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艾利安的幹花們很有用,用它們泡完澡後,景小樓的噩夢情況得到了極大改善,雖然偶爾還是會碰到些糟糕的夢境,但至少不再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這天上午景小樓像往常那樣起床,沖上杯咖啡,找點現成的零食當做早飯,再返回卧室打開電腦準備工作。
他是給一家網絡科技公司做三維模型的,不需要怎麽動腦子,只要根據同事們發給他的要求進行制作、再把成品發送回去就可以了。底薪不高,在景小樓所在的這座城市算中下水平,但好處就是不用到公司坐班,省去了很多時間和社交成本。
艾利安一早便出門去了,說是要尋找靈感,然後去寵物醫院探望那只小貓。
是的,那小家夥還在住院,據艾利安說情況并不樂觀。景小樓覺得這事有他的責任,因此主動提出承擔一半的醫藥費。
在電腦前做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外面下起了雨景小樓才把自己從工作中摘出來。雨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呼呼的風讓窗框發出老舊的聲音。景小樓擡頭看了眼窗外,玻璃上透出後面挂鐘的倒影,指針指向4的方向,已經是下午了。
景小樓撥了撥額前稍長的劉海,要是讓他媽媽知道他這樣坐了快一天肯定會嘟囔他,盡管她和景小樓的爸爸都是工作狂。
當然,如果他們還在世的話。
景小樓活動活動肩膀,視線滑向房間角落的書櫃,那裏鎖着他從前的記憶,許多老物件就落了灰,唯獨一件倒扣的相框,景小樓每天都會把它拿出來擦拭幹淨,再小心翼翼放回原處。
窗外的雨更大了。
景小樓被吵得有些心煩意亂,但就在他準備起身去弄點吃的換換腦筋時,窗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清晰的貓叫。
怎麽回事?頓了頓,景小樓走到窗邊查看。只見在他窗沿外的防護網上,站着一只濕透了的貍花貓。
“——這可是4樓,小家夥你怎麽跑到這裏來的。”他飛快去拿了條毛巾,然後開窗引導貓咪進來。
過程出奇地順利,景小樓剛把窗戶打開條縫,那貍花貓就鑽了進來,一點也不認生。
“你哪家的貓仔呀,這麽大雨,主人肯定急死了。”景小樓用毛巾把貓包住,然後用兩個角輕輕揉搓貓咪的耳朵,“或者——是剛來這裏的小流浪?之前沒在附近沒見過你呢。”
貍花貓用頭頂蹭景小樓的手,然後歪頭看着他喵喵叫。
看着腿上的貓,景小樓有點郁悶的嘆了口氣,他可以很自在地和小動物講話,但是對他們的主人……想到過會兒要帶這貍花貓去找主人,景小樓就一陣頭疼,他還是希望能盡量避免和人交談。
或許可以拜托艾利安?
下一秒景小樓否定了這個想法,艾利安不是他的保姆或者傭人,他不想給對方留下‘不負責任’或者‘什麽都做不好’之類的印象。
“算了,還是我帶你去找吧。”景小樓說着把貓放在地上。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房間裏的所有都扭曲了,景小樓扶着額頭踉跄着到床邊坐下。
過了會兒不見好轉,景小樓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還是沒用,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無比駭人的一幕——那只剛被他放進來的貍花貓蹲在那裏,尾巴一甩一甩,似乎正在用一種詭異的、類人的視線死死盯着他。
“……咪咪?”
天啊,是他太累了嗎,怎麽會看到這種古怪的場面?景小樓想,還是說他受艾利安那些克蘇魯題材的畫作影響,不自覺代入了恐怖的氣氛?
景小樓又一次用力閉了眼睛。
再睜開,世界恢複了正常,但沒有持續太久,不到半分鐘,他的房間再次陷入了陰森的黑暗。
就仿佛出現了一個恐怖陰暗的裏世界,和正常的那個在景小樓眼前來回交替一樣。
眩暈感更強烈了,景小樓躺回床上,期盼着幻想能自己消散。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床對面的牆上映出那只貍花貓的影子突然拔高,整個頭部像個剝開的火龍果那樣翻開,幾條蛇形的觸須從裏面伸出來,扭曲着,向床這邊襲來。
那是什、什麽東西!
怪物!
景小樓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他想扭頭看看真實情況,但就像被定住那樣,景小樓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他瞳孔顫抖着,想靠意志力擺脫狀況,但沒有任何效果,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牆上怪物的影子朝自己逼近。
“不,別——”
景小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叮叮’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那幾根幾乎到達景小樓眼前的觸須頓了頓,驟然消失。緊接着黑暗褪去,一切又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呼、呼……”景小樓驚恐地睜開眼睛,他的房間被暖橘色的夕陽籠罩,窗外雨停了,他對面的牆上什麽都沒有,而那只貍花貓,也絲毫沒有怪物的模樣,正蹲在那裏自顧自舔爪子。
是夢嗎?
他做了一場讓人毛骨悚然的白日噩夢?
門鈴聲再次急促地響起,景小樓深呼吸平複心情,下床去應門。
“你好,有什麽事?”他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一個穿着破爛且精神恍惚的男人,在他擡眼和景小樓對視的時候,景小樓看到那裏面布滿血絲。
景小樓立刻就後悔了。應該先從貓眼看一看的,他想。
男人咕嚕咕嚕的說了什麽,景小樓一個标點符號都沒聽懂。
“你找錯了。”景小樓敷衍地搖搖頭,作勢要關上房門。
“不——”見他要關門,那怪人不知怎麽突然就發瘋了,他把手伸進門縫擋住景小樓關門的動作,然後大聲咆哮起來,“不行——”
他的聲音不像人類的,倒像是什麽大型野獸。
“你幹什麽!”景小樓又驚又急,連忙拉扯門把手,“出去!我要報警了!”
怪人咆哮的聲音更大了,依稀能聽出他喊的幾個音節,大概是“不”,“你”,還有“走”。
最近是怎麽了,老能碰上些怪事。
景小樓繼續往回拽他的門。或許是把那怪人的手夾疼了,他大叫一聲,用上了全部的力氣,炮彈那樣把自己發射出去,直接把門撞開。
“——啊!”景小樓跌坐在地上。
那怪人吼叫着撲到他身上,兩只手——或者用爪子形容更為貼切,它們緊緊抓着景小樓的肩膀,力氣大到好像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走!!”
“你放開我!”景小樓尖叫着,手腳并用嘗試逃離。
但怪人力量大的出奇,他把景小樓按在地上,然後繼續急切地咆哮:“走!走!來不及了!走!走啊!!”
就在景小樓以為自己要被眼前的瘋男人殺死的時候,樓道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樓?這是怎麽——嘿!離他遠點!”
是艾利安回來了。
景小樓頓時有種得救了的感覺,“艾利安!快,幫幫忙!”
艾利安拽住那怪人的衣領把他甩開老遠,然後伸手把地上的景小樓拉起來擋在身後。他比景小樓高出快一個頭,身材也更結實強壯,躲在他的陰影裏,景小樓感到無比的安心。
“走!走!”怪人滾了幾滾爬起來,繼續對着景小樓的方向咆哮。但緊接着他看到了艾利安,停頓了幾秒後,那怪人的神情突然變得極度驚恐,好像看到了什麽不該存在的恐怖之物。
“來了!已經來了!”怪人尖利地叫着,含糊不清地又說了些什麽後,他轉身跑下了樓。
等到樓道裏徹底沒了聲響,景小樓才從艾利安身後探出頭來。
“……那人走了嗎?”他問。
艾利安神情淡漠看着瘋男人離開的方向,像在看一個死人,然後他轉身,對景小樓露出個截然不同的笑臉來。
“沒事了,那家夥已經跑了。”他輕聲安慰道。
景小樓長舒一口氣放松下來,“謝謝,要不是你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鄰居肯定指望不上,他們住的這棟公寓裏大多是些來打拼的上班族,現在還不到5點,他們還沒下班。
“那人是誰?”艾利安問。
“不知道。”景小樓疲憊地搖搖頭,随後關上門,“我當時有點恍惚,應該先看看再開門的——”
說到這裏,景小樓想到不久前那只在夢裏被他怪物化的貍花貓。和艾利安進屋的過程中,他把下午的事簡單複述了一遍。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把貓想成怪物。”景小樓自嘲地說,“呃,我沒有怪你那些畫的意思。”
艾利安眼神暗了暗,不着痕跡地朝景小樓的房間瞥了眼後,他主動承擔了幫貓咪找主人的任務。
“別想了,小樓,你現在需要休息。”他說着送景小樓到沙發坐下,随後到廚房去,在景小樓詫異的目光中穿上圍裙,“等我,一會兒就好。”
……
艾利安的廚藝比想象中好,并不是景小樓以為的那種糟糕的白人飯(食之無味、簡單敷衍、唯一的用處只有維持生命)。
兩人坐在餐桌前吃着,大概是為了讓景小樓盡早從下午的事中恢複,艾利安的話比平時多了不少,而且明顯在引導話題。景小樓不想掃了對方的興,勉強附和着。
很快艾利安的話題來到景小樓身上,像是有意無意那樣,他問到了小樓家裏的情況,“你的家人們呢,我好像從沒聽你提起過。”
景小樓手上一頓,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題。
“……沒什麽好說的。”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景小樓輕聲道,“他們早就不在了。”
艾利安眼神閃爍。
“抱歉。”
“這不是你的錯,我——”
敲門聲打斷了景小樓的話。
“我去看看。”景小樓起身跑去應門。
這次他學乖了,沒有立刻給開門。透過貓眼向外瞧,門外站着個渾身上下寫滿不正經,一身機車皮衣,胸前挂滿了各種銀鏈子,戴着墨鏡嘴裏還嚼着口香糖的紅頭發外國男人,表情似笑非笑。
嗯?這是誰?
還沒等景小樓發問,就看見那紅發男人摘下墨鏡,露出後面頗為英俊的臉龐,同時咧嘴一笑,用很标準的中文叫道:“景小樓對不對,我知道你在家,給你的新老板開門!”
什麽?景小樓呆住了。
外面這人不僅認識他,還叫出了他名字,而且還說是……是他的新老板,他是不是還沒睡醒,不然怎麽會碰到這麽古怪的——
說起來最近好像總遇到不尋常的事。
景小樓腦子裏亂糟糟的。
“不開門是吧,好——”門外的紅發男人不屑地咂咂嘴,哈了口氣用襯衣擦了擦墨鏡,開始大聲念景小樓的個人信息。
當他念到景小樓的社保賬號時,景小樓打開了房門。不管現在的情況有多離奇,至少不能讓這家夥再繼續念下去。
門開了。沒有了貓眼的過濾,火紅的顏色格外紮眼。
景小樓有些忐忑地看過去:“你——”
“你什麽你。”紅發男人嘴角笑容擴大,他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了景小樓一圈,随後活動活動脖子說道:“介紹一下,我是凱洛斯,董事會派來的,明天起正式接管公司,所以——不請我進去進去坐坐?”
景小樓眨巴眨巴眼睛。
“啊?”
而在屋裏,景小樓看不到的地方,艾利安的盤子裏無故長出朵豔麗的紅花。那花挑釁樣盛開着,顏色和門外自稱凱洛斯的男人的發色一模一樣。
看着那朵血色的花,艾利安臉色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