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1.玻璃別墅
Chapter 21. 玻璃別墅
我目瞪口呆的從車上走下來,仍然僵硬的四肢不怎麽聽話,我幾乎跌到在濕軟的土地裏。
我想這不怪我,畢竟在我有限的人生經歷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如此巧奪天工的地方。
大約三十分鐘的車程,就似乎已經深入了格利普斯的中央——這裏脫去了黑森林一路上的陰翳,被不遠處的奧涅加湖劈開了一大片空地。
奔騰的支流翻滾着生命力,聚集在平坦的湖灣。緊鄰湖邊而建的是四層別墅,全玻璃的外殼與金屬相互切割,精準框架下的線條犀利而柔美,迷幻的流線滑行體仿佛在古樸陰郁的格利普斯裏格格不入,卻又被濃墨重彩的綠意渲染,消除了誇張的現代感。
目光緩慢地描繪出它的美感,它會給人一種似乎沒有比它更适合這裏的感覺了。無緣無故的突兀,理所當然的和諧,這座玻璃別墅是這樣的感覺。
枯枝腐葉在地面沉積,形成了松軟的平地。我小心地平衡着重心,努力不讓任何一只鞋子陷入爛泥之中。
再往前走兩步的臺階上就是平整光滑的瓷磚地面,來到這裏的人大多會通過停車場進入別墅。所以我想不會有人比我更蠢了,僅僅為了想到奧涅加湖旁換換氣,就讓安徳廖沙将我放在這裏,他先去停車。
但也許因此我是第一個以這個視角觀賞奧涅加湖的人了,我的腦海裏實在無法想象,那些穿着精致拖地晚禮裙,腳踩十厘米高跟鞋的小姐們會冒着瑟瑟寒風,忍耐滿地的污泥,這絕對會破壞光彩照人的美感。
我的胳膊忽然被拖住,跌入安徳廖沙的懷抱。
他不等我有所反應,拉上我的手将我拽進了玻璃別墅的長廊之下:“你傻乎乎待在那裏做什麽?”
大概是需要經歷驚訝——震撼——贊嘆——沉迷——恢複正常這樣的過程吧,我的大腦一向轉得不快。
“等等,等等····”眼看着再過兩三步我就會被安徳廖沙拽入大廳,在諾亞斯頓生活一段時間的經驗提醒了我:“我的衣服,我是說我沒有帶上禮服。”
好吧,這是我的錯。本來如果穿着平時薩沙為我準備好的衣物,即使是在正式的場合也不會太顯眼。薩沙的好品味總能找到時尚與舒适之間的平衡點,既适合日常也适合稍微正式一些的場合。
薩沙通常是每天早上來到盧布廖夫為我進行服裝搭配,因為她要嚴格的根據當天的氣候進行挑選,在她眼裏,天氣預報不總是那麽可靠。可在昨天我告知薩沙今天不用為我準備衣服了,我覺得在聖誕節的那一天,薩沙擁有休息的權利,争不過執拗的我,最終她同意了。
随後我久違的換上了熟悉的平民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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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不能穿着長及臀部的套頭毛衣,随意套了緊身的黑色打底褲,甚至萬斯的邊緣還沾着新鮮濕潤的泥土,就這樣的跑進一個貴族的派對,這些起碼的常識我還是有的。
即使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在一定程度上,我和馬爾金緊緊牽連在一起。我不想因為這種失禮的行為給馬爾金帶來任何一點不好的影響。
安徳廖沙的表情依舊很輕松,他的手微微用上些力道,“別擔心,我早告訴他們了,你是被我從回家的路上截下來的。”他接着補充道:“還有昨晚的平安夜派對早就結束了,聖誕派對還沒有開始。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無所謂穿什麽。”
安徳廖沙看起來輕松又随意,似乎這裏才是他真正的世界。他就像回到了深海的銀眼鲷,得到舒适自如的呼吸。
玻璃別墅的內部一貫性的延續了冷硬犀利的風格,在這裏,你看不到顏色豔麗的壁畫,具有相似風格的擺飾,或者是任何承載了厚重的歷史感。
比起嚴肅的風格,更像是熱愛玩鬧的小孩子的随心所欲之作。《洪水泛濫中的小舟》,冷抽象的銀冠,特羅加諾夫畫派風格的聖像,種種風馬牛不相及的精致器物被随意擺進角落或者是牆壁延伸的斷層之處。
安徳廖沙的話讓我稍稍放下心。
我需要強迫自己參加今天的派對,安徳廖沙是為了我好,他希望我能交到适合的朋友。
也許我平靜的生活方式在他看來粗糙乏味,作為一個哥哥,他想将我帶入他的圈子,在他的保護下活得更有趣更富有激情的像我所處的年齡段的其他孩子一樣。
再說,長遠來看,我裹上了馬爾金的榮耀,就需要承擔起它的責任。我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昧逃避現實,特別是馬爾金家收養我的事情在諾亞斯頓早已不是秘密的時候。
在這一點上索非亞和馬爾金先生都沒有要求過我,他們覺得從小以另一種生活方式長大的我,突然要去适應禮儀繁雜規矩衆多的生活方式會很勉強。
而索非亞表現的尤其明顯。她将我安排在中小貴族占大多數的班級、堅持讓我住在家中、不會帶我去參加各類聚會更不會開派對大張旗鼓地把我推到人前。
索非亞希望我能不用承擔任何壓力,只要舒服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但我不能這麽自私,像個膽小的小老鼠一樣躲在家人的身後,理所應當接受他們的關心與寵愛。
所以,即使我的內心裏更情願回到家中,久違的和索菲亞一起吃午餐,我還是得和安徳廖沙一起來這兒。
為了不麻煩安徳廖沙一會還要花時間送我離開森林——我應該呆不了多久,我在半路上就已經給司機羅德夫先生打電話讓他一個小時後來格利普斯接我。在安徳廖沙擁有駕照合法開車之前,也是羅德夫先生送他來這裏,我相信羅德夫先生還記得這裏的路。
我不知道我的社交恐懼障礙好些沒有,也許還是無法與陌生人自然流暢的交談。不過也無所謂,在某種程度上,寡言少語也是一種美德,多說多錯少說少聽看起來更适合我一些。
只要慢慢來就好。
然而,我不該這麽早就放心的。當我踏入大廳之前,我以為所謂的“休息時間”意味着現在裏面還沒有太多的人,我穿便服應該不會太顯眼。我告訴自己可以不必太緊張,稍微放松一些。
可實際上,我真是信了安徳廖沙的鬼話了。
柔和豐滿的圓號銜接着大提琴的低沉渾厚,優雅的穿梭在高聳的玻璃天花板之間。
摒棄了長廊簡約随意的現代感,大廳裏似乎将金碧輝煌發揮到了極致,從拱頂垂墜下大約兩米的琉璃吊燈,為大廳裏的一切事物賦予了一層朦胧的質感,純銀的餐具,考究華麗的裝飾,在流光溢彩裏熠熠生輝,每一處細節裏都透出細膩的奢華。
大廳裏雖然不擁擠,但粗略算算也有三四十人。
入目可見女孩們繁複绮麗的長裙,随着曼妙的舞姿搖曳生姿,高貴得體的妝容更突顯一張張精致的臉龐。而男性們在大多洛奧利夫考究修身的剪裁,驕傲的挺直了脊背。
我在其中深深被襯托成了一只醜乎乎的蛾子,撲棱的翅膀随時都會抖落下刺眼的灰塵。
“嘿,你可終于回來了。”我随着聲音向右側樓上看去,一個褐色頭發的少年拄着雙肘懶散的斜靠在大理石浮雕的欄杆上,與安徳廖沙相似的斯拉夫面容,俊美又随意。
我才發現右側還有一層樓,雖說只是二樓,卻不亞于三層樓的高度。
璀璨的燈光有些晃眼,反射出不真實的光芒,越發顯得那裏遙遠而高不可攀。
安徳廖沙攬過我的肩膀,溫柔的護着我從自覺讓開一條道的人群中走過。香氣裹着蕾絲裙邊,絲綢順滑的觸感滑過我的皮膚,随着距離縮短,細小的低聲交談陡然加大。
“···女孩··誰··”
“馬爾金家的···”
“好像···妹妹···”
“聽說···不是····”
“不知道···第一次····”
被豪不遮掩的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可真不是舒服的感覺,我不自覺的有些害怕,不自覺畏縮地低垂着頭。
我還從來沒有被這麽多人同時盯着,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但你知道他們議論的人就是你,赤/裸/裸/的視線仿佛形成了實質,灼熱的刺痛感一次次在身上留下痕跡。
這時一陣溫暖的氣息在耳垂邊舒展開來“別怕,弗洛夏,哥哥就在你身邊。”安徳廖沙的手下移到我的腰間,帶着些許力道。
安徳廖沙的聲音像一捧清涼的泉水,稍稍撫慰了我的不安。
我和安徳廖沙靠的很近,擡起頭只能看見他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線條優美的下颚微微擡起,他似乎漠視了兩旁的有些嘈雜的人群,沉靜而冷漠的攬着我走向樓梯。
兩個侍者模樣打扮的人取下了攔在樓梯前的天鵝絨綢面的黑色緞帶後,恭敬地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