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懷疑
懷疑
上了莫銘車，林然不像從前那樣坐副駕駛位，而是坐到了後排，和林遠坐在了一起。
給她打開車門的莫銘不疑有它，只當是姐弟兩久別重逢，想粘在一起多說話。
景物飛馳而過，十來年沒有回過國的林遠，一直在好奇打量街景，并沒有和林然交談。
林然視線也投向車窗外，一只手扒拉着窗，眼睛眨都不眨，看似看得入神，只有她自己知道，什麽風景都沒有在看，單純的大腦放空，不想視線觸及到莫銘的側影。
回想起莫銘給她打開車門，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幕，林然抿緊嘴唇，她恨自己太沒骨氣，一看見他殷勤的笑臉，那眉眼裏流露出的溫柔關懷，原本的憤怒，別扭，瞬間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自我懷疑。
她是不是，想錯了什麽……
又或者，裏面有什麽內情？
莫銘怎麽看，都不像要害她的樣子，到目前為止所作所為，每一次都是在幫她。
但，一直猶豫不決，不就因為他對她好得太莫明其妙嗎，這難道不是最大的Bug………
林然開始生自己氣，眉頭微微擰緊，心情随着不斷變幻的景色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合同今天已經送過來了，你可以看看。”
趁着路上等紅綠燈的功夫，莫銘伸手向後遞來一個文件袋。
林然心煩意亂，沒有立即打開，接過文件袋後随手準備塞進包裏，聲音比平日冷淡：“我回去再看。”
“我看看。”
一方面出于對家人的關心，一方面出于好奇，林然将文件袋拿了過去，打開合同，逐字逐句的研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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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件還不錯嘛，承諾為你每年發一張專輯……發行兩張專輯後，開個人演唱會……”
林然微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演唱會，專輯，這樣的字眼，哪一個懷抱歌手夢想的女孩子會不心動？
她也……算了，還是将莫銘要将她淘汰的真假弄清楚，再考慮簽合同的事情。
“公司安排與歌唱無關的宣傳、綜藝、影視、gg等工作事宜，需征得乙方林然同意，未經同意造成的違約損失，均由公司自行承擔，嗯嗯……還算自由……。”
豈止是自由，簡直像在做慈善，林然乍一聽，簡直要懷疑莫銘是不是拿了份假合同過來，條條框框都不像是來約束她，而是約束公司的。
“合約期內，公司不得幹涉藝人的戀愛、結婚、生子事宜，我靠……也太人道了吧，姐你不用隐瞞戀情了，不對，你還沒有談戀愛，也沒什麽好隐藏的。不過嘛，對将來還是有好處的，哈哈哈哈……”
在林遠毫無戒備的笑聲中，林然心情複雜，忍不住開口問：“時代星業公司對藝人的條件，都這麽好嗎？”
“我是你的經紀人，當然要為你争取最好的。”
莫銘放軟的聲音裏，有着淡淡的小歡喜，他還以為他極力争取到的，明顯權責不合常規的合同，讨好到了她。
最好的？
林然心裏哂笑了聲。
在她聽起來，又像是一顆塗抹了毒藥的紅蘋果，色澤誘人，放在面前設置成陷阱，只等着她主動拿起，啃咬後斃命。
若沒有程晨的提醒，林然一定不加思索，高高興興的，把合同痛快簽了。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處處面目全非，看什麽都覺得可疑，就連莫銘費勁心力的讨好，也變成處心積慮的壞水。
心裏糾結成一團亂麻，林然将合同從林遠手中扯回，未免他再嘻嘻哈哈地說些不正經的玩笑話，踩到她的雷點，給了個警告的眼神。
車很快駛入半山腰上的飯店。
林然心裏憋了口氣，莫銘要她點菜，毫不客氣地翻了翻菜單，惡向膽邊生，胡亂點了幾道看上去挺貴的菜。
他是要先作大方引她上鈎嗎，那她就沒必要客氣給他省錢了。
莫銘幽幽望了林然一眼，正當她以為要被看穿，別開視線想和立在邊上的服務員說剛才點的要再考慮一下，他又面色如常，報了幾個菜名，其中有上次兩人一起來吃過，林然很喜歡的菜色。
人家壓根沒作省錢的打算，也不在乎那幾道菜的錢……
林然生起無力感，剛才的一通瞎操作，實在是降智。
晚餐的氣氛，在哥倆好的和諧中開始并結束，林遠那個話唠，和莫銘相談甚歡，不多時，他對莫銘的稱呼就變了，一口一個“哥”叫着，從這家飯店的菜有多好吃，聊到他姐做菜有多難吃，當年差點被毒死，壓根視而不見林然對他暗地裏翻起的大白眼，和越來越淩厲的眼神警告。
林然很後悔，父母剛離婚那段時間，她做的黑暗料理怎麽沒真把弟弟毒死，還留着他活蹦亂跳的，繪聲繪色的暴露她的黑歷史。
聊到做飯，莫銘不露聲色的洩露了一點信息，自己喜歡下廚，并且還做得不錯，拿手菜裏剛好有林遠愛吃的。
幾杯酒下肚，林遠果然上鈎。
“是嗎，那有機會我一定要吃一下莫哥你親手做的飯菜。”
“肯定有機會的。”莫銘淡笑回應。
能讨好未來小舅子，他當然不會放過機會。如果林遠來家裏吃飯，林然能不跟着一起來嗎，只要肯來，又多了在她面前表現的機會。
他這個人，放軟身段的時候，有足夠的耐心去應對，以至于在衆人印象裏，是個好脾氣到可以用溫柔去形容的人。
吃完飯，林遠已經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回國的目的，從原來的戒備謹慎，想給姐姐在事業上把把關，變成了在感情上把關了。
不用莫銘提醒，他已經暗搓搓聯想到，姐姐的準經紀人，待他太不一般，兩個人之間是不是碰撞出了火花，關系有貓膩，不然為何如此客氣。
吃完飯，将林遠送回酒店，本來林遠還想跟着一起走，将他住宿的地方換到雲水間渡假山莊，被林然斷然否定。
開玩笑，她可不想一舉一動，都活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到時候不止莫銘一個人知道她的黑歷史，連同組的姐妹們都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莫銘明顯感覺出，林然沉默得不同尋常。
他關切地問：“累了？”
“嗯。”
“那你先睡會，到了我喊你。”
林然扶了扶額頭，阖上眼皮，有些頭疼。她不知道怎麽和莫銘開口，問程晨那些話的真假。
她其實是害怕失望的……
相識時間并不長，莫銘卻給她奇異的熟悉感，好像這個人已經在身旁陪伴了許多年，他的出現雖然驚豔，卻并不突兀，是上天在她人生路上準備的一份禮物，打開盒子後充滿了驚喜。
然而，現在卻有人告訴她，那個盒子是潘多拉的魔盒，外表漂亮如夢似幻，一旦打開，跑出來的是災厄。
終于，在車抵達山莊準備下車時，林然欲言又止，鼓起勇氣，咬咬牙開了口。
“今天，程總來找過我。”
果然，一聽到程總，向來極會掩飾情緒的莫銘表情崩緊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他停住想給她打開車門的動作，而是重新将車門鎖了起來，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她找你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過來，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莫銘追問道，語調依舊顯得很平靜。
車緩緩地重新啓動，從山莊入口開進，往兩人平時散步的湖邊駛過去。
“就是有關于比賽的，比如……”林然看着眼前重新閃過的景物，心裏開始慌亂，底氣不足：“比如我們這組獲勝的票數她挺意外。”
“哦，就這些嗎？”
莫銘默默松了口氣，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又直覺認為，林然的話裏話外，透露着不對勁。
“還有……”林然嘴唇微動，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拿定了主意。
就算兩人撕破臉，他也不能拿她怎麽樣，了不起就是比賽被淘汰，還能更壞到哪裏去。
了不起，就是一切退回到原點，回到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練習生資格被取消，公司的待遇沒了，也沒什麽，沒什麽……
心髒驟然一陣隐隐悶痛，林然艱難地開口：“還有就是，你向節目組要求，淘汰我的事情。”
車嘎吱一聲停了下來。
莫銘沉默了片刻，聲音不如往日清亮，像揉了沙子般暗啞，目光沉沉看向呆愣着望過來的她：“你聽我解釋。”
懷疑得到證實，失落瞬時間鋪天蓋地傾塌下來，林然原本還存有僥幸心理，希望他會否定，哪怕一句輕飄飄的“沒有的事”，她也願意相信。
他卻只說，聽我解釋。
還聽什麽解釋，解釋就是掩飾。
林然去開車門，卻發現車門已然被鎖上，掰了幾下都打不開。
“放我出去！”她驚慌失措道。
莫銘伸出一只手将她半攬入懷，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願意不願意了。
“你聽我解釋。”
雖然他也不知道，拿出的理由是否有足夠說服力，使她怒氣消減。
總不可能說，因為你前世在女團THE SHINE裏被欺負被孤立，壓根沒什麽發展，所以才不希望你成團被淘汰吧。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他要如何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