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chapter28
勸說南夢瑩接受治療的過程比南意想象中更加坎坷，南意從沒想到一貫雷厲風行不信命的南教授會在這件事情上有這種超乎尋常的執着。她偷偷把南夢瑩之前的診療記錄全部發給了秦可樂，由秦可樂代為轉發給秦院長。
“媽，我已經幫你聯系了B市的醫生，他說你的病做手術的話把握還是很大的，那個醫生是我室友秦可樂的爸爸，真的超級厲害的。”
“秦”這個姓氏和醫生這個職業，讓南夢瑩一度陷入當年的回憶之中，她再次放空了自己，任由南意在旁邊磨破了嘴皮子，也堅決不松口。
“反正你必須去。”南意勸說無果，幹脆拿出撒潑打滾的架勢。
“行了，回去上課吧，”南夢瑩收起桌上的教案，然後伸手拿過日歷看了一眼，備注那裏清晰地寫着“夢想演講賽”幾個大字，她受邀參加這場演講比賽，作為主評委出席，眼看着演講比賽接近，要準備的事情還多着呢，南夢瑩再看一眼賴在自己辦公室不準備出去的南意，“這都一周了，你天天跟在我後面做什麽，讓學校的其他老師看到了，還以為我養了個巨嬰女兒呢，都讀大學的人了，還整天跟在屁-股後面媽媽長媽媽短的，差不多得了。”
被這麽說，南意也毫不打算放棄，她們班今天只有早上滿課，下午只有一節體育，她借口生理期跟老師請假了。
南意打開自己一直背着的書包，從裏面拿出一沓釘在一起的A4紙，毫無疑問，都是肝癌相關的醫學論文。南意這幾天一直在看相關的東西，甚至因為下載數過多被知網限制了賬號登錄狀态。
南意把那些論文一字排開放在南夢瑩的書桌上：“媽媽，肝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病人對癌細胞的恐懼，對于癌症病人來說，求生欲是極其重要的，你必須接受治療，并且相信你一定可以治愈。”
南夢瑩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将視線放到了電腦屏幕上，她已經開始列演講比賽需要準備的資料了：“怎麽，你要在一個重點師範大學的教授面前顯擺你的論文檢索能力？”
南意被噎了一下，她繼續道：“那又怎麽樣，我們本科生就比你們教授低一等嗎？”
“呵，你好好數數到底是低了多少等，”南夢瑩将文檔最小化，電腦桌面上還是南意高中畢業那天她倆的合照，“對了，我得提醒你，你還沒本科畢業，現在的學歷叫做高中，你那個男朋友也一樣。哦，不太一樣，你未來還可以成為被大街上随意掉下的板磚拍掉的本科生，他可是個實實在在的高中畢業生。”
“媽！”又是這樣，每天說到最後，南夢瑩就用陳铎來嗆聲。
“也容許我再說一次，”南夢瑩幹脆關了電腦，“你要是真想讓我開開心心好好多活幾年，就趕緊跟他分手，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那你告訴我，陳铎到底哪裏不好，”南意聲音粗-重了幾分，她站在桌子旁邊，自上而下看着南夢瑩，緊緊抿着唇，表達她的強烈不滿，“您不要拿學歷說事，你我都知道，只要他想，別說博士後，就連院士都不是問題，這世上多的是高分低能空有學歷而什麽都不會的人，陳铎比所有人都強一萬倍。”
門外，陳铎拎着一份水果，準備敲門的手悄然落下。
然後他就聽到南夢瑩斬釘截鐵的聲音：“只要他是陳铎，就一定不行。”
南意被這話氣到無法繼續說話，南教授總是這樣，找不到理由就開始強詞奪理，這算是什麽破爛借口。她氣呼呼把那一沓文件摞起來放在南夢瑩桌上，然後轉身離開：“反正您答不答應都得去，B市的醫院我已經聯系好了，那邊已經都準備好了，到時候就算是綁，我也把你綁過去。”
南意氣沖沖從南夢瑩辦公室沖出去，剛走到電梯門口，就遇上了似乎剛從電梯下來的陳铎。陳铎手裏還有一份水果，南意目光放在那袋水果上，輕輕嘟着唇：“你買水果幹嘛，南教授不食人間煙火的。”
話是這麽說，南意還是接過那份水果，又蹬蹬蹬跑回南夢瑩辦公室裏，将水果放在桌上，看也不看南教授的反應：“這是您看不上的未來女婿剛買的，高貴的大學教授如果有時間，就考慮吃一點吧。”
東西放下，南意轉身就走。陳铎跟在她後面過來，看到她這樣，無奈一笑：“阿姨本來就對我有意見，你再這樣，我真的擔心以後會被她從家裏趕出來啊。”
南意故意大聲對着辦公室的門道：“我媽媽特別喜歡你買的水果，我們快走吧。”
兩個人從師範大學出來也無事可做，南意這些天整個人都為了南夢瑩的事情奔走，結果南夢瑩的态度簡直跟塊石頭一樣硬，她心裏疲憊不堪，卻又不敢輕易松懈，她挽着陳铎的胳膊，只想靜靜靠着他。
“我媽媽不願意接受治療。”
“恩，我知道。”陳铎語氣冷靜。
“她也不喜歡我們在一起。”
“恩，我也知道。”陳铎的語氣跟剛才一樣冷靜。
南意擡起頭來看着他，半晌，她吶吶道：“不是你不好，只是……”
“只是南教授這位教書育人多年最擅長發現祖國花朵優勢的勤勞園丁，沒在我身上看到一點兒可取之處，”陳铎笑着掐南意臉頰，然後微微弓着腰去吻她，在她唇上輾轉片刻，陳铎退開，嘴角還牽着一抹可以的銀絲，“但我已經得到了南教授最最在乎的女兒，南意，說不定你媽媽只是舍不得你。”
“真的嗎？”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呢。
“恩，你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你在南教授眼裏還是個小朋友，可是這位小朋友以超乎她想象的速度談戀愛，甚至揚言要嫁給那個男孩子。南意，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可能覺得她正在失去你。”
“不，不是吧，”南意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就算我們在一起，或者以後我嫁給你了，我也依舊是她的女兒，這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實啊。”
“但以前你放假會回去跟她在一起，以後卻跟我在一起，我們會組成一個新的三口之家甚至四口之家，無論孩子怎樣親近外婆，她都會覺得自己是我們那個家裏的親戚而已。南意，很多父母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希望你成長，希望你長大，但一時無法承擔你展翅高飛之後可能帶來的疏遠。盡管這些東西，你們彼此可能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但這都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陳铎這話的确說到了南意心坎裏，她一時無言，抱着他胳膊撒嬌：“你什麽時候看了這麽多家庭倫理方面的書籍啊，好專業的樣子。”
“那倒沒有，”陳铎又湊過去親了她一下，“只是為以後娶你早點做準備。”
南意下午沒事，陳铎卻是忙碌非常。他把南意送去Z大航天科工學院那邊跟秦可樂她們作伴，然後就又要出去工作了。
“你先在這裏待着，晚上想吃什麽跟我說，我接你一起去吃。”
“不要，”南意搖搖頭，跟他十指相扣，手指頭還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晚上我回家，你自己好好吃飯噢。”
“恩。”陳铎收緊手指，然後将她的手拉過來，在上面輕輕落了一吻，“我走了。”
從Z大出來，陳铎卻沒有去忙工作，而是又回了師範大學。他跟南夢瑩約在師範大學的一個英語角，這個時間，英語角沒有學生，周圍安安靜靜，只有他們兩個人。
“阿姨，我想知道，為什麽您說只要是我，就一定不行。”陳铎開門見山，并沒有留下任何轉圜的餘地。
那個在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果然是他，南夢瑩低頭一笑。因為生病的緣故，她最近臉色一直有些不好，就算化了精致的妝容也還是難掩疲态，但她這一個低頭，陳铎卻隐約看出了點南意的影子，不得不說，她們母女在長相和氣質上，相似度還是非常高的。
“如果我說，只要你答應跟南意分手，我就告訴你呢？”
“這不可能，”陳铎十分篤定，“任何人和事都不會讓我放棄她，永遠不會。”
“年輕人對待感情真是好執着，”南夢瑩站起來，目光落在遠處的塗鴉牆上，“曾經我也以為愛情一定可以地老天荒，但事實證明，誰離了誰都能過，陳铎，你還太年輕，南意也一樣，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
“我們在這件事情上面好像無法達成共識，”陳铎淡然一笑，語氣裏透着幾分堅韌，“但是阿姨，身體是您自己的，只有擁有了一副好身體，未來是同意或是阻止我們的關系，才有更多的可能性，不是麽？”
“我們給您安排了最好的醫療條件，醫生也看過了您的病例，治愈率非常高，阿姨，這件事情上面，希望您不要太過固執己見。”
“醫生，哪個醫生？”南夢瑩轉過頭來看着陳铎，“秦爍知道那是我的病例嗎？”
從南夢瑩口中聽到姑父的名字，陳铎始料未及，他的瞳孔倏然收緊，難道南夢瑩阻止他和南意在一起，還有別的隐情？
到底還是年少，少年心事都寫在臉上，相比之下，南夢瑩就顯得閑适萬分：“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件事，陳铎之前的确沒關注過，這個問題，似乎也不需要關注。南意是他的女朋友，是秦可樂關系親密的室友，無論從哪個層面來看，姑父在這件事情上面施以援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之前的診療記錄上都記錄了患者的基本情況，姑父應該，知道的。”
“那就好，”南夢瑩看着陳铎，一副不打算解釋的樣子，但字字句句卻又都吸引着他窺探更多，“我隐約記得秦爍的女兒比意意小一些，沒想到陰差陽錯，她們竟然做了大學室友。”
“阿姨，你跟我姑父……”
“當年舊人，”南夢瑩不欲多說，“我可以答應你們去B市接受治療，我的條件你也再想想，早點分手，對你們來說都是解脫。”
南夢瑩說完就走了，陳铎留在原地，好幾次想給秦爍打個電話，都收住了手，他能想到的最狗血最不可思議的結論，就是南夢瑩曾經跟姑父有過一段，再灑一盆狗血，大不了南意是秦爍的私生女，但是這樣算來，他們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沒有必須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這種想法實在是有點對不起姑姑，自從陳铎有記憶以來，姑姑和爸媽都是那種把工作當做一切的人，姑父因為是醫生的緣故，也是分外嚴肅，但是姑姑和姑父依舊是伉俪情深的典範，陳父曾經還在他面前感嘆過，這個妹妹，真是嫁對了人。
晚上，南意回了家，還沒開始勸說，就被南夢瑩告知，英語演講比賽之後，她願意前往B市接受肝癌細胞切除手術。她身上的癌細胞十分頑強，之前多次檢查，醫生給出的結論都是無法切除，也不知道秦爍到底是不是在吹牛，但哪怕是看着他吃癟一次，南夢瑩都願意去這一趟。
這些心路歷程，南夢瑩都沒有跟南意提起。
倒是南意聽完這個消息高興的不得了，甚至還搬出陳铎白天跟她講的那些理論說給南夢瑩聽。
“他真是這麽說的？”算是那個小子難得，知道她不同意他們的感情是別有原因，還能為了安慰南意說出這種話來，看來他的确像是自己說的那樣，把南意放在心上。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多少人心裏放着故人，卻跟新人把酒言歡。
“是啊，”南意還在跟她分享，“媽媽，我永遠是你的女兒，不管我以後跟誰在一起，也都是要結婚的，這個人現在叫陳铎，以後也會叫陳铎，你抛開偏見去看，他真的很好很好，對我也非常棒。”
“再說吧，”南夢瑩喝了藥，端着熱水回了房間，“等從B市回來再聊這件事。”
“好噢，那我們說定了，”兩件事情一起取得了重大突破，南意高興的快要跳起來，她對着南夢瑩的背影大聲嚷嚷，“等你從B市治好病回來，我要帶陳铎回家做客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