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還俗
第1章還俗
微涼的秋風吹過銀杏,落下一地金黃。
寫着牌的紅旗在銀杏樹下随風舞動,高大的建築匾額龍飛鳳舞的寫着三個大字:棋牌社。
只見社內袅袅煙霧彌漫四散,男人們的吆喝聲、孩童的驚呼随着麻将碰撞聲不斷響起。
“六餅。”
“一條。”
“碰!糊了。”
“師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令人昏沉的打牌聲中混入少年清朗的聲音。
一身道袍的少年費勁巴拉擠進人群中。
只見人群四散,露出最中那一桌四人。
其中背對大門的道袍少女回眸,一雙清淩淩的眸子如同凝着不化冰霜。她挽着袖,露出如玉皓腕,青色的青筋在勝雪肌膚下清晰可見。
少女生就鳳眸柳眉,氣質高華聖潔,拿着麻将的指蔥白如玉。她好似該在皚皚雪山上凝視衆生、該在高臺明鏡下萬物瞻仰。
只見她啓唇,吐出一句:“清一色,胡了。”
少年猛然一個激靈,好懸從師姐的美色中醒來,扯着嘴角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表情。
“姐!師姐!這都啥時候了,你還胡啊!”
那三個陪跑的面面相窺,皆露出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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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清修山上的賀道長最愛打牌,一打就是個三天兩夜。人道長年輕熬得住,他們可熬不住了。
正巧救星來了,連連說道。
“道長師弟來了,不打了不打了。”
“對對,瞧弟弟都快急哭了,道長還是先處理家事。”
“咱兄弟告辭!”
賀清婉眉頭一皺,冷眉一掃:“不成,說打三天,還差一天。”
又對師弟道:“要事不提,明後再議。”
那三兄弟摸了摸鼻子,只好生無可戀的又坐了回去。
這剛一坐下,七師弟頓時怒喝一聲:“師姐!師叔今兒要你還俗成婚,你再打下去只怕是今後最後一場了。”
七師弟心中憤怒,牌一推就開始叭叭數落:“就師姐你愛打牌,打個天昏地暗,瞧瞧這樣哪個男人受得住!這哪是讓師姐還俗嫁人,這是把師姐往火坑裏推啊!”
“師叔腦子不好使,師姐你怎麽也被牌糊了眼腦子也不好使了!”
賀清婉瞧兩眼牌,再一擡眼三個牌友人都沒影了,知道這牌是打不下去了,眼中遺憾之色一閃而過。
她施施然起身,語氣淡淡。
“哦,嫁人啊。嫁誰?誰娶?會打牌嗎?提親的人來了嗎?”
“就在觀裏等着呢!”七師弟一跺腳,拉着人就往外跑。
這一路上,還有男人朝賀清婉招手。
“道長這是要去哪啊!打牌來不來?”
賀清婉眼睛一亮,一句“來!”還未脫口就被七師弟捂着嘴給拖着走了。
清修山的道觀內,正殿坐着一個身穿道袍的俊道長,正在與一穿紅戴綠的婦人說着什麽,那婦人神色矜持,語氣卻頗為不屑。
見賀清婉被少年拉着跑進來,眼中更是溢滿嫌棄之色。
頃刻又換了神情,捂着嘴驚訝又憐惜的迎上前作勢要抱她。
“哎呦,這就是小姐吧,一轉眼都這麽大了,可叫老奴我想得緊!小姐在這鄉野長大,叫小姐您受苦了!”
見她生得傾城之姿,眼中嫉妒不屑之色一閃而過。
哼,真就和她那個狐媚娘一樣,一身狐媚勁!
賀清婉不喜人碰,一眼就瞧出她不懷好意,一甩袖子把人推個仰倒。
楊嬷嬷先是一呆,接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你!你怎麽打人啊!哎呦,真是鄉野出來的,就是沒教養!嗚嗚,可憐老婆子我千裏迢迢迎你回京,千方百計在夫人面前為小姐謀了好婚事嗚嗚……”
那楊嬷嬷倒地不起,賀清婉掃她一眼,拂袖整理道袍,對着坐上師父俯身一拜。
“師父。”
師父滿臉無奈,硬着頭皮說道:“清婉啊,你也看到了,你家裏來人說要迎你回去過好日子。我這做師父的不好多說什麽,這拿來的撫養費咱也不要了,就給你添妝吧。”
“那感情好啊,還是道長您對我們家小姐好。”一聽那撫養費,楊嬷嬷立刻腰不疼腿不痛,眼中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這丫頭片子出生鄉野估計連字都不識幾個,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這撫養費到誰手上可不就是她一個念頭的事?
楊嬷嬷起來就扯着賀清婉嚷嚷:“道長心好,我們小姐得了您撫養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賀清婉懶得理她,只是垂首應是。
這更加讓楊嬷嬷以為她是好欺負的,心中越發得意起來。
一旁的七師弟急了,差點沒和楊嬷嬷打起來,指着人就罵:“你誰啊你!這十年來把師姐丢在這裏問都沒問一聲,我們把師姐養大了你就想把人帶走讨個便宜!我呸!你算個老幾,你配鑰匙嗎?你不配!”
“你瞧瞧!你瞧瞧!我師姐傾城之姿,就算是天上神人也比不過,哪個凡夫俗子能配得上?你那點撫養費拿回去自己買對豬眼睛補補吧,以為我們稀罕你這撫養費!”
“師叔你可不能就把師姐賣了啊!師姐這性子,一出門準被欺負!這京城山高水遠的,師姐受了委屈都沒人撐腰。”
楊嬷嬷幾次張口都被他怼了回去。
賀清婉扯了扯他,語氣平靜:“你說得對。”
七師弟頓時來勁了,撸起袖子就要接着對線。
下一秒,賀清婉語氣平淡,一雙眼盯着楊嬷嬷,仿佛能一眼看透她所有心思。
“師傅,讓師弟陪我一程吧。”
七師弟一呆,頓時熄火:“嘎?”
師父當真考慮了一下,點點頭:“也好,你就陪你師姐去一趟吧。”
直到出了門,被觀中師兄姐妹們圍上來,七師弟才茫然回神。
“師姐,你真要去嫁人啊?”
賀清婉被師兄姐妹們衆星捧月般圍在身邊,耳邊是他們親切的關懷。
“師姐你真要嫁啊?”
“師妹你冷靜啊,那京城人心髒,你怕是玩不過他們。”
“對啊對啊,要不別嫁了,咱道觀再不濟也養得起你。”
賀清婉一甩手:“去見見世面罷了。”
“若是我師弟問起,就說我去京城打牌去了,過瘾就回來。”
師兄姐妹們也呆了。
“你不是去嫁人嗎?”
“還回來?怎麽回?夫家肯嗎?”
“管他肯不肯。”賀清婉眼中冷光一閃而過:“我又不嫁他。”
師兄姐妹們一想賀清婉的武力值,不免可憐起了遠在京城的倒黴蛋。
這真是不遠千裏讨一頓揍。
散了散了。
七師弟一聽就放心了。
“那感情好啊,他敢娶師姐我就揍得他爹媽都不認識。”
兩人當天就收拾東西,打算在山下小鎮住一晚啓程。
楊嬷嬷一開始還不樂意帶上七師弟,被七師弟怼了一通瞬間閉了嘴。
是夜。
明亮的燭火在房間持久亮着。
七師弟半夜爬起,見師姐屋裏還有燈,迷迷糊糊的幾個起跑就攀上了二樓窗臺,悄聲問:“師姐,你還沒睡啊。”
賀清婉推開窗看他手腳利索的爬進來,指着桌上那堆東西道:“清財産。”
七師弟猛然一個激靈,也清醒不少,心裏有件事特別好奇。
“師姐,那賀家給了咱道觀多少撫養費?”
說到這,賀清婉面色複雜。
她遞給七師弟一個盒子,七師弟打開一看,嚯,都是銀錠。
再一數,傻眼了。
“才一百兩?”賀家好歹是京城大戶,這麽小氣的嗎?
賀清婉也一言難盡:“他們,好窮。”
“是啊,師姐打牌的零花都不止這點。”七師弟先是無語,随後面露憤怒:“這賀家是打發叫花子!一百兩能幹什麽,真是垃圾。”
“也不一定。”賀清婉拿起桌上的玉簪丢給他,若有所思:“我總覺得,那個楊嬷嬷有點奇怪,賀家也奇怪。”
賀家當年丢棄她時避之不及的态度,和如今殷勤的姿态可謂是天差地別,總覺得背後有什麽算計。
這個預感在即将到達京城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楊嬷嬷帶着她在一處宅子裏住下,那宅子在京城的郊外,不算奢華但頗為風雅。院中栽着桃樹合歡,院中十步一景,亭臺樓閣皆具。
賀清婉擡頭看了看太陽,此刻日上中天,不免疑惑發問:“此地距京城三裏,不該先進城嗎?”
楊嬷嬷撇了撇嘴,面上的不屑早已不加掩飾。
嘴上還假惺惺說安慰她的話:“老爺是怕小姐你不習慣,先在京城外住些時日,等大婚時我們再讓人迎您拜堂。小姐在鄉野長大,還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吧?小姐可以好好住住。”
這是不讓她進京城?還是不許她住賀家?
賀清婉思索着沒答話。
七師弟先按耐不住了,張口就怼:“什麽叫好好住住?這莊子不是賀家的,不給我師姐啊?”
“你你你!”楊嬷嬷一聽他開口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這些日子裏,七師弟天天怼她,整一個杠精,好幾次把她氣個仰倒。
她但不知為何,她這次少見沒與七師弟杠,反而飛去一個白眼,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既然小姐已經到了,老奴我啊,也該回主家交差了。小姐先在這莊子等等哈。”楊嬷嬷說到這,表情還有點美,摸了摸胸口,竟連介紹屋子都不及直接走了。
賀清婉冷淡颔首,回主屋一摸包袱,饒是她清冷慣了也沒崩住臉。
好家夥,她那一百兩撫養費沒了!
她當即氣勢洶洶出門想找楊嬷嬷讨個說法,清冷的眼中燃起怒火。
誰知兩人一出去,這莊裏哪裏還有人?連門都從外鎖個緊實。
就連廚房都幹幹淨淨,顯然是要把人關在裏面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