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1.藥物中毒

Chapter 41.藥物中毒

灰黑色的昂文德帝老式落地鐘窩在牆角,擺錘被發條提供的能量驅動,無休止地悄然左右搖擺。

“還有這個鐘,它還在這裏。”

安德廖沙沉浸在幼時的記憶裏。

“小時候被迫仰着頭,能看見的就是這個巨大的鐘。我就死死盯着它,希望時間走得快一點再快一點,但它總是很慢,很慢。”

古樸的薔薇木料停留在泛黃的時光鐘,精雕細琢的花紋投下陰影,将年少的安德廖沙困在其中。

他無奈地勾起嘴角:“于是,我祈求父親把鐘丢掉,或者放到其他的房間裏去。但父親告訴我,要直面自己的恐懼,才能成為我夢寐以求的男子漢。”

安德廖沙嘗試過,然而恐懼瞬間就能擊潰充滿稚氣的願望,特別是對小孩子來說,腦容量太小,裝進了害怕,就再也放不下其他的東西。

“後來,我一再請求父親,他終于妥協了。”

安德廖沙轉頭直視牆角的鐘:“你看,它被放在了那兒。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很難看清時間。”

安德烈老管家點點頭,因為房間的特殊性,鐘表取消了報時功能,的确沒有辦法看清楚。

“先生是愛您的,他總不忍心您傷心。”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安德廖沙收回了視線。

“不過,我只是遷怒罷了。”安德廖沙看着前方的白色屏障,“小時候害怕的是冰冷的金屬在牙齒上“呲呲呲——”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和疼痛,鐘表卻被當成了無辜的出氣筒。”

“直到現在我都不喜歡看牙醫,對這個房間也避而遠之。而它呢,即使失去了作為鐘表的作用,卻仍然守在這兒,所以,我還不如它。”

“就像父親說的,逃避的我怎麽可能成長,小時候的我選擇了逃避,現在的我也一樣。”

Advertisement

表面的平靜下,安德廖沙被自責包裹。

小時候,他沒有選擇的能力,無法保護他珍惜的東西。當他與弗洛夏相遇,或許那是一次機會,讓他可以張開雙手,去守護過去不再遺憾的機會。

但安德廖沙清楚,他搞砸了,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妹妹的幻想裏,忘記了一個事實。

弗洛夏如何相似,也不是他夭折的妹妹。

她是一個獨立的人。

活潑,天真,善良,春節,調皮,貪玩,無憂無慮······他對妹妹這個角色所有刻板的想象不知不覺轉移到弗洛夏身上,他開始期待,弗洛夏帶來的五彩斑斓能把破碎的回憶拼湊完整,比膠水還要有用。

然而,被執着的,深刻的興奮控制,他忘了,對弗洛夏來說,看似溫柔的善意,到底有多麽不公平。

或許,巍峨壯闊綿延千裏的河洛厄斯山脈都比不過的負擔就這樣壓在弗洛夏瘦小的肩膀上,她不得不承擔起不屬于她的重量。

“真是個見鬼的好哥哥。”安德廖沙自嘲地笑笑。

口口聲聲的好哥哥,其實不過是完成醜陋的自我幻想。

安德烈老管家猶豫半晌,還是上前安慰地拍拍安德廖沙的肩膀。

“選擇不會僅僅是簡單的,唯一的理由。也許弗洛夏小姐只是遇到了不願意對別人訴說的麻煩。”安德烈管家又接着補充,“弗洛夏小姐是個好姑娘,體貼的又善解人意,她怎麽舍得珍貴的家人難過。”

“······”安德廖沙搓着手指上幹掉的血跡,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

病床旁細小的聲音陡然增大,緊閉的塑料簾唰地拉開,卡斯希曼醫生一臉焦急地走出來。

安德廖沙緊張地站起身,“情況怎麽樣?”

卡西希曼醫生顯得有些猶豫,弗洛夏小姐的身份由不得他半點疏忽,即使他擁有相當不錯的專業素養,卡斯希曼醫生還是得格外謹慎。

“弗洛夏小姐四肢冰涼、血壓下降,失血性休克的明顯症狀。所以首先為她進行輸血,處理傷口,防止感染。但是······ ”

“但是?”安德廖沙輕聲重複。

“但是,弗洛夏小姐的情況并未好轉,瞳孔縮小,昏迷和反射消失,呼吸淺慢,輕微,出現了呼吸衰竭的前期反應。我們判斷是藥物中毒,弗洛夏小姐曾患有其他的疾病或者服藥經歷嗎?她這個年紀能獲得處方藥的方法并不容易。”

“不,弗洛夏小姐身體很健康,只是有些營養不良。”安德烈老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過,随後又有些懷疑地補充道:“前一陣子,索菲亞夫人曾安排弗洛夏小姐接受心理醫生的輔導。不過,弗洛夏小姐已經很久沒去過了。”

安德廖沙像是想到了什麽,他不确定地說:“或許是卡/立/普/多?”

他以前送弗洛夏回家時,撿到過從弗洛夏書包裏掉落出來的藥瓶。當時弗洛夏有些無奈地對他解釋,“你知道嗎?索菲亞在我的健康問題上顯得太緊張了,我得随身帶着這個,她會安心一些。”她邊說邊湊到後視鏡前,“難道我長得像是那種渾身綁滿炸/藥,書包裏藏着兩把勃/利科/特A-s37式手shou槍qiang時時刻刻打算與地球人同歸于盡的反/社/會/分子嗎?”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哦,是這樣,“快別犯蠢了,小鬼兒頭,你這些玩意頂多帶上一百個同學去見上帝,還是得在你武力值拉滿的情況下。”

他捏住弗洛夏的臉蛋,直到蒼白變得粉紅,“現實情況是,你的慣用手右手的勃/利/科/特A-s37産生的沖擊力能讓你摔個四腳朝天,至于左手呢,手腕會直接骨裂。”

弗洛夏沉默許久,口齒不清低低地說:“我可不會那樣。”

——弗洛夏輕易轉移了他的注意,他只顧着調侃弗洛夏的不自量力,卻忘了問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為什麽會需要抗焦慮的藥物。

不止是他,他們不經意間都忽略了她的反常。

靠得越近,似乎真相就越遠,但也許只是缺少伸手獲得真實的勇氣,慢慢的被虛假蒙蔽。

卡斯希曼醫生沒有拉嚴隔離簾,安德廖沙能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弗洛夏。

她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半濕的頭發散落在寬大的白色衣領上,弗洛夏安靜地縮在裏面,悄無聲息。

能讓安德廖沙感到她還活着的,是彎曲的看不出規律的線條,是有節奏清脆短暫的“哔——”“哔——”,是透明呼吸面罩上緩慢模糊的霧氣,出現又消失,讓弗洛夏的臉龐遙遠而不真實。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沉悶的聲音由遠及近,索菲亞回來了。

索菲亞穿着沒來得及換下華麗的晚禮服裙,妝容精致而優雅挽起的長發卻淩亂地散開。

出乎他的預料,索菲亞的腳步停在了門口。她的臉龐上滿是焦急與恐慌,但身體被牢牢定在原地,無法向前踏進一步。

“安德廖沙···告訴···告訴我,她怎麽了?”索菲亞努力穩住情緒,然而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她,劃開了自己的手。”安德廖沙發現,即使只是簡單的陳述事實,也變得無比困難。

索菲亞猛地捂住嘴,壓抑住從心裏傳來的嗚咽。馬爾金先生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撫慰。

安德烈管家補充安德廖沙沒有說完的話:“出血的情況不算太嚴重,傷口也得到處理了。”

“只是······弗洛夏小姐吞下大量的藥物,現在醫生還在洗胃。”

索菲亞精美的眼妝花了,淚水混着黑色的雜質劃過臉龐,恐慌在嗚咽聲中震耳欲聾。

馬爾金先生擁着索菲亞,平靜地處理眼前的狀況,他對安德烈管家吩咐:“整理一下隔壁的房間,我們去那兒,在這裏會妨礙醫生的治療。”

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和沉默的兒子,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房間裏終于有了新鮮的,來自窗外的空氣,即使漂浮着明顯的清新劑的味道。

安德廖沙不介意地大口呼吸,流動的,冷冽的,盧布廖夫令人安心的味道。

索菲亞的情緒平靜下了,她罕見的咄咄逼人的語氣:“她只是和你一起去參加了聖誕派對,所以,發生了什麽?!”

“······”

“告訴我啊,她到底怎麽了?”索菲亞見安德廖沙不說話,音量擡高了些,“她喝酒了嗎?被人欺負了嗎?還是····還是和其他人發生了矛盾,或者···或者······”

馬爾金先生打斷了索菲亞的語無倫次,他平靜地看着安德廖沙:“安德,我需要一個答案,今天弗洛夏發生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嗎?”

安德廖沙覺得肺泡裏造氧機的氣體已經被盧布廖夫的空氣趕走,他能夠正常地呼吸。

“沒有,沒有異常的情況,一切都很正常。”安德廖沙長舒一口氣。

“沒有喝酒,沒有被欺負,沒有和別人吵架······和平時一樣,安靜地不會制造任何麻煩······雖然有些緊張,但是一直在笑,哦,弗洛夏還乖乖地喝完了牛奶和紅茶。”安德廖沙臉上是抹不開的疲憊,宛如閉上眼睛就能陷入沉眠。

“······她突然想回家,大概是累了,羅德夫去格利普斯接她,我确認過了······不知為何還是有些擔心,等到我回家去找弗洛夏時,她躺在浴缸裏,已經沒有意識了。”

安德廖沙不想仔細描述他看到的場面,他低着頭,俊美的臉龐沉浸在陰影中,黯淡無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