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怎麽着,沒見過新老板上門慰問員工?”凱洛斯用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看着景小樓。

對不起,這個真沒見過。景小樓嘆口氣悄悄腹诽。他只聽說員工要歡迎新老板,或者新老板在上任頭天視察工作,像凱洛斯這樣主動找員工的,景小樓還是第一次遇見。

“啧,呆頭呆腦。”凱洛斯重新審視了景小樓一番,評價道。

“是誰來了,小樓?”屋裏艾利安擡高聲音問道。

不等景小樓回應,就見凱洛斯眉梢一挑,撞開景小樓的肩膀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真是的,誰家老板會這樣。

景小樓抿了抿嘴把門關上,快步回到餐廳,剛一進去就看見凱洛斯抱着手臂站在艾利安對面,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變成了譏諷。

“哈!”他發出一聲很大的嗤笑,“真巧,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見你,塔爾伯特先生,別來——無恙啊。”

“凱洛斯。”艾利安冷冰冰叫了對方的名字,他站起來,面無表情。

景小樓有些摸不清現在的狀況,有個自稱他新老板的男人闖進了他家,還和他的房客有過節,而他的房客——說真的,從認識艾利安到現在,景小樓還沒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

兩個歐洲人,一金一紅,面對面站着,像兩座山一樣,氣氛緊張得似乎點火就炸。

“你們……認識?”景小樓擡頭快速掃過他們,小聲問。

“何止是認識!”凱洛斯大笑着說,“我和艾利安,我們是老朋友了,是不是?”

艾利安沒回答,顯然不想接這茬。凱洛斯嗤嗤笑了兩聲,扯開凳子,叉開腿坐了上去。

“你好像把自己當成了主人。”艾利安冷冷地說,“你在這裏做什麽。”

“慰問員工啊。”凱洛斯說着搖搖頭,用一種很可惜的眼神和艾利安對視,“我知道你被發配來這裏會能力下降,但我沒想到你連耳朵也壞掉了。”

艾利安對凱洛斯的冷嘲熱諷不為所動,“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你在這裏做什麽。”

“不是說了嗎,我啊——”凱洛斯咧嘴笑起來,在說出後半句前,他眼珠轉了轉,有意無意瞥向景小樓,“嘿,員工,有酒嗎?我要求不高,普通威士忌就行。”

威士忌……景小樓這輩子都沒嘗過哪怕一滴,更別說會買來放在家裏。

正當他想開口回答,艾利安搶先一步。

“我有。”他說着看向景小樓,當他把視線移到景小樓身上,整個人立刻柔軟溫和下來,“可以拜托小樓幫忙去拿來嗎,我放在廚房最裏面的櫥櫃上層了。”

景小樓早就想走了,他對這兩人之間的種種不感興趣,于是爽快點了頭,然後快步走去廚房離開那兩人的視線。

等他一走,餐廳裏敵對的氣氛徹底爆發。

“你想要什麽。”艾利安質問道。

“我來看看你啊,不是——給你打過招呼了嗎。”凱洛斯低頭,再擡起時,瞳孔內俨然變成了蛇形的豎瞳。

他張開五指,艾利安盤子裏的那朵花跟随着他指尖的軌跡律動着,慢慢地,那花飄回了他手心,像被吸食了生命力那樣,慢慢枯萎,最後變成碎屑。

艾利安看着他的蛇瞳,周身的氣息逐漸危險起來。

“收回去。”他冷冷命令道,“你會讓我們在人類世界暴露。”

“放輕松,不會有事。”凱洛斯滿不在乎揮揮手,“我得告訴你,你進度太慢了,神殿的大人們要等不及了。”

“那不關你事。”

“哎,其實我懂。”凱洛斯輕浮地笑着,“你進度慢可以理解,畢竟——他實在是太香了。”

“凱洛斯——”

“噓。”凱洛斯伸出一根手指,房間裏出現了微不可察的窸窸窣窣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生長。

與此同時,廚房裏的景小樓正抱着那瓶酒看起了上面不知道是哪國的文字,無限延長獨處的時間。

找到艾利安的威士忌并不難,但他還不想那麽早出去。想想看,萬一那兩人打起來怎麽辦,以他們的體格,稍微波及到他都會要他好看。

景小樓打了個哈欠,邊盤算着什麽時候出去邊重頭把那堆看不懂的文字讀一遍。

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進了廚房,封閉的空間逐漸被一團粉色的煙霧籠罩。

煙霧缭繞中,景小樓睡着了。

而就在他陷入沉睡的下一秒,一根綠色帶有黏液和尖刺的藤蔓從洗菜池的下水管道中伸了出來,扭曲着慢慢爬到了景小樓腳邊。

那藤蔓先是試探性地碰了碰景小樓的小腿,在确認他失去意識後,藤蔓向上揚起,分裂成了數十根更細的藤蔓。

它們卷住景小樓的手腕和腳踝,順着他的袖口和褲腿等空隙溜進去,所過之處像有無數蝸牛爬過。

景小樓被藤蔓們擡了起來,一根蛇形藤蔓從他領口處盤旋着鑽出,景小樓的臉頰染上豔麗的粉色,那根藤蔓端詳了他的睡顏一會兒,随後毫不留情的撬開他的兩片嘴唇闖了進去。

“呃……”

夢裏的景小樓掉進了巨型海葵中,它們引着他,不讓他離去。

“好香,好香——太美妙了!他可真是個寶貝!”凱洛斯閉着眼睛感受藤蔓們傳回來的能量,低笑出聲,“換成我,我也不想那麽快讓他死掉。”

艾利安看了眼廚房的方向,他看到景小樓被卷起的影像,聽到景小樓喉嚨裏發出的嗚嗚聲。

頓時,廚房內黑紫色的觸須沖空中出現,利刃那般切斷了景小樓嘴邊的藤蔓。

“呦——”

“放開。”艾利安命令道,“下次就不是你的植物那麽簡單了。”

“Emmm,我還想争取一下。”凱洛斯假惺惺想了想,“我見過很多人類,但像他這樣香的,可不多見。”

艾利安沒說話,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已然不是人類形态。

巨大的黑紫色怪物占滿了整個房屋,觸須,黏液,被包裹的黃色眼睛,覆蓋的外骨骼,全都清晰可見,他将凱洛斯重重按在地上,尖利的骨刺直指他的心髒。

“放—開—他。”

怪物的聲音低沉缥缈又空曠,直擊心靈。

“啊,我好害怕。”凱洛斯看着艾利安的其中一只黃色眼睛嘲諷地說,對那根尖刺他一點也不在乎,“放輕松,我不是要搶走你的小人類。他還是你的,我只是——你知道的,我來一趟總得給自己撈點好處。”

艾利安保持着動作。

“好吧——”凱洛斯擡手收回廚房裏的藤蔓們。

粉色煙霧散去,景小樓呼吸逐漸平穩,艾利安終于變回人形重新站在那裏。

“啧啧,知道你有多喜歡這小東西了。”凱洛斯頗為不快地甩甩手,“見鬼的溫和派,這機會要是我的,我天天讓他陷在情*裏高*,任務什麽的,等我吃飽了再說。”

艾利安沒有接他這番話。

“如果不是你洩露的機密,這次的任務也不會拖這麽久,目标更不會順延到小樓身上。”他瞥了凱洛斯一眼說,“這事,神殿知道嗎。”

凱洛斯頓住了,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帶着探究和謹慎看過去:“你從哪兒——”

“我有我的渠道。”艾利安冷聲打斷他,“所以,我不告發你,已經是你最大的好處了。”

氣氛僵住了。

凱洛斯看了艾利安一會兒,突然笑起來。

“好啊。”他嘲諷地說,“看來我們徹底不是同條船上的了,艾利安,走着瞧,這次的任務,我搶定了。”

……

當景小樓揉着脖子醒來,餐廳裏靜悄悄,什麽聲音也沒有。他看了眼表,已經過去快一個鐘頭了。

哪有拿東西拿這麽久的,景小樓趕忙帶着酒瓶走出廚房。莫名的,他感覺喉嚨隐隐作痛,身上也很是燥熱。

餐桌前,艾利安和凱洛斯面對面坐着,氣氛平和,但又處處透着詭異。

“你們……”

“我們沒事了。”見景小樓出來,凱洛斯笑着對他揮揮手,随後他站起來,從景小樓手裏抽走那瓶酒,對艾利安晃了晃,“禮物我收下了。”

景小樓茫然地看向艾利安,艾利安給了他一個讓人安心的笑。

“明天來公司一趟,關于你在公司裏的未來,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凱洛斯說着親昵的捏了下景小樓的臉頰,“別忘了,小樓。明天見。”

啊,啊?

看着新老板離開的身影,景小樓摸了摸臉上剛被捏的地方,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好像他這去廚房不是去了一個鐘頭而是去了一個世紀。

這也太……

好怪。

直到大門‘咔噠’一聲關上,景小樓才回過神來。他再次看向艾利安,金發男人看着大門的方向,臉上還帶着那種冷冰冰的憤怒,但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艾利安充滿歉意地笑着說。

景小樓搖搖頭重新坐回桌前,他現在有點好奇這兩人的過去了。

“——我們是在某個選拔賽認識的,他功利心太強,還不擇手段,從一開始我和他就不對付。”像是看出了景小樓的心思,艾利安解釋道,“如果他明天找你麻煩,你可以直接離開公司,我會幫你找別的工作。”

所以算是——看不慣對方的老同學。景小樓了然,他對艾利安點點頭,道了謝。至于工作,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餘下的時間在沉默中度過。

……

結束後景小樓幫忙收拾桌子,剛把盤子拿起來,他驚訝的發現在那下面有個被壓扁的紅色花朵。

這是哪裏來的?景小樓好奇地把那花拿起來,就在那瞬間,天旋地轉,景小樓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盤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手心一陣麻麻的冰涼感,景小樓強撐着看過去,那裏被劃了道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

“嘶——”

“小樓你怎麽樣?”艾利安急忙跑過來按住景小樓的傷口,當他看到桌子上的花,他什麽都明白了。

凱洛斯這家夥,淨會搞些惡心人的把戲。

“先別動,來,手給我,按住。”艾利安将景小樓扶起來,然後抓着他的手教他怎麽按壓傷口,随後他轉身離開,半分鐘後帶着個急救包回到了餐桌。

“等下我要用酒精和碘伏給你清理傷口,防止有碎片被留在裏面,可能會有點疼。”他說。

艾利安的手很溫暖,不過——不如他半摟着景小樓按壓他傷口時打在他頸側的氣息溫暖。

暈暈乎乎地,景小樓點了頭。

疼?沒什麽大不了的。他不是小孩子,他受過傷,也包紮過。

事實上,不是有點疼,是很疼。

“呼——”酒精棉球接觸皮膚,景小樓狠狠咬着口腔內壁,眼神到處亂轉,試圖找到能夠讓他轉移疼痛注意的地方。

比如——

艾利安垂下的淺色睫毛和直挺的鼻梁以及從頭頂散下來的金色發絲。

上帝在創造他的時候,一定賦予了很多偏愛,景小樓想。

想着想着,手掌上的疼痛被轉移了大半。

很快艾利安包紮好了傷口:“傷口不太深,記得不要沾水,最快一周就能愈合,不會留下傷疤。”

他說完擡頭,剛好撞進景小樓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中。

“——小樓?”

“啊?奧,嗯,我知道了,謝謝。”景小樓匆忙移開視線,他有點尴尬地看向地上的碎片,“……我去拿掃帚收拾一下。”

餐桌旁,艾利安看着景小樓消失的方向,微微疑惑的皺起眉。

人類,真是複雜。

隐藏在美麗人類外表下的怪物低頭看向地上摔碎的盤子,撿起帶血跡的那片,然後把上面帶有景小樓味道的鮮血舔的幹幹淨淨。

雖然他不贊同凱洛斯說的,但有一句,他不得不承認它無比正确。

小樓,你真的很香。

從裏到外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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