱,“你回來太好了。”

談升瞄一眼臉色不佳的安易,半開玩笑對錢多多道:“老大你看我還有機會不,萬一安易對你不好呢。”

景月笑着打趣,“聽說你家開了好幾個礦,妥妥的土豪啊。”

談升揚下巴颏,“低調低調。”

錢多多安易還有正事要辦,與人道別。

談升見人開車離開,厚臉皮地跟上。

安易從後視鏡瞧見緊跟着的路虎,“那小子怎麽還是這麽沒臉沒皮。”

錢多多往後望,笑笑,“還是那副少年模樣。”

朱志文住的地界,相當簡陋,荒橋底下一個破破爛爛的工棚。

地上擱着一個簡易床板,上面攤着一床被褥,一個缺角的桌子上放着舊壺,兩個板凳,一個小爐子,牆角堆積着鍋碗瓢盆和洗衣粉臉盆。

跟進去的談升當即捂鼻子,“這是人住的地界?”

幾人翻遍小工棚,沒發現手機,倒是從枕頭下找到一個手寫的舊電話本。

上頭密密麻麻一排排電話號碼。

第一個是女兒。

錢多多翻看破舊電話本:“朱爺爺竟然還有女兒,不是只有一個不孝順的兒子麽。”

屋內空氣不好,有股子悶潮味,安易率先走出去,站在空地上,看晾衣架上晾曬的條紋被單,“他女兒死了。”

舊被單被風吹得搖曳,安易将打探來的關于朱志文的故事說出來。

朱志文61歲,安徽歙縣人。當年老伴難産去了,留下一兒一女。

女孩朱陽,男孩朱正。

女兒自小成績優異,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兒子則是個學渣,早早辍學。女兒大四那年,出車禍去了,至今未抓到肇事者。

朱正到了成家的年紀,賣掉父母留下的小房子,湊了個大房子的首付,結果,房子成了爛尾樓,至今還未解決。

一家人只好租在一棟筒子樓裏,朱正先天殘疾,只一條胳膊,在縣城車站附近開車拉活,兒媳是保潔。

起初,朱志文跟兒子兒媳住一起,兒子兒媳要工作,沒時間帶孩子,朱志文将孫子照顧到上小學後,被兒媳趕出家,自此四處流浪,最終落腳春城。

錢多多聽得義憤填膺,“這狼心狗肺的兒子兒媳,老人家怎麽不去告他們。”

“不贍養老人是犯法的。”談升附和。

安易搖頭嘆息,“老人家不想拖累兒子吧。”

“不是說前一陣老人回了趟安徽老家麽,又被兒子兒媳趕出來了?”錢多多問。

“具體情況,等老人家醒來之後再問。”安易說。

“你們在搞什麽,這個可憐老人家跟你們什麽關系?”談升一臉疑惑。

安易白眼睇他,“管不着。”

可能談升閑得蛋疼,就樂意當人跟班,安易的車子在前,他吹着口哨打着方向盤尾随其後。

春城的路,安易熟,幾個拐彎,徹底甩掉談升,然後,載着多多直奔醫院。

朱志文醒了,一邊挂着吊瓶一邊跟老財下象棋。

財神冒充病人跟人套近乎,天真的朱志文信了,見拎着水果籃進來的一對年輕情侶,感嘆道:“有孩子真好。”

錢多多安易紛紛向朱志文問好,老財将安易手中提的一籃子水果放到朱志文床頭,“我吃膩了,送你的。”

老財給人剝香蕉,“朱兄啊,你要保重身體啊,醫生說你身體不太好,既然發着燒怎麽還去外面撿瓶子,幸好遇見熟人,這要碰到冷漠的,或是暈在沒人的地界可就危險了。”

朱志文接過香蕉道着感謝,“習慣了,以往身子不舒服一樣出去,我命賤,沒那麽多想法。”

財神嘆氣,“這些年你都是怎樣過來的啊。”

“活一天算一天,就瞎過,就過來了。”

醫生來給朱志文換吊瓶,財神将錢多多安易叫出門。

財神:“剛才跟人聊起,他想回家看看孫子。我謊稱剛好要去歙縣探望朋友,咱們将他捎回去。”

安易點頭,“他身體不太好,我開車過去。”

財神點點頭。

朱志文住了三天醫院,出院第一天,被安易接走,私家車一路駛向安徽。

一天一夜後,抵達安徽歙縣。

車子停在一棟破破爛爛的小區門口,朱志文再三表示感謝才下了車。

“你們是我恩人,本應邀請你們去家裏坐坐,但我跟兒子關系不好,兒媳婦脾氣也不好,看不起我,真是對不住。”

老人家鞠躬。

錢多多扶起他,“別這樣,我們不介意的。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去這條路口的鯨魚酒店找我們。”

安易從小區門口的水果店買了幾袋子水果,讓老人家帶去給孫子吃。

眼看着朱志文進了門棟樓,幾人才回車上。

無邪境內,即時映出朱志文那邊的情況。

房門被拉開,是個胖墩墩青年,見到門外的人愣了下,這才喊一聲:“爺爺。”

朱志文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朱正給人倒了一杯水。

“茗香苑的房子有動靜沒?”朱志文喝着兒子遞上的水問。

朱正搖頭嘆氣,“都快麻木了,這年頭爛尾樓越來越多,政府也管不過來了,更何況那麽久之前的,前幾年有開發商接盤,結果動工一半,不知什麽原因,又蓋不下去了。”

“別提那爛尾樓了,心煩。”阿香說着,現場打開水果包裝,瞧着上頭的價格,“呦,這麽貴,爸您不會又撿了一包錢,施主給了你一筆酬金吧。”

“沒有,是好心人給買的。”

阿香吃着鳳梨,“我就說,怎麽可能總那麽好運。”

孫子給爺爺拿起一角橙子,“爺爺別走了,房子雖小還能住下,你跟我擠擠。”

阿香拿眼掃兒子,“就這麽個小破地哪擠得下這麽多人,你女朋友來了住哪。”

朱正在一旁抽悶煙,不說話。

朱志文小聲說:“我想明明了,我來看看,看看就走。”

朱志文只在家裏坐了一會,見兒媳婦打瞌睡,站起身看了孫子幾眼,走出門。

孫子要去送老人家,被阿香給拽回去,關上門就開始數落兒子。

“還真當他是你爺,要不是他偏心眼,咱們的日子也過不成這樣。人家都是重男輕女,他倒好,重女輕男,供女兒上大學,給女兒買手機電腦新衣裳,大把大把花錢,你爸呢,他愛答不理,嫌棄兒子是殘廢,怎麽養老的時候想起兒子了,讓他死去的女兒養啊,你可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麽偏心眼的,對待女兒是個寶,天天揍你爸。他現在的樣子都是自找的。再說我們家條件也養不起一個吃閑飯的,我們房子現在還爛着,交着房貸交着房租,我們過得有多辛苦……”

阿香吃着水果罵着,拖着地罵着,去廚房洗碗還在罵,似有撒不完的怨氣似得……

車內的幾人看得心情沉重,即便老人家先前偏心,可畢竟将兒子養大,老房子賣了給兒子付新房首付,兒子一家就該承擔贍養義務。

出了兒子家,朱志文沒地去,老財故意街上溜達邂逅朱志文,将人接到酒店,跟他住一間房。

晚飯後,幾人圍桌一桌,喝着茶水,朱志文聊起往事。

自家閨女朱陽打小懂事,學習又好,從不給他惹麻煩,他家兒子朱正就不一樣了,天天闖禍,也不好好學習,跟一幫子社會上的小混混在一起,吃喝嫖賭抽,他一天揍人三遍都打不過來。

女兒成績好,考上大學肯定要供的,兒子要買車他不給錢,錢給女兒交學費了,從那時候起兒子就開始記恨他了。

朱志文拿袖子抹掉眼角的淚,哽咽道:“我要是有錢就好了,怪我沒本事掙錢,前幾年我撿垃圾時撿到一包錢,還給失主,失主給了我三萬塊當做謝金,我帶着三萬回家,給了兒子,兒子兒媳重新接納我,我在家呆了兩年,後來……”

“他們又轟你走?”錢多多握拳,抑住想揍人的沖動。

“也不是,沒說讓我走,但不給好臉色,我心裏明白,我是老來嫌,沒錢沒工作還一身病,我就自己走了。後來我也攢錢,可身體不好,又上了年紀,老吃藥,沒有工作只靠撿些廢品賣了換幾個錢,怎麽會存下多少錢,真是生病了都不敢多吃藥啊。”

怕老人家身體吃不消,錢多多安易早早回了客房,好讓人早些歇息。

錢多多心口發堵,“無邪鏡裏,老人家額頭的灰氣十分凝重。”

安易點頭,“是啊,比先前幾人的怨念要深。”

“真不能想象這些年老人家怎麽過來的,平時一人靠拾荒為生,逢年過節也沒人在身邊,貧窮加疾病,他是多麽孤獨絕望啊。”

安易将人摟入懷,摩挲她的頭發,“別把自己氣壞了,市井人間,人生百态,像朱爺爺這種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不少,大家都在拼命活着,他們很堅強,又或許很麻木,已不再期待什麽。”

第二天早上,安易錢多多還在睡夢中,老財帶着元寶來敲門。

“朱志文不見了。”

酒店監控顯示朱志文淩晨背着自己的大包袱走出酒店,然後不知去向。

安易給安平打了一通電話,讓人去查朱志文下落。

很快,得了老人家信息。

朱志文坐着火車回了春城。

幾人立即返程。

一路上商量如何解決朱志文的困境。

老人家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怨念積深。因為沒有錢,才落到如此境地。

因為沒錢,讓他照顧了女兒,冷落了兒子,從而使兒子對他産生怨恨,為後來的流浪生涯埋下伏筆。

爛尾樓,讓一家人沒了家,生活的窘迫沖淡了親情,瑣碎而茍且的生活讓人摒棄基本道德。掙紮在最最底層的人,活得艱辛而麻木。

幾人考慮如何解決朱志文的問題,這次不止給人一筆錢這麽簡單。

老人家對金錢生出的怨念,并不止沒有錢不能安家,甚至不能回家這一個問題,而是這些年因為金錢而遭受的各種苦難的總和。

很難想象,即便老人家得了一筆錢,也重新回了家,他心裏的怨念能否消失。

畢竟,遺憾太久了,深入骨髓。

再有,朱志文的兒子兒媳實在缺乏修養素質與道德,即便看在老人家有錢了的份上接人回家,可以後呢。

誰能保證他們能一直善待老人,不會某天又将老人排擠走。

財神提意見,“我們再見他時,問問他願不願意去養老院,至少養老院有很多孤獨老人,孤獨的人在一起,就不那麽孤獨了。”

安易錢多多贊同,元寶也表示這個想法可行。

回到春城後,安易派人聯絡養老院。四人組打算去探望朱志文時,下起瓢潑大雨。

考慮到雨太大行車不安全,大家打算第二天再去看望老人家。

第二天,雨初晴。

四人組趕往火車站附近的工棚,一夜暴雨蹂躏,工棚搖搖欲墜,裏頭漏了水,地上積了雨,塑料盆和筷子飄在水裏。

朱志文躺在床上沒了氣息,幹枯蒼老的手裏攥着一頁電話本。

錢多多站在床板前流眼淚,“我們來晚了。”

這個老人家無聲無息死在昨夜的暴雨中,身邊沒人,心裏沒家。只有手裏的電話薄,默默訴說老家人極致的孤獨,渴望有親人朋友相伴。

可他卻連個電話也沒有。

或許不是買不起,而是,即便有了電話也沒了要聯系的人。

那頁電話薄上,已沒有能打通的,故人去的去,散的散,走的走。

終究一個人。

安易在安徽歙縣給朱志文買了塊墓地,通知了老人家的兒子兒媳,老人沒家,談不上落葉歸根。

更不确定冷漠自私的兒子和兒媳是否會去祭拜。

大家沒料到,會以如此殘忍凄涼的方式結束任務。

人死,體內的窮鬼之氣亦随之消散。至此,九個被窮鬼之氣寄生之人體內的邪氣徹底消散。

窮鬼之患解決。

四人組從安徽返回春城。

路上,錢多多從背包裏掏出無邪鏡,歸還財神。

財神樂呵呵道:“七天之後,我的晦雷封印就自動解了,解了之後爺就要回去領罰,最後在人間的這幾日,爺可要好好享受。”

錢多多捏元寶臉,“沒想到這麽快,我們一定好好伺候爺的,還有我們小元寶。”

元寶被捏得流口水,往安易身邊爬,安易突然捂住鼻子打個噴嚏,擡手阻止元寶靠近,“哥哥感冒了,當心傳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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