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這天周琨钰下班回到家。
一進門,就望見沙發那邊,沈韻芝手邊一堆奢牌紙袋,手裏拿着件襯衫細細看着。
比她早一步下班的代珉萱坐在一邊,擡眸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沈韻芝聽到她的動靜,立馬招手喚她:“阿钰,過來。”
周琨钰走過去:“買了這麽多衣服?”
沈韻芝笑道:“知道你工作忙,也不可能去慢慢逛,我就多買了些。”
周琨钰看這架勢,心裏已明白了三分。果然沈韻芝說:“跟小陳公子見面的時間定好了。這麽些衣服,我可挑花眼了,你自己來拿主意吧。”
周琨钰撫一撫西褲落座:“還是您挑吧,您的品味不出錯。”
其實有什麽好挑的呢。
她們一年四季的黑白灰,襯衫配西褲或一字裙,款式來來回回,不過那麽幾樣,力求端莊清雅不出錯。
見她乖巧聽話,沈韻芝很滿意:“行,那我替你決定。其實這次見面,也不算什麽要緊事,你和小陳公子又不是沒見過面,他對你印象很好。”
周琨钰想:談得上印象好嗎?
不過是數年前,在晚宴上打過幾次照面。後來對方去國外發展事業,便再沒見過了。現在想來,連對方的五官長相都已模糊,對方對她應該也一樣。
所謂的印象好,不是對她周琨钰,而是對端莊妥帖的“周家三小姐”。
這時夜宵已備好,阿姨去請周承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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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軒先是掃了周琨钰一眼,看着自己的孫女氣質姣好,大概也是老懷安慰:“不用這麽重視,我們周家的孩子,不會被任何人比下去。”
沈韻芝笑:“您說得是。”
“不過阿钰,你最近也別一門心思忙工作了,養養精神,見面的時候,和小陳公子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感情”?
為什麽周琨钰聽到這兩個字時,心裏諷刺得想笑。
她倒寧願周承軒像沈韻芝那樣,把話挑明了說:“我們這樣的人,是不該擁有什麽感情的。”
吃過夜宵,周琨钰回房。
代珉萱本來是要回家,卻跟着她轉到通往她房間的回廊,壓低聲喚她:“阿钰。”
周琨钰回眸。
“你在計劃什麽?”
“阿姐。”周琨钰挑挑唇角:“什麽意思?”
代珉萱愈發放低聲線:“也許爺爺和韻芝阿姨看不出來,可我……”
周琨钰望着她。
代珉萱的“了解你”三個字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她要如何說呢。她對周琨钰的了解,建立在她們朝夕相對的基礎上。
建立在周琨钰曾對她全心信賴的基礎上。
建立在周琨钰幾乎動過心思為她們放手一搏的基礎上。
所有只有她,只有她知道周琨钰端正溫雅的外表下,有多瘋。
她調了調呼吸:“你根本不會這麽順利的答應去和小陳公子見面。阿钰,不管你在計劃什麽,放棄吧。”
“這只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你不去計較它,它就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影響。”
周琨钰問:“阿姐,是嗎?你是這麽想的嗎?”
“那為什麽大哥跟你說結婚要提上日程的那天,你去了我的公寓。”
“而在這之前,你從沒有去過一次。”
“阿姐,你今天拿這樣的話來勸我,那你自己呢,真的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嗎?”
代珉萱緊抿唇角,周琨钰沖她笑了下:“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她轉身走開,剩下代珉萱一個人,站在渺渺的夜色中。
這一周,辛喬的輪休不在周末。不過她休假這天,難得周琨钰不加班,便約好了在周琨钰的公寓見。
辛喬在廚房給辛木做晚飯時,兜裏的手機響。
她一手執着鍋鏟翻炒着青椒肉絲,另一手把手機接起來:“喂。”
“喂。”
周琨钰只不過說了這麽一聲,辛喬便做賊心虛的去關上了廚房的門。
辛木這天拿到了不錯的月考成績,正坐沙發上獎勵自己追小甜劇呢,瞥一眼廚房。
嘿,好端端的關什麽門吶?炒個青椒肉絲,還炒出密不外傳的獨門秘方來啦?
辛喬關了門,才走回竈臺前,又說一遍:“喂。”
周琨钰在電話那端輕笑:“幹嘛呢?”
“做飯。”辛喬答:“陪木木吃完飯再過來。你下班了?”
“嗯。”周琨钰蜷了蜷舌尖:“喜歡什麽味道的我?”
辛喬心裏一跳。
周琨钰那邊有清雅的樂聲,而她那把嗓音和眸眼一樣溫潤,把人從日常生活裏摘出來,扔進如詩如畫的河畔長汀。
這樣同周琨钰打電話的感覺很奇妙,一邊是喧騰熱鬧的日常煙火,一邊是遠黛青山的水墨畫軸。
“什麽意思?”
“橙花?迷疊香?還是……肉豆蔻?”她語速很慢很悠然,甩出一個個的小鈎子。
她每念出一個香型,辛喬的心裏就跟着跳一下。
她說:“我在商場,要買一瓶新的沐浴露。”
這……感覺就更奇妙了。
青椒肉絲差不多了,辛喬關了竈臺的火。廚房裏有些熱吧,鼻尖沁出了細潤的汗,那邊好似導購走開了,周琨钰壓低聲線:“你知不知道從藥學角度,肉豆蔻有什麽功效?”
辛喬不知道。
但周琨钰用這樣的語調跟她說話,她能猜到。
手還沒洗,不能去摸自己的鼻尖,于是沁出的一層細汗癢癢的。
抽油煙機嗚嗚轉着,她站在一片人間煙火裏肖想那身清冷的雪肌,帶着發紅的耳尖低聲說:“都喜歡。”
辛喬挂了電話又炒了個蝦皮冬瓜,關火洗鍋,打開廚房門叫辛木洗手準備吃飯。
辛木一邊擺桌子一邊拿斜眼瞟她。
直到她把菜端出來,解了圍裙坐下了,辛木還在拿斜眼瞟她。
辛喬端着米飯:“幸好你在我的督促下沒近視,不用戴隐形眼鏡。”
辛木:“啊?”
“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隐形眼鏡還能乖乖在你眼睛上麽?”
辛木哼唧兩聲,不說話,還那麽拿斜眼瞟她。
辛喬:……
吃完飯收拾完,辛喬跟辛木打聲招呼:“我出去會兒。”
這不是什麽反常情況,周琨钰工作忙,有時她跟周琨钰不見面,也會一個人出去散步。
辛木卻叫住她:“你等等。”
眼珠子又飛到她身上來:“你拎着個飯盒包出去散步啊?”
“……啊。”
“裏面裝的什麽?”
“青椒肉絲。”
“你是要散步餓了,就站在路邊把飯盒打開吃了呗?”
“……啊。”
辛木實在沒忍住放聲大笑:“好好好,那你趕緊散步去吧!”
她老姐怎麽這麽純情啊!太好逗了。
另一邊,周琨钰拎着購物袋正要離開商場。
“周小姐。”
她擡眸,見是一位穿旗袍戴翡翠的婦人,渾身貴氣與沈韻芝近似,她并不認識,但有些面善,應該是在晚宴上有過數面之緣。
今日倒是對她分外熱情,拉着她寒暄一陣。
周琨钰微笑以對,禮貌一點不出差錯。
末了婦人笑着說:“你這麽漂亮,難怪小陳公子青睐你。”
周琨钰的第一反應是:我為什麽需要他青睐?
轉念一想,難怪婦人對她這麽熱情,想來她要與小陳公子相親的消息已傳開,陳家這些年正蒸蒸日上,誰不想趁早來巴結。
周琨钰不露聲色,笑笑與她道別。
開車回公寓,辛喬已經到了,正在廚房裏,周琨钰走過去,望見她一個背影。
走過去輕環住她的腰,臉貼在她肩頭:“在做什麽?”
“想着你忙了一天,肯定還沒吃飯。”辛喬把飯盒從包裏拿出來:“給你帶了兩個菜,熱熱就能吃。”
她打開盒蓋,周琨钰聞了聞:“好香。”
辛喬做菜跟周家阿姨不一樣,煙火味更重些。于是和貴婦假笑寒暄的紙醉金迷慢慢褪去,像浮誇的金箔一點點剝離,露出生活本來真切的質感。
辛喬熱好飯菜,坐到餐桌對面看着周琨钰:“你最近又瘦了,多吃點。”
“怎麽?”周琨钰把一些肉絲堆在米飯上,筷尖一拈優雅的送到嘴邊:“手感不好麽?”
辛喬:……
真是的,周琨钰頂着副端莊神女的面孔,怎麽總喜歡說這些!
辛喬生硬的轉了個話題:“買了什麽味道的沐浴露?”
周琨钰挑了下眼尾:“這麽急?”
辛喬撇開眼:“……不急。”
換來周琨钰一聲輕笑。
直到吃過飯,辛喬先去洗澡,周琨钰處理了一些工作,才把新買的沐浴露從紙袋裏拎出來。
辛喬瞥一眼,瓶身半透明,“粉色是玫瑰味、紫色是迷疊香味、淡白是橙花味”這種經驗通通失效。
周琨钰:“想知道是什麽味道嗎?”
辛喬倔強道:“不想。”
周琨钰輕輕的哂她,拎着沐浴露瓶,像春日的一株藤蔓,搖曳生姿的向浴室走去。
辛喬遠遠的望一眼,好像能看見缭繞的水蒸氣從浴室飄出來,越來越淡。
嗅了嗅,什麽味道也聞不出來。
這時她接到隊長陳行遠的一個電話,問她最近一個現場的細節,好整理這段時間的備案,又提起鏡山的那片殘存雷區,最近可能開啓清理計劃。等她挂斷電話,周琨钰已經洗完了,在床上等她,烏色長發鋪滿了鵝絨枕。
辛喬重新洗手,上床。
周琨钰貼過來,纖手擁住她的肩。她習慣性伸手回抱,卻被指尖柔膩的觸感給驚了下。
是任何絲緞睡衣也比拟不了的,帶着微熱,貼在你脈搏。
“你怎麽……”
周琨钰滑膩的似一尾魚,吐息打在她耳畔:“反正也是白穿,對吧?”
卧室只餘床頭的淡黃光線,似散落開來霧化的琥珀。辛喬湊在她頸窩裏輕嗅,終于忍不住問:“到底是什麽味道?”
“聞不出來?”
搖頭。鼻尖輕輕的蹭過。
橙花迷疊香肉豆蔻,她什麽都聞不出來。只覺得周琨钰本身那菖蒲和槭木的淡香味更分明,像一條清潤的河把人浸在裏面。
周琨钰輕聲呵她:“傻子。”
“我買的新沐浴露,沒有任何味道。”
辛喬一怔。
這才恍然發現,先前聞到周琨钰的味道,都是摻了雜質的。比如一點點脂粉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洗過澡也有沐浴露的味道。
可現在的周琨钰,就是周琨钰的味道。
她的皮膚紋理裏藏着什麽味道,她聞起來就是什麽味道。
這讓她,好真實。
辛喬也說不上為什麽就被狠狠觸動了。
她和周琨钰的關系,的确是漸進式的。
周琨钰這個人,從小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中生長,保護層比她還要多,還要厚。最外面的一層是端雅,接下來的第二層是輕佻,你要耐心的剝開了這兩層,可她的本能作祟,還是會和你留一層看似透明的距離。
直到現在,她聽說專櫃新推出無香的沐浴露,特意去買了,把一個本真的自己給你聞。
好似她對你的心防在一層層慢慢瓦解。
那晚的辛喬,很溫柔。她望着周琨钰半阖的眸眼,低聲問:“你想要我麽?”
周琨钰的神情,忽然就讓她有那麽點急不可耐,去握周琨钰細瘦的腕子。
周琨钰吻着她:“不要急。”
大概她的反應讓周琨钰也幾乎有些沖動,可周琨钰依然只肯停留在外幫她。
吻她的耳廓,吻她的眉眼,吻她的唇:“阿喬,給我一點時間。”
辛喬心裏一跳。
不是沒有人喚她“阿喬”,街坊鄰居也都這麽叫她。只是周琨钰喚她這一聲,讓她聯想起辛雷,又或者很多年前她的媽媽,那樣的語調裏有什麽呢?
大約是,很多很多的溫柔。
兩人結束後,周琨钰伸手替她把亂掉的一縷頭發挽到耳後,輕聲說:“木木一個人在家,你該回去了。”
坐起來,披上睡袍,伸手去拉辛喬。
辛喬拉着她手,卻沒順着她力道,周琨钰反被她拉到面前,長發掃在她唇瓣,兩人又是一個對視。
周琨钰的心砰砰跳了兩下,面上卻一點不顯露,挑唇笑道:“賴這兒了?”
辛喬搖搖頭,放開她的手,自己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
她馬尾綁得随意,也不用對着鏡子,不是不淩亂,卻因她清秀中帶點鋒利的長相有種落拓的好看。她把指間繃着的皮筋在頭發上繞兩個圈,埋着頭很不經意的:“周琨钰。”
“嗯?”
“不就是等你麽?”她低聲說:“我沒在怕的。”
她知道周琨钰解決家裏的事情以前,總還是不肯,好似于心有愧。
她是一個貧瘠的人。可她有許多的愛,許多的耐心,和許多的時間。
不就是賭上一輩子跟周琨钰耗到底麽?辛喬想,她真的沒在怕的。
兩天後,周琨钰來到每次的那家美容會所。
“周小姐。”店長依然是恭謹姿态,笑着在薄暮裏候着她:“沈夫人交待過了,今天的發型妝造為您做細致點。”
周琨钰笑笑:“辛苦你們了。”
“周小姐哪兒的話。”
妝發完成,周琨钰驅車去會所。服務員熱情迎上來:“周小姐,陳先生已經到了,在等您。”
周琨钰柔潤的揚唇,請她帶路。
包間裏,陳祖銘一身西裝的坐着,見周琨钰進來,立刻站起,沖她微微欠身:“周小姐。”
周琨钰壓壓清潤的下颌:“陳先生。”
兩人落座,陳祖銘笑道:“周小姐很準時。”
周琨钰:“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若誰還以為這時代的豪門公子油頭粉面,一副霸總派頭油膩得能下酒,那實在是太過落伍的想法。
豪門意味着掌握更多社會資源,譬如她兩個哥哥,譬如陳祖銘,哪個不是飽讀詩書拿着高知文憑,穿得也清雅,走出去一副社會精英的派頭。
陳祖銘問:“我是不是該叫你琨钰好一些?你也可以叫我祖銘。”
周琨钰笑笑,沒出聲。
目的明确,急于拉近兩人的關系。
“覺得我有些太殷勤了?”陳祖銘替她斟茶:“我确實對你印象很好。”
“陳先生,我們好幾年沒見過了吧?”
“是,幾年前見過,就一直放在心上。晚宴上的周小姐,像件美麗的瓷器。”
周琨钰挑了挑唇:“我之前說了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有些事長輩那邊不清楚,我們的圈子裏卻不難查,其實陳先生近幾年也常常回國的,不過不在晚宴露面,而是去見唐小姐。”
“唐小姐不像瓷器,像朵盛開的玫瑰,我以為陳先生喜歡那個類型。”
唐溆,自創珠寶設計品牌,網絡粉絲頗多。
陳祖銘抿一口茶,很淡定:“是,我知道周小姐聰明,肯定瞞不過你。但你錯了,我也喜歡瓷器。”
“美麗,無暇,優雅。冷冰冰的,好像沒有心。”
“像周小姐這樣的人,應該不在意感情吧?”
頂燈把陳祖銘一張面孔打得光影分明:“你知道我的父母,不可能接受唐溆的家世。周小姐,如果我們能夠合作,你去過你自己的生活,我絕不打擾,我這邊你也不用多費心。”
“以後周陳兩家的合作,不在話下。以後逢年過節,回南祭祖,我也一定準時殷勤,絕不會讓你失了面子。”
周琨钰笑了。
這笑容帶了那麽點真實。因為陳祖銘對她揚起一只手:“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所以把話挑明了說。周小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陳祖銘說“合作”,總比周承軒說“感情”來得好得多。
周琨钰探出手,用指尖與陳祖銘輕觸了觸,很快抽離:“合作愉快。”
她倒的确需要陳祖銘同她合作。
希望陳祖銘,能夠“配合”一點。
又結束一個加班的日子。
周可玉實在沒力氣去擠什麽末班地鐵了,打了輛車到舊街口,下車時覺得肩膀都沉甸甸的,一邊擡手揉按,一邊擡腳往裏走。
路燈下站着個人。
“辛喬?”
辛喬沖她彎彎唇,沖她揚揚指間的煙,示意自己在這裏抽煙。
說到底辛喬是個沒安全感的人。她相信周琨钰,不代表她心裏沒有很多很多的不安。
周可玉背着包向她走來:“能給我一支麽?”
辛喬摸出煙盒遞她,兩人現在相熟起來了,便與她開句玩笑:“又不自己買,來我這裏蹭煙。”
周可玉笑:“哪兒敢買啊,工作壓力那麽大,一抽起來就怕收不住。”
辛喬又把打火機遞她,她點了,和辛喬一同站在路燈下。
她仍穿白襯衫黑西褲,外罩一件薄風衣,一頭黑發束在腦後,但她一手搭着自己的腕子,抽煙的姿态卻又很娴熟,你若細看她清麗的眉眼,便會發現裏面還是有不少被生活摔打過的痕跡。
然後在那片傷痕裏,開出更世故些的花。
這樣的周可玉,其實跟周琨钰是很不同的。辛喬依然寡言,但面對周可玉時已能很放松了,與她站在路燈下抽煙,煙灰從指間簌簌落下。
周可玉猶豫了下。
辛喬:“怎麽了?”
“大年三十來找你的那位,是周家三小姐吧?後來好像還看見過她幾次。”
“嗯,是。”想到周琨钰家裏的複雜情況,辛喬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拉出“朋友”的幌子。
但她內心總是不情願的,于是一時沒出口,等着周可玉的下文。
周可玉聰明而體貼,沒往下追問,只含蓄的說:“我們最近最厲害的甲方爸爸,是陳氏藥企,小陳公子親自到公司來過一趟,聽他跟朋友打電話,說最近跟周小姐見面了,聊得很不錯,雙方都有繼續發展下去的意向。”
辛喬一張臉淡淡的。
周可玉知道她肯定不願暴露任何情緒端倪,說完這善意提醒,揚揚手:“我抽差不多了。加班太磨人了,我先回去了。”
便往窄街深處走去。
辛喬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煙早已抽完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扔。路面上不知哪裏又冒出一顆圓圓小石子,她穿着球鞋,足尖來回來去的撥弄着,等着夜風吹散她身上的煙味。
等到她回家,辛木居然還在刷卷子,一見她進門自動打直背,沒想到今晚辛喬根本沒注意到她離卷子太近這件事。
“老姐。”
“嗯?”
“你今天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她這一反問,搞得辛木反而覺得自己想多了:“哦,沒什麽。”
“你別熬了。”辛喬:“這都幾點了,快去睡吧。”
“好。”
等辛木回房間了,辛喬取了浴巾走進浴室。
她們的熱水器很老舊了,乍暖還寒的初春,要放很久的水才能熱起來。她站在盥洗池邊,看着自己的一張臉在鏡中霧氣的渲染下越來越模糊,終于忍不住,一拳砸在盥洗池邊緣。
一張臉還淡着,胸口卻劇烈起伏了兩下。
她發現周琨钰不告訴她更多細節的決定,或許是對的。無論周琨钰的辦法是什麽,只要聽到周琨钰和那個男人坐在一起,談的可能是結婚有關的事,她就嫉妒得要發狂。
為什麽周琨钰出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呢?
她是有耐心,可這樣的消息實在太磨人。真不知這樣的日子,她還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