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師範大學夢想演講賽當天，南意帶着自己前前後後一共4個室友加上陳铎等人，前來給南夢瑩助陣。南夢瑩是比賽的主評委之一，她今天妝容格外精致，或許是被化妝品掩蓋了面上的憔悴，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一個得了癌症的病人。
章滿滿翹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十分贊賞地點點頭：“不愧是我老爸鐘情多年的女人，南意，要不咱倆蹿騰他們結婚算了，咱倆當小姐妹。”
南意還真的從來沒想過南教授再婚的事情，聞言，她笑：“我們現在也是姐妹呀。”
“啧，”章滿滿捏了下南意臉頰，“小機靈鬼。”自從她之前看到陳铎捏南意臉頰，就忍不住自己上手試了下，發現手感不錯之後，就頻繁動手了。
南意鼓着張臉沖着她傻樂，陳铎看不過去，拍開章滿滿的胳膊，将南意攬在懷裏，同時把她腦袋拉到懷裏來沖她說悄悄話。
演講比賽結束之後，南夢瑩又作為嘉賓之一給得獎的同學頒發獎狀，本次夢想演講的主題是勵志人生，陳君聽完以後立刻熱血沸騰的：“等送你們去完機場，我就要回去做實驗了！”
這次去B市的除了南夢瑩母女，還有陳铎，盡管南教授十分不情願，但陳铎非要買機票跟她們同一班，她也管不到。南意跟學校說明情況，學院裏有好多老師都認識南教授，知道南教授的病情之後十分擔憂，也給出了權限範圍內的最大幫助，她這才請到了一個月的假期，而陳铎本來就是退學人員，學校沒人管得住他，公司的事情，運營方面交給阿定盯着，其他需要他決策的事情，他可以遠程溝通。
飛機降落B市，陳铎安排好的人已經來接他們去酒店安頓。他這次訂的酒店就在醫院旁邊，方便南意和他往返醫院。這個季節，B市天氣一片燥熱，空氣裏也仿佛噼裏啪啦閃着火花似的，半點水分都沒有。
陳铎訂的是他自己家酒店，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來。盡管南夢瑩需要接受治療，幾乎不會在酒店待着，他還是給她準備了最好的套房。但陳铎稍微耍了點小心機，他自己和南意的房間是對門，而且離南夢瑩的隔了半條走廊。
怕南意擔心，陳铎主動幫她寬心：“放心，我問過姑父了，阿姨肯定是需要在醫院住院治療的，酒店只住今天一晚，而且，這種日子，你今晚不得過去跟阿姨一起睡嗎？”
南意有點難為情，記憶裏她只有很小很小的時候才跟媽媽一起睡過，但那也已經是多年以前的記憶了，後來長大，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都是自己住的。
陳铎多少也知道一些南意家裏的事情，他将她抱在懷裏：“父母也都只是普通人，感情是需要雙方去維系的，恩？”
南意在他懷裏點頭：“我知道。”
南夢瑩當然也知道陳铎把另外兩間房訂在走廊的另一邊，但她什麽都沒說，一來她馬上要住院，等她去了醫院，這邊不管怎麽樣她都鞭長莫及，二來，她始終不希望南意和陳铎在一起，反正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也不會很長了。
晚上，南意洗漱過後來敲了南夢瑩的房間門，她稍稍低着頭看着腳上的拖鞋：“媽媽，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住嗎？”
南夢瑩頓了一下，自己先回了床上：“想來就來呗，誰還不讓你住了。”
南意沒想到這麽順利，迅速蹿上了床。
母女兩個很少有過這種時光，一開始的幾分鐘裏，都是相顧無言，直到南意關了床邊的小燈，兩個人在平躺着開始東說說西說說。南夢瑩獨自一人将南意養大，對南意成長中的點點滴滴看似不甚關心，卻是每一樁每一件都了如指掌，從南意小時候淘氣去抓仙人掌被紮的滿手是刺，到她被隔壁小男孩推倒之後劃傷胳膊，再到她因為幼兒園的活動被氣球吓到，從此聽到那種忽然之間的爆炸聲都會下意識恐懼等等，全部都如數家珍。
這些事情，南意有的能記得一些，有的則完全不記得了，她翻過身去，借着月色看着南夢瑩的臉：“怪不得我每次看到打雷心裏都會有驚慌的感覺，原來是小時候發生過這些事情。”
“是啊，”南夢瑩閉着眼睛，卻可以感知到南意的每一個動作，她拉了下被子，“當年紮着羊角辮的姑娘，才是多大一團啊，現在都有個男朋友，跟媽媽說要嫁給那個男生了。”
每次說要嫁給陳铎，這話還是被南夢瑩說出來，南意就害羞萬分，雖然他們談戀愛，但是現在年紀才多大啊，這麽說感覺她要迫不及待了似的。陳铎都還沒求婚呢。
南夢瑩睜開眼睛偏過頭來，正好就看到南意這幅表情，她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就這麽喜歡他嗎？”
“恩，”南意認真點頭，“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孩子。”
“你才多大，以後會見到更多更好的人，哪能這麽輕易就遇到最好的人。”誰都年輕過，南夢瑩曾經抱有南意這種想法時，年紀甚至還要更大幾歲，相應的，經歷也會多一點，判斷能力也就更強一點。可是結果呢，她還不是掉進了萬丈深淵，被騙的團團轉，以至于後來這一生，帶着南意獨自生活，小小的南意以前又因為父親的缺席遭遇了多少冷遇和白眼呢，這都是因為她當年被欺騙了。
“南意，媽媽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麽樣，媽媽自己知道，如果……”南夢瑩聲音沉靜，卻述說着此刻對于南意而言最殘忍的內容。
她從來沒有過父親，難道要連母親都失去嗎？她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家人，是要一起走過漫長一生的人。
“媽！”南意瞪大眼睛，聲音尖利了一些。
南夢瑩安撫地笑了下，看向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很久之前，媽媽也遇到過一個男孩子，他非常非常優秀，是媽媽在研究生即将畢業那年遇到的一個助教。我在大學的時候也談過幾段戀愛，但都因為種種原因無疾而終，直到遇到了他，我才覺得，之前所有的浪費都是為了積攢運氣幫我遇到一生中最正确的人，就像你現在看陳铎的目光一樣。”
南夢瑩的聲音太過溫柔，南意安靜聽着。
“他那年博士畢業，來我們學校給我的BOSS做助教，跟我們接觸比較多。當時我已經确認本校直博，在學術期刊上發表的論文也全部都達标，剩下的那半年非常輕松，我們頻繁來往，慢慢開始約會，然後就心照不宣地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我們住到了一起。”
“他是我爸爸嗎？”
“是。”南夢瑩沒有隐瞞，“他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那大半年仿佛在童話裏做夢一樣，我們約好了，等我拿到研究生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那天，就去民政局領證，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沒什麽積蓄，但就算住在租來的公寓裏，也覺得幸福萬分。畢業前夕一周左右，他說要去出差，哄我說等我們畢業典禮那天一定會回來，但典禮結束之後我再給他打電話，那個號碼已經被注銷了。”
“偏偏在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南夢瑩自嘲一笑，“我開始瘋了一樣找他，卻遍尋無果。直到導師聯系我，告訴我他從一開始就只是來我們學校過渡一下，那段時間他一直在辦理移民手續。”
“那後來呢？”
“你讀幼兒園的時候，他回國過一次，”南夢瑩顯然已經放下了這段感情，說到這裏的時候，情緒沒有多少波動，“那時他已經在大洋彼岸有了另一個家庭，回到Z市也不過是辦理公事，卻沒想到會再次遇到我，意意，媽媽沒告訴過他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從他不告而別抛下我的時候，我跟他這一生的緣分，就已然盡了。”
南意從被窩裏探出手去，伸到南夢瑩那邊，握住她的。她知道媽媽帶着她過的有多辛苦：“所以你就一直帶着我生活嗎，那外公外婆呢，我為什麽也沒見過他們。”
“懷孕之後得知被抛棄的信息，我六神無主，幸好我本碩博都在同一個學校，在學校裏也算是積攢了一些人脈關系，當時我找到博導，跟她說了未婚懷孕的事情，她答應幫我辦理一年休學，讓我生下你之後再來讀書。你外公外婆被氣得不輕，在我說不願意打掉孩子的時候就跟我決裂了，你外公是個固執的老頭，決定的事情永遠不會更改，何況我只是讀書來了Z市，老家在外地，當時說了關系決裂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往來了。我每年都會寄一些錢回去，他們那邊還有一兒一女，足夠安享晚年了。”
南意聽着都覺得紮心，她握緊了手，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夠起到安慰的作用。在經歷面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還好，後來我又遇到一個男人，”南夢瑩笑笑，“無論如何，至少他陪我走過了三年，從我懷着你開始到你兩歲那段時間，他給過媽媽很多幫助。”
“那你們沒有繼續在一起嗎？”
南夢瑩搖頭，不欲多言：“好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還得去醫院檢查。”
母女二人心事重重，但也難得的，攜手入眠。
陳铎洗完澡出來，看到手機上三個未接，全部來自秦爍。自從那次南夢瑩說了那番話，陳铎對姑父的情緒就帶着點微妙了，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不然他就這麽帶着南夢瑩出現在秦爍面前，也愧對姑姑跟秦可樂。
陳铎起身，靠在落地窗前看着不遠處的醫院輪廓，撥通了秦爍的電話。秦爍那邊也是剛下了一個手術沒多久，問陳铎帶着南夢瑩她們是否順利入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既然是陳铎女朋友的媽媽，他一定全力相助。這次談話沒有任何異常，從任何角度來看，秦爍都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和藹的大家長，他甚至還在最後表示，如果不是今晚的手術安排沒辦法，實在是應該做東先請大家吃飯的，否則于理不合。
“姑父是你這邊的家長，人家初來乍到來了B市，我們得做好接待工作，你姑姑最近也不在國內，這次是趕巧了。”
“姑父，你太客氣了，”在陳铎印象裏，姑父是個嚴厲而不失儒雅的男人，總能妥帖處理好一切事情，跟姑姑那樣的女強人簡直是佳偶天成，可今晚那三個連續的未接來電，顯然讓秦爍有些失控，“那你也早點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到醫院。”
“我已經安排好了，”秦爍語氣裏有幾分興奮，“你們明天早上過來就好，再見。”
“姑父再見。”
挂了電話，陳铎把自己摔到床上，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希望他算無遺漏，最差的情況，應該不會比南意是秦爍私生女更加離譜了吧，但想到南夢瑩那篤定的語氣，他又亂的一塌糊塗。他很少任由自己被情緒主導，但這一次，就連一貫冷靜的他，也亂了分寸。
隔日，南夢瑩他們還沒到醫院，剛出酒店就在門口遇到了醫院的人，陳铎認識那人，是姑父身邊十分得力的助手，他不禁嘴角抽了抽。
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專業的人來了，陳铎和南意沒了用武之地，他們跟去醫院，因為是高級VIP客戶，連基本的跑腿工作也沒有需要他們的地方，秦爍帶着一隊相關科室的主任醫師親自給做檢查，陳铎和南意都被擋在門外。
南意心裏緊張，她看着陳铎：“我剛剛看到可樂的爸爸了，他手裏拿的是我媽之前檢查的病例，都皺成那樣了，肯定看了很多次了，他是權威，他說能救媽媽就一定能的，是吧？”
陳铎心裏打鼓，卻不敢在南意面前表現出來，他想說病例被看成那樣，只能證明了秦爍有多在乎這個病人。不過陳铎也相信秦爍多年來的權威，既然秦爍都說了可以，那就一定沒問題吧：“放心，阿姨不會抛下你一個人的，她還得恢複健康，以後大半生追着我嫌棄呢。”
南意沒心情傻笑，但還是配合地冽了下嘴角：“我媽媽說她跟我外公性格很像，非常執拗的，做出的決定一定不會更改。外公跟媽媽斷絕關系多年從不來往，萬一我媽媽也跟我們斷絕關系怎麽辦？”
陳铎有心想知道一些南夢瑩的事情，但不敢問的太多怕南意起疑：“你外公？”
“是啊，”南意情緒低落了幾分，“媽媽因為懷孕不想打掉我，跟家裏都斷了來往。”
果真是未婚生女啊，陳铎心裏突突跳：“那是因為他們都固執才會這樣，但我不怕被嫌棄，阿姨要是不想見我，我就天天抱着孩子去找她。”
“孩子？”
“對啊，”陳铎大言不慚，握住了南意的手，“你給我生的，陳南氏。”
南意：……被他插科打诨了幾句，她雖然放松一些，但還是擔憂不已，裏面的情況他們一概不知，只能在外面等待判決。
護士小姐估計提前被囑咐過，待他們十分客氣，沒多久就端了咖啡過來：“二位你們好，這是咖啡請慢用。”
“謝謝。”陳铎說完，目光又跟着南意一起投向那扇緊閉的大門。
護士小姐送完咖啡小鹿亂撞，确定到了陳铎和南意看不到的地方之後才撒丫子跑起來，VIP病房這邊管束更嚴，他們一般都在外面大陽臺的小角落裏八卦，她去的時候，那邊已經有好幾個小姐妹等着了。
看着大家翹首以盼的目光，護士小姐頓時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許多，她難掩興奮地說道：“太帥了太帥了，據說是院長的外甥，那個女孩子是病人的女兒，也超級漂亮，顏值太般配了。”
“真的嗎真的嗎，還有呢？”
“聲音也超級有磁性，”護士小姐的絕大多數目光顯然都是放在陳铎身上，她又深呼吸一下，“天吶他只說謝謝兩個字，就夠我高-潮了，聽說還是自己創業的，Z市分院那邊她們說這個陳什麽的才二十歲都不到，人家真是生在羅馬還比任何人都努力，而且還寵女朋友，他那個眼神噢……”
其他幾個人聞言也都嘻嘻嘻笑起來。
這邊正八卦着，護士長不經意間從她們身後蹿出來：“都沒活兒幹？看來我們這樓層編制真是超了，要不我去跟院長申請一下給你們調崗，大外科最近太缺人了你們去援助一下吧！”
幾個人吓得轉身就跑，邊跑還不忘記嚷嚷：“哎呀好忙哦……”
等這幾個人都走了，護士長收起臉上多餘的表情，撥通一個國內號碼：“夫人，我核實過了，病患姓名南夢瑩，45歲，肝癌，癌細胞多處擴散，具體的診療方案還沒出來，”那邊不知道說了點什麽，她彎了下腰，仿佛那人就在她對面，所以需要恭敬萬分，“是，夫人，她的女兒跟少爺在一起，是同年級的同學，也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對，叫南意，照片我從監控裏截圖給您發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