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景小樓走進公司大樓，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廳裏早就擠滿了人。通往各樓層的電梯有兩部，人們在那前面排起了兩道長長的隊伍。景小樓想了想，毅然轉身走向樓梯間，剛來公司那會兒他也經常這麽做。

和大部分公司不同，這裏的樓梯間采用了半落地式窗戶，采光非常好，不過和幾年前相比，現在的樓梯間暗淡了許多，從裏往外看，窗戶周圍爬滿了暗綠色的藤蔓，對光線産生了影響。

十層很快到了，因為公司結構的特殊性，這一層沒多少人下電梯，當景小樓推開防火門時，他聽到前臺發出很是驚喜的一聲：“哎呀！”

“你就是景小樓對吧，今天預約和凱老板見面的那個！”前臺很是熱情，邊說邊拿出本子讓景小樓登記，過程中說話的嘴就沒停過。

“我知道你，我剛入職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個傳說級的人物了！他們說——十層有個巨好看的小帥哥，就是人太內向，不愛說話，也沒人見他笑過，而且還不是坐班的，哎，不能每天看着養眼，真是可惜——所以你為什麽不選坐班？底薪要高出不少呢！”

景小樓飛快登記完就向着辦公室裏面走去，盡量避免與人攀談，就像這位熱情得有些過了頭的前臺，她問的話景小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刷卡走過兩道玻璃自動門後，景小樓來到了老板辦公間門口，他來過這裏幾次，知道隔音效果有多好，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裏面傳來的音樂聲，可想而知那音樂究竟有多大聲。

深呼吸，景小樓敲了門。

“進。”

或許是受音樂影響，景小樓沒聽到這聲應答，他再次擡起手準備敲門。

“我說——”裏面的人停頓了下，“進來！”

門不知怎麽的打開了，巨大的音樂聲沖出門外，景小樓被吓了一跳，敲門的手僵在半空。

除了音樂，看到的也很炸裂。

只見在景小樓正對面的辦公桌後，他的新老板凱洛斯，那個一頭紅發的家夥正懶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手裏拿了個紅透的蘋果吃着，雙腳翹在桌面上，陽光下他那雙皮靴黑得發亮。

“你還在等什麽呢？”凱洛斯輕飄飄瞥了他一眼，“還不快進來，然後把門關上，你不覺得這會影響其他人的辦事效率嗎。”

那是誰的錯，景小樓心想，大聲播放音樂的可不是他。

景小樓沉默着走進去，把門關上，然後來到辦公桌前，保持着至少1.5米的距離看向凱洛斯，盡量讓自己顯得尊敬。

“您說讓我來，我來了。”他說，“請問——您想和我聊些什麽？”

“別‘您’來‘您’去的，多難聽。”凱洛斯繼續啃着他的蘋果，一點和景小樓聊正事的意思都沒有，“叫我老板。”

景小樓稍稍嘆口氣，“老板。”

“嗯，乖。”凱洛斯像誇小狗那樣對景小樓說。

景小樓：……

3分鐘後，他終于啃完了蘋果，像投籃那樣将蘋果核丢進牆角的垃圾桶後，他活動活動脖子，把腳從辦公桌上放下來，暫停了音樂。

“FREEDOM！”凱洛斯突然站起來說，“我敢說你看過那電影，《被解救的姜戈》，這是裏面的插曲，《freedom》。”他伸了個懶腰，“一點沒錯，自由，我一直不懈追求着，它唱出了我的靈魂！”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景小樓不知道怎麽接。

“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老板。”他又問了一遍。

“其實也沒什麽事。”凱洛斯抻了抻胳膊，笑眯眯地把景小樓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只是想來潛規則你一下，來吧，脫衣服。”

景小樓：？？？

或許是景小樓臉上震驚到裂開的表情太過明顯，凱洛斯哈哈大笑起來，他把自己摔回辦公椅上，像看傻瓜一樣看着景小樓。

“開個玩笑。”他說，“瞧把你吓得。”

這可不是個什麽得體的小玩笑，更不适合在老板和員工之間開，景小樓帶着愠怒看向凱洛斯。

“好吧好吧，言歸正傳。”凱洛斯擺擺手，“今天呢，我想來測試你一下，關于你在三維搭建上的運用。你明白的，雖然是老板，但我也是新來的，我總得摸摸清楚公司裏哪些人是可以重用的。”

這解釋還算合理。當然，就算不合理也沒辦法，誰讓他是總部派來的。

景小樓點點頭。

“很好。”凱洛斯還算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他指了指房間靠東的一套桌椅，那上面放着太打開了的電腦，“你就用它吧，什麽都準備好了，3d max，Maya，Zbrush，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這裏還有平板和nomad。”（都是3d制作軟件）

景小樓走過去坐下，凱洛斯說的沒錯，确實什麽都準備好了。除了各種軟件，桌面上還放了咖啡和茶，還有各種辦公室必備零食。

“那麽——你想要我做個什麽？”景小樓回頭問。

“呃，”凱洛斯手指點着嘴唇作思考狀，“就做個——荊棘花吧。”

“荊棘花？”

“對。主體是藤蔓，長滿尖刺，開出的花是血紅色的，美麗又致命——你把每一根都做出來，我要他們纏繞着向上，要展示出生命力，懂嗎，生命力。”

景小樓大概知道凱洛斯想要的是什麽樣的了，他點點頭，開始在年島上進行操作，第一步，找參考。

“這是個大工程，老板。”他說，“可能要做到下午，渲染還需要時間。”

“沒關系，”凱洛斯說，“我等得起。”

哦不。

別是這種語氣。景小樓頭疼地想。那種甜膩的，虛假的，仿佛不把他當回事的語氣，尤其凱洛斯還在他身後，他看不見他笑眯眯的臉，也看不到他的動作。

景小樓不喜歡這樣。

……

快到中午的時候，景小樓的進度還卡在藤蔓的主體上，和往常在家相比，他的速度降低了快有200%。

凱洛斯的注視太要命了。

在老板的辦公室裏，用着老板準備的電腦，做着老板布置的任務，同時老板還在身後盯着……或許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盯着，但在這種情況下，景小樓覺得自己敏感的就像片羽毛，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把他的心提起來。

凱洛斯動了。

景小樓差點手抖關掉沒保存的模型。

凱洛斯向他走來了，噠噠的皮靴聲在房間裏格外明顯。

盡量保持平常心，景小樓告誡自己。

但注意力這東西不是他想集中就能集中的，尤其凱洛斯是個氣場強大的人，就像火焰，不可能有人與他共處一室還能忽略他的存在。

景小樓越想不去在意越是将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身後。他能感覺到凱洛斯停了下來，就在他椅子後面。他還能感覺到凱洛斯把手擡起，來到他肩膀上空。

這是要做什麽。

景小樓開始緊張。

可就在凱洛斯的雙手按住景小樓的肩膀前一秒，窗外小鳥叽叽喳喳地叫起來，凱洛斯被打斷，猶豫了一會兒，收回雙手，又噠噠地走回他的辦公桌。

景小樓松了口氣。

“要來塊口香糖嗎？”凱洛斯問。

“不、不用了，謝謝。”景小樓閉了閉眼，重新讓自己把注意放在眼前的模型上。

凱洛斯沒再說話，他側坐在辦公桌上，自顧自扒開口香糖丢進嘴裏，嚼着嚼着，眼神瞥向窗戶。

外面的窗沿上站着只圓滾滾的麻雀。

哼，凱洛斯冷冷地嗤笑一聲。

看的還真緊。

随後他對那只麻雀露出友好的笑臉，攤開手，下壓，充分展示自己的無害。

那麻雀無動于衷，黑紫色的眼睛閃了閃。

就好像是在說——

“我看着你呢，別想搞小動作。”

透過麻雀的雙眼，仿佛能看到艾利安正在監視，他把車開到了一處黑黢黢的小巷子裏，像是在等什麽人。

凱洛斯扭回頭。

他不着急。

……

很可惜，由于艾利安的監視，本應該是搭讪的黃金時刻——午飯時間，就這麽過去了，凱洛斯看着景小樓默默地吃着外賣，一句話也沒說上。

等到了快4點的時候，巷子裏，什麽東西‘啪嗒’一聲落在了艾利安的車頂。他等的人來了。

與此同時，凱洛斯窗外的那只麻雀變得昏昏欲睡。他知道，機會來了。

藤蔓們蠢蠢欲動。

當然，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凱洛斯眯了眯眼，單手下壓讓藤蔓們回去，然後慢慢走到景小樓身邊蹲下：“小樓，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不可以，景小樓有點惱火地想。但顯然他不能這麽對老板說話。

“呃，”景小樓沒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挪走，冷淡地說，“什麽問題？”

凱洛斯笑着看他：“你喜歡男人嗎？”

景小樓的鼠标在屏幕上劃出去老遠，差點毀了自己的模型。

“這、這算什麽問題？！”他擰着眉毛扭頭瞪向凱洛斯，“不管怎樣，那是我的隐私，跟任何人都無關，就算你是我老板，也不能，不能問這樣的話！”

凱洛斯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以為你會喜歡這種敞亮的人類溝通方式——好吧，那換一個。”他換了個姿勢蹲在那兒看向景小樓，“你把房子讓艾利安住，是不是想和他交||配？”

景小樓：！！！

“你……你想羞辱我嗎，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我是來工作的，那些事和工作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到底想做什麽？”景小樓臉漲得通紅，他氣呼呼從椅子上站起來，和凱洛斯拉開距離。

這家夥從剛見面就不停地戲弄他，真是受夠了。

“我知道你和艾利安有過節，但那是過去發生的事了，和我沒有關系，我完全不想卷進去。”景小樓非常認真的對凱洛斯說道，“我要辭職，這——”

“抱歉，我的錯。”沒等他說完話，凱洛斯迎了過去，很友好地笑着領景小樓坐回椅子上，“我和艾利安确實不對付，但就像你說的，都已經過去了，我可以發誓，我不是要利用你報複他或者怎麽的。”

景小樓看着凱洛斯綠松石一樣的眼睛，好半天才确認他沒在說謊。

“那你想……”

“我不是壞人，別誤會。”紅發男人飛速想着怎麽用更人類的辦法讓任務目标自己抛棄艾利安選他，停頓了一會兒後，他想到了。

“小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凱洛斯恢複成笑眯眯的樣子，用食指指向自己的臉，“你覺得我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