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艾利安幾乎不敢直視景小樓帶淚的眼睛, 他頓了頓,将黑發青年扶到沙發上坐好,随後嘗試拿走對方手裏的酒瓶, “發生什麽了, 小樓,你從不喝酒的。”

“……什麽也沒有!”景小樓大聲否認道, 同時背過身去,阻止艾利安拿走他的酒瓶,“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艾利安的手停在半空。

奇怪。

怎麽出去一趟回來後小樓就變成了這樣?

他知道景小樓有事瞞着他,但……怪物在心裏責備自己,不應該放任小樓獨自出門,如果剛剛祂肯稍微放一放手上的活兒悄悄跟小樓出去, 這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沒關系,小樓。”艾利安緩緩靠過去。

景小樓趁着這會兒工夫又喝了好幾口手裏的烈性酒, 刺激性極強的酒水順着喉嚨滑下, 嗆的景小樓咳嗽停不下來, 眼前模糊一片, 嘴裏像被火點燃,但最難過的是,景小樓感覺自己的意識此刻無比地清晰。

酒精并沒有麻痹他的感覺,也沒有帶走他的瞳孔。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今天都做了什麽,每一處細節,他都刻印在腦子裏。他從來沒做過這種事,這種……既背叛了法律又違背了道德的事情。

為了什麽?

為了——

“小樓, 轉過來,看着我。”艾利安輕輕搭上景小樓的肩膀, 然後試探着把他轉過賴和自己面對面,“我只想你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麽,你都可以告訴我。”

景小樓不想面對艾利安。

或者說,他想。

他渴望擁抱艾利安,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他我知道你都做了什麽,但同時,景小樓心裏還有個聲音告訴他:你不能這樣做,艾利安是個很壞很壞的家夥,他就像引誘亞當的毒蛇,是他讓你走上這條違法的道路。

“不……”

在酒精的影響下,景小樓軟綿綿地轉了過去,但腦子裏的混亂讓他對艾利安伸出手又收回。

托眼淚的福,他暫時看不清艾利安。

這多少減輕了他的罪惡感,但僅帶來了指甲蓋大小的安慰。

“就——”景小樓感受到了艾利安的視線,他低頭,攥住酒瓶的手緊了緊,“走開,好嗎,艾利安,求你。”

天……

怪物将一聲嘆息淹沒在了沉默中。

要是小樓上始終不肯說今天發生了什麽,那他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弄清楚了——入侵他的夢,從中窺探他今天的記憶。

艾利安不想那麽做。

進入景小樓的夢意味着祂又要被那股誘人的香味包裹,不久前在別墅地下室完成的儀式讓他們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那也就意味着,景小樓的味道對祂的吸引是之前的幾倍。

祂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計劃被影響是小,最重要的是小樓會因此受傷。

……見鬼。

怪物驚愕的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景小樓在他心裏的地位超過了他籌謀已久的計劃。

人類外表下,觸須翻騰,無聲咆哮着。

艾利安想,如果最終神殿的任務不能由祂來完成,那麽祂就無法保護小樓,但如果祂堅持完成任務,那麽過程中注定要傷害到小樓。

祂的小樓。

可能這就是愛上人類……不,愛上任務對象所要付出的代價。

看着自己微微顫抖同時隐隐散發黑紫色邪氣的右臂,艾利安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我去拿毛巾和溫水。”它們能讓你稍微舒服點,或許,只能說是或許也能對祂在過會兒的入侵行為中保持理智有所幫助。

“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小樓。”他說。

但就在艾利安起身的那刻,景小樓拽住了他的衣角。景小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明明想要艾利安走開的,但在他真的走開的那一刻,他又反悔了。

最後只能把所有別扭的情緒歸結于酒精。

景小樓抓着艾利安的襯衫,他擡起頭,啞着嗓子說:“留下吧,艾利安,陪我再……再喝一點。”

于是怪物還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這麽消散了。

艾利安坐了回去,他決定再試一遍讓景小樓告訴他今天發生了什麽,“我不走,小樓,但是酒你不能再喝了。”

艾利安慢慢從景小樓懷裏抽走酒瓶。

這一次景小樓沒有拒絕。

“拿走,拿走……”他帶着哭嘟囔道,“都是騙子,它根本不能讓我忘掉……也不能讓我好受一點。”

“沒事了,小樓,沒事了。”艾利安心疼地抱住了景小樓,輕輕撫摸他的後背讓他放松,随後幫他拭去眼尾模糊的淚水,“你可以相信我,小樓,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可以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景小樓有些木然地将這句話重複了三遍,随後艾利安看着他抽了下鼻子,顫抖着睫毛擡頭看向自己,輕聲說道:“我相信你,艾利安,真的。但是,艾利安,是你不相信我呀。”

“什——”

怪物愣住了。

什麽叫是他不相信他?

“那是什麽意思,小樓?”艾利安連忙追問,“我——”

“你

有事情沒告訴我。”景小樓看着他,被酒精浸染的視線仿佛能穿透靈魂,“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

艾利安喉嚨一緊。

“你是指——”

“那起命案。”景小樓說,“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那是你做的。”

呃?

艾利安松了口氣,但随後他意識到,景小樓口中沒有告訴他的大事,是那起殺人剖屍案。

而那确實不是他做的。

“你在說什麽,小樓。”艾利安平複心情,換上擔憂的表情,“是誰告訴你我和那案件有關的嗎?”

“我有證據!”景小樓說着從兜裏摸索出手機,打開視頻,“你告訴我那裏面不是你!”

艾利安看過去。

嗯,那确實不是他。

不怪小樓沒發現,那視頻中有一幀,很模糊的一幀,他的眼睛變成了黃色。在人類看來,那多半是附近的燈光所導致,但其實不。

而擁有這樣眼睛顏色,同時擁有化形能力的,只有一個。

皮肖塔。

他化身的貍花貓眼睛也是黃色的。

“那不是我,”艾利安說,“帽子,行李箱,它們不是我做的。”

“你的意思是凱洛斯他栽贓你嗎?”

艾利安皺了下眉,“凱洛斯?這視頻是他給你的?”

“那不重要!”景小樓哭着說,他的嗓音聽上去更啞了,“重要的是,如果我都不相信視頻上的不是你,學長會怎麽想……”

艾利安沒說話,他正在縷清這件事裏錯綜複雜的關系。

皮肖塔是知道那人的,最開始的地址也是他給他的,如果他想利用那人做些什麽早就做了,沒理由拖到現在,還叫上凱洛斯一起。

除非——

皮肖塔這麽做是因為有其他勢力在背後指使。

想到上次放完狠話就消失的蘭利,艾利安心中對整件事的脈絡逐漸清晰,他知道蘭利想做什麽了。

那家夥,傲慢得很,但卻是個思維簡單的蠢貨。

無非是想找個借口向神殿請示他艾利安暴露同族,名正言順地搶走任務。接下來如果蘭利再能順利開啓大門,那麽艾利安想,哪怕那蠢貨‘失手’殺死自己這個親王唯一子嗣,想必神殿也不會怪罪祂。

艾利安很清楚蘭利讨厭他,并且嫉妒他的血統和能力。這次剛好給了蘭利機會把公仇私仇合在一起。

哈。

艾利安冷冰冰勾起嘴角。

他不會讓他得逞的。

想好對策後艾利安着手安撫景小樓,他擡眼:“小樓,我那天——”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景小樓有些急躁地打斷了艾利安的話,随後借着酒精,景小樓勾起嘴角,帶着笑意和眼淚看向艾利安。

“我是要責怪你,我不介意。那家夥跟蹤我,騷擾我,吓到我幾天不敢入睡——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害怕,艾利安。”景小樓說,“他撞破窗子闖進來,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我很感謝殺死他的人,只有知道他死了,我才真正睡上好覺。”

艾利安頓了頓,他知道真實的景小樓是不會這麽想的,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能是為了給他在意的人、也就是他找理由。

但是——

艾利安握住景小樓的手:“我明白,小樓,可那不是我做的,你忘了嗎,那幾天我們不在……”

“不要騙我,艾利安!”

景小樓崩潰地甩開艾利安的手,眼淚又唰唰開始往下淌,他跳到沙發上,在艾利安驚訝的眼神中撲到他懷裏,顫抖着手揪住他領子,翻身跪坐在艾利安身上,用力把他按在沙發靠背上。

哭泣和嗚|咽聲傳進艾利安耳朵,随後他感覺胸口處一片冰涼,景小樓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衫。

“我都說我不在意了你為什麽還要騙我!”景小樓顫抖着嘴唇說,他仿佛剛從火裏走出來,皮膚滾燙,整個人都紅透了,“我不想失去你,艾利安,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我只是、只是想要一個真相,僅此而已!”

距離太近了。

呼吸糾纏。

景小樓帶着酒氣的人類呼吸和怪物艾利安僞裝出來的纏繞着,在這一瞬間,它們似乎産生了某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怪物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類,祂能看到景小樓的連帽衫領口被扯開,本該被遮掩好的皮膚有一半在光明中有一半在黑暗中,被光線照射的那部分透着美妙的粉色,而被黑暗籠罩的部分則散發誘|惑的暗紅。

一股莫名的沖動從祂人類僞裝的某個部分升騰起來并快速蔓延開。

有那麽一刻,怪物甚至在想:去他媽的計劃,祂想要眼前這個人類,祂想要他,就現在。

艾利安的眼睛由清澈的藍變成了暗色的紫,幾條觸須穿過沙發底部在景小樓背後立起。

眼看它們就要撕碎景小樓的帽衫把他纏住任由它們擺布,下一秒——

“說話啊。”景小樓嘶啞的哭腔喚醒了怪物,“告訴我艾利安,你在乎我,對不對,如果你在乎我,告訴我真相,求你。”

欲|望退去。

怪物收起觸須,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要怎麽告訴小樓,他确實殺過那人一次,但第二次,大概率是被蘭利強行變異後的那人,抽走血液和開膛破肚,那真的不是他做的。

“小樓,聽我說,我……”

就在艾利安險些把真相告訴景小樓的時候,景小樓眼前一黑,攥住艾利安衣領的手一松,身子一軟,整個人向側面倒了下去。

幸好艾利安很及時的接住了他。

大概是到極限了,怪物想。

疲憊加上大量酒精讓景小樓在聽到真相前昏睡了過去。

這樣也好,艾利安松了口氣。

不用擔心怎麽向小樓解釋他确實殺了那家夥但只殺了一次這種不符合人類科學的事情了。

收拾好殘局後,艾利安輕柔的将景小樓抱回房間的床上,幫他換好衣服,又用熱毛巾擦了臉,最後還弄了些醒酒湯找了個保溫杯放在景小樓床頭。

“晚安,小樓。”怪物親吻了他的額頭。

但就在艾利安轉身離開的那刻,景小樓抓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

怪物停下腳步,偏頭看向床上熟睡的青年。

祂很确定景小樓現在不是清醒的。

也就是說,他拉住祂,不想離開祂,完全是下意識的,接近本能的舉動。

怪物感受着從心底傳來的悸動。

祂不想再忍了。

艾利安反手鉗住景小樓手腕,欺身壓了過去。祂身高猛增,雙腿消失,只有上身還留有人形。艾利安單手撐在景小樓臉側,另一只手撥開他額前淩亂的碎發,同時數條觸須從祂背後伸出。

“小樓……”

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有完全變回怪物形态,艾利安拇指撚過景小樓下唇,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景小樓微微張嘴迎合他的動作。

“你真是,快要把我引以為豪的控制力帶走了。”

怪物盯着景小樓的兩片嘴唇——

祂吻了上去。

以人類的形态,唇齒相接。

睡夢中的景小樓顯現出了不适應,但怪物不允許他拒絕,輕輕撕咬下唇,景小樓吃痛抽氣,于是怪物順勢撬開他的牙齒闖進他口腔裏。

這是個帶着黑暗色彩和強迫性的吻。

怪物貪婪地渴求着還不屬于他的味道,祂蠻橫地用舌頭掃過景小樓的臼齒,觸碰景小樓口腔裏敏|感的軟||肉,最後還纏着景小樓癱||軟的舌頭一起共舞。

更多的津|液被分泌出來,它們無處可去,只好順着景小樓的嘴角淌出。

怪物對此毫不在意。

更多,更多——

祂還想要更多。

于是艾利安變得愈加不可名狀,舌頭逐漸褪去屬于人類的顏色,開始和那些觸須相似起來,祂收起上面的外骨骼,釋放吸|盤和粘|液,向着更深處探索。

“嗚……不要了,不……”

在一切滑向深淵,變得不可挽回之前,怪物被什麽涼冰冰的東西喚醒了——是景小樓的眼淚。

即使在睡夢中,那些感受也是真實的,景小樓下意識抗拒,難過的哭了出來。

艾利安恢複意識,觸須消失,他變回人類的樣子,倉惶翻身下來。

看着景小樓又紅又腫的嘴唇,還有一團糟的……不誇張的說,祂想掐死剛剛沒控制住的自己。

艾利安心中升起股哀傷。

如果你是清醒的,看到了我真實的樣子,那個巨大的、和人類沒有一點相像的、擁有無數惡心觸須和骨刺、被仇恨填滿的怪物,你看到那怪物吻你,還想對你做更多,你還會拉住我嗎,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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