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這是某輛車的行車記錄儀拍下來的片段, 別管我怎麽弄來的,總之——時間什麽的都在上面了,我想那應該能勾起你的某些回憶, 小樓。就像我說的, 好好想想,你們出去旅游的那幾天艾利安真的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景小樓就像聽不見那樣忽視了凱洛斯的話, 他把這手機上的視頻,短短36秒的片段反複看了幾百次,就為了确認其中一、二幀畫面上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艾利安。
很遺憾,他找不到否認的點。
畫面中的男人走得稍微有些匆忙,但仍然保持臉色冷淡,他穿了件長款黑風衣,正是艾利安經常穿的那一款。
同時, 男人頭上還戴了頂棒球棒,但即便這樣他深邃的眼窩和高挺的鼻梁也還是暴露了他歐洲人的身份, 并且, 從帽檐下飄出的幾縷發絲能看出來他本身的發色絕對是偏淺的。
視線向下, 能看到男人手裏拖了個旅行箱。受行車記錄儀高度影響畫面裏并沒有出現完整的行李箱, 但通過男人手的位置可以判斷出,那箱子絕對不小,足夠放得下一個成年人——蜷縮的成年人。
而那旅行箱的一角,沾染了什麽深色的污漬。
人類的大腦相當于一件十分精密的儀器,在接受了衆多瑣碎的信息後,景小樓自然而然地将那污漬歸類為血跡。
所以……
景小樓感覺手指發僵,接觸屏幕的指尖一片麻木。
真的是你, 艾利安,他想着, 瞳孔控制不住開始微微顫抖。
“你……你能确定這是真的嗎?”景小樓擡頭看向對面的凱洛斯,眼裏帶着些讓人不懂的複雜情緒。
e on,小樓。”凱洛斯攤手,“我都已經把證據擺在你臉上了,你怎麽還是不相信。”
“我只是……必須得确認才行。”景小樓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幾乎是只繞過了聲帶,用呼吸在發聲。
“好吧,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視頻絕對是真的。”凱洛斯眼神閃爍了半秒,發誓道。
“那——”景小樓低下了頭,“可以告訴我,這輛車的車主是誰嗎。”
凱洛斯嗤笑:“怎麽,你還不死心?”
“就……告訴我吧。”
“如果這樣能讓你死心的話。”凱洛斯翻了個白眼,把從皮肖塔那裏弄來的名字告訴了景小樓,“我還有那家夥電話,你需要嗎?”
“可以的話,也給我吧。”
“好好好。”凱洛斯滿足了景小樓的一切要求,帶着某種馬上要勝利的微笑,“說真的,小樓,現在你可以确定艾利安就是那個冷血的殺手了,是不是可以考慮,我只是提供一種可能,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他趕走,然後讓我做你的室友?”
景小樓似乎根本沒在聽他說話,在得到了名字和號碼後他就在自己的手機上開啓了操作,手指飛舞,快的只能看到殘影。
“這視頻你有拷貝嗎,凱洛斯。”景小樓問。
凱洛斯:“沒,對面直接給我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景小樓仍在手機上操作,他臉上此時一片空白,如果仔細看的話,或許能從上面發現少許艾利安的影子。
凱洛斯皺了下眉,他不懂景小樓現在是在做什麽,也不明白景小樓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平淡,完全出乎他預料。
“你不去給車主打電話求證嗎?”他問,“以及你有沒有聽見我剛剛說的,關于我搬進去那件事。”
“抱歉,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和你讨論別的事情。”景小樓還是沒聽凱洛斯說什麽,他帶着某種堅定的眼神,像是下了什麽決心那樣起身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凱洛斯扭頭問。
景小樓專注于自己手上的活兒,腳下沒停,連一個字都沒給凱洛斯留下,就那麽鏡子走出了咖啡廳。
看着景小樓離開的背影,紅發男人傻眼了。
他不敢相信那樣,把剛剛給景小樓看視頻用的手機拿回來,但等他再次點亮屏幕,那視頻已經不見了。
半晌,凱洛斯搖頭笑出了聲。
……
離開咖啡廳後,景小樓找了間網吧,他在那之前,他特意在附近的商店轉了轉,然後找了個機會,看準一條監控攝像頭幾乎沒有且角度都拍不到他的網吧鑽了進去。
像這樣的黑網吧多的是,只需要多付些錢就不用使用自己的身份信息了。
景小樓找了個角落飛快開好機子,登陸他曾經作為黑客曾使用過的論壇,從上面下載密鑰,然後黑進了車管所的系統。
是的,在父母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景小樓沉迷于網絡,也正是因此他學到了不少正規機構不會教導的知識。
以及為什麽選擇車管所,當然是因為這裏是最簡單也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從這裏,他可以輕而易舉獲取車主的更多信息。
網絡時代,信息洩露的渠道多得是,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
很快,景小樓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通過車主信息,他又找到了那家行車記錄儀的生産公司和為他們提供雲端數據的公司。
很幸運,這車主沒有選擇便宜貨和本地保存,這給了景小樓非常大的操作空間。
天快擦黑的時候,景小樓抹除了自己在網絡世界的一切痕跡後,離開網吧。
而在離開前,他從通話記錄裏找到了一個號碼,想好措辭,然後撥打過去。
……
黑暗中,一人一貓兩道影子正在交談。
“所有的都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很好。”
“場地選好了嗎?”
“選好了,城郊的工廠,在哪兒舉行儀式簡直完美。”
“很好。”
“你做得不錯。”
“那麽……請問在這一切結束後,或者說,在新紀元開始後,我是不是能……”
“我會記着你的,皮肖塔,你為我做了很多。”
“索羅斯一族從不忘記誓言——除了那個低賤的壞種。不要再與祂合作了,凱洛斯,注定成不了事。”
“感謝,感謝我主蘭利……”
突然,屬于人類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此刻黑暗中詭秘的氣氛。
“看上去你在人類世界業務繁忙啊,皮肖塔。”蘭利戲谑道。
皮肖塔不敢得罪眼前的家夥,但正當他打算銷毀手機時,看着來電顯示,他頓住了。
“是景小樓。”他有些意外地說,“他在找……我作為民宿老板的化身。”
“哦?”蘭利來了興致,盡管他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上什麽也看不出來,“我們的鑰匙找你了。”
“是的,Sire,我該怎麽做?”皮肖塔問。*
“無所謂,你來決定。”蘭利似乎覺得這無關緊要,“儀式準備還需要幾天,但肯定不會太久,等我們殺了艾利安開啓大門——所以,或許你可以讓這個人類在死前最後舒坦幾天,我把決定權交給你。”
皮肖塔沉默了會兒。
趕在電話自動挂斷前,他按下了接聽鍵:“你好,翻龍寨景區酒店,有什麽有意幫你?”
……
警局裏,君再野正在和他的小組成員插科打诨,準備放松放松就結束工作回家,可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時候會看到主動找來的景小樓。
“學長,你說過如果我又想起什麽,可以來找你,對吧。”
“是這麽說過……”君再野有些複雜地看着面前緊張的攥緊背包帶子的景小樓,嘆口氣,給他拉來把椅子讓他坐下,随後安排梁翰城去倒茶,“說說吧,你想起什麽來了?”
“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景小樓局促地捧着熱茶,“就是在我和艾利安去景區旅游,我摔下山崖那天……艾利安把我救起來帶回別墅,當時民宿老板也來了,他怕出事影響到未來景區開業,所以過來商量押金全退的事,他一直都在,所以我想——這樣是不是就能洗清艾……我們的嫌疑了?”
君再野微微皺了下眉,随後他恢複平時的樣子,不讓情緒暴露出來。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他說。
“……你們知道了。”景小樓重複了遍,“那是……什麽意思?”
“就在你來之前不久,那民宿老板給我打了電話,說了那天的情況。”君再野說道,“挺巧的。”
景小樓笑了下,垂眼,小口抿了下茶水:“是啊,真巧。”
君再野不着痕跡的看了景小樓一會兒。
“其實小樓,你沒必要跑一趟,這種事打個電話就能說清楚。”他說。
“我知道。”景小樓擡頭看着他,慢慢笑彎了眼睛,“我只是在給同事送文件,想順路來看看你。”
君再野愣住了,他目不轉睛看着景小樓。這樣的笑容,他好久沒見過了,以至于有那麽一瞬間他被帶回了7年前的那個操場上。
陽光那麽耀眼,景小樓的笑那麽美好。
“喲喲喲喲——”
辦公室裏響起了衆人的起哄聲。
景小樓有點臉紅,他放下杯子起身:“我、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君再野拿起外套追了過去,同時沒忘扭頭對他的小組成員發射死亡視線。
門口,景小樓叫了網約車,接單的司機距離不算近,屏幕上顯示預計8分鐘抵達。
君再野幫他整好了翻起來的衣領:“現在天氣涼了,下次這麽晚出門記得帶條圍巾,不然會着涼。”
“嗯。”景小樓低着頭,君再野只能看到他的側臉,“我沒有圍巾。”景小樓小聲說。
哎?
君再野手上一頓,他怎麽有點看不懂現在的情況了,小樓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主動了?
“……好,我記着了,過兩天我送你一條。”君再野說着習慣性地去兜裏掏煙,突然他意識到景小樓在旁邊,于是收了手。
很快,景小樓的網約車到了。
君再野看着景小樓上車,在車門關上的前一秒,他按住了門。
“小樓。”
“什麽事?”
“也沒什麽,就——”君再野猶豫了下,“這案子很複雜,我們還沒有确定的嫌疑人。所以,你……你和艾利安都沒在名單上,你理解我意思嗎?”
在那一刻,他看到景小樓眼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但只是一瞬,等他再看,那些東西消失了。
“謝謝學長,我知道了。”景小樓微笑着揮揮手,“我回去了。”
“嗯,走吧。”君再野關上車門拍拍車頂,“回頭見。”
車開走了,剛剛在門口偷窺的家夥們一窩蜂跑了出來。
“哎呀隊長!”陳梓彤首先埋怨他,“你怎麽就這麽讓他一個人走了啊,老同學敘舊、請吃飯,那麽多理由讓你把他留下呢!”
“就是。”梁翰城跟着附和,“隊長你也太——”
君再野擡手制止了他們。
“我就知道不簡單。”他說,“就這點事,不值得他特意跑過來一趟。”
“他不是說來看你的嗎?”
“不不,他不是。”君再野臉色複雜,“剛才他特意回避了我的視線,也沒讓我碰他,那麽他為什麽要說特意過來,除非——他想親自确認那民宿老板有沒有給我打那通電話。”
陳梓彤和梁翰城同時睜大了眼睛。
“找幾個人暗中盯着點。”君再野沉聲說道,“然後,重點盯着那個叫艾利安的英國人。”
……
當天晚上,景小樓在外面游蕩到了很晚才回家。他輕手輕腳開了門,盡量讓自己像個忍者。
随後景小樓走進廚房,打開櫃門,找到艾利安的藏品——各式各樣的瓶裝酒,打開它們,瘋了一樣把那些酒精往嘴裏灌。
他現在就需要這個。
酒精。
能夠讓他逃避現實,暫時脫離這個世界的,除了網絡,就只有這個了。
當艾利安聽見酒瓶被碰倒的聲音走出房間查看時,景小樓已經把自己灌到快要不省人事了。
“小樓?”艾利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趕忙跑過去把景小樓扶起來,手還沒碰到他就聞到了濃烈的酒味,“老天,小樓你——”
景小樓癱軟在他懷裏。
“艾利安……”
在看到景小樓燒着一樣的臉頰,飄紅的眼尾,還有模糊成一片并仍在洶湧往下淌的眼淚時,怪物感覺自己腦子裏好像有根弦‘啪’的一聲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