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之諾(一)
君之諾(一)
沈将離擡起頭,三皇子兀漣,手持弓箭,走到路中央。
他像看着獵物一般,饒有興趣的看着沈将離,“表妹,今日起得早啊。”
沈将離周身的血都凝住了。她緩緩起身,“兀漣,你到底要幹什麽?”
“不是說過了嗎?要表妹做我的皇子妃。”
“我是妖!”沈将離走到他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在北陽國,妖做奴都難,你要我做你的皇子妃?”
“做奴都難?”兀漣冷笑,“那你怎麽活得好好的?”
“北陽國禁妖術巫蠱,可母妃不是還留着你嗎?他們啊,從來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虛僞之人。”
“所以我就娶一只妖,且看他們虛僞的嘴臉,到底能撐到什麽程度?”
“瘋子!”
“不覺得有趣嘛?”兀漣捏住沈将離的下巴,“我們一起來玩這個游戲。”
“你這個變态,我是不會和你成婚的。”
沈将離去拉兀漣的手,卻扯不開他。
“如果這麽說能讓你高興,你就說吧。若是你不想玩,那之後,就只有我一個高興了。”
兀漣笑着,松開了手。
他身後侍衛上前,把沈将離捆了手腳,帶回了三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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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個姿态妖嬈,各有風情的女子,站在沈将離面前。她們的目光帶着審視和敵意。
“這可是皇子妃啊,就白白便宜了這個花妖了?”有人扇着帕子,不滿道。
沈将離從不知曉,三皇子府上,竟藏了這麽多妖。
她看向人群後,低頭不敢看她的煙柔,別過臉。
“就是,”有人上來掐了她胳膊一把。“幹幹癟癟,哪有什麽身材。”
沈将離被繩子捆着胳膊,動彈不得,但目光裏帶了冷。
“呦嗬,還瞪人呢。”掐她的女妖走了過來,擡着她的下巴,“你以為皇子妃是這麽好當得?告訴你吧,三殿下把教你規矩的任務,交給我們姐妹了。”
“一只妖,還來教北陽王族的規矩?”沈将離笑笑。
那女妖急了,伸手就抓了過來。
“姐姐,”煙柔攔住了,“三殿下說教二小姐規矩,可沒說打得。若是二小姐傷了身子,殿下會不高興的。”
“說的不錯,若是她不僅傷了身子,還毀了臉。三殿下一怒,就瞧不上她了。”女妖越說越得意,用力推開煙柔,向沈将離撲來。
沈将離起了身,擡腳就踢在那女妖肚子上。
那女妖本就用了力,這下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疼得嗷嗷叫。
煙柔擋在她面前,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小兔妖,竟然提起了勇氣:
“就是二小姐毀了,這皇子妃也輪不到諸位身上。二小姐是妖,可她也是沈家三爺的女兒,上有貴妃寵愛,下有家族庇護。你們眼下不滿,想這般鬧了這婚事,可你們仔細想想,若是三皇子真娶了神族進門,你們還能過今天的日子嗎?被發配出去為奴都是輕的,若是人家不想和妖瓜葛,你們誰能活着?”
“三殿下。”
突然有人發現了三皇子兀漣,連忙躬身行禮。
兀漣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平日說話便會臉紅的煙柔,又掃過衆人,“說的不錯。”
他走到沈将離面前,替她解開繩子,然後輕撫她面龐,看着她憤恨的眼睛,對衆人道:“可規矩,還得學。”
沈将離哼了一聲,然後也換了表情,一臉嬉笑,“那就勞煩諸位姐姐了。”
兀漣拍了拍她的頭,在她耳邊低語,“你這性子,可有得磨了。”
衆女妖,瞧見兀漣和沈将離親近,都悶着氣。
只有煙柔瞧見沈将離眸子一淡,露了恨,須臾而過。
***
兀漣說有得磨,便是真的磨!
那些女妖,眼見着這沈二小姐打不得罵不得,便用規矩磋磨她。
每日坐卧行走禮儀、宮中規儀、穿着打扮、三皇子興趣喜好、護膚保養、琴棋書畫、歌舞助興……輪換着來人教。平日裏,沈将離身子最是主要,沈府從不讓她學這些耗費心神的。
所以她自然達不到女妖标準,也就被要求着,一遍遍練習。
沈魚奚似給了三皇子沈将離的食譜,雖是想磨她性子,可她畢竟還是沈魚奚的血包,吃得卻全是靈草至寶。
沈将離身子受損,知道不能強行離開,就一邊将養身子,一邊虛與委蛇的練着。
三皇子兀漣每日會來瞧瞧。
宮燈昏黃,他握着沈将離的下巴,似在等那眼裏的希望消失,卻只見了更晶亮的光。
連着幾日,兀漣沒來。
那些女妖,眼瞧着态度微妙了起來。
尤其是那日掐了沈将離的,叫碧畫的女妖。她是教沈将離舞蹈的,三皇子幾日不來,便發了狠,說是為了提高技藝,在跳舞的地上,撒了碎瓷器。
“二小姐若是跳的好了,自然不會踩上。”碧畫意味深長地笑笑,絕對不踩,那是貓妖的本事,她一個花妖,等着見血吧。
沈将離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兀漣是認準了她們能磨了自己性子?
連跳七日,沈将離腳上滿是血口,有時摔了,手上也磕破了。
晚上煙柔偷偷過來給她上藥,說:“南方發生了水患,三皇子被派去赈災,沒有幾個月怕是回不來。那碧畫是家養長大的妖,本就已半個主子自居,瞧不上人。你來了高她一頭,自是處處敵視你。你若早和三殿下服了軟,哪兒會受這般磋磨。”
“煙柔,你來時可有人瞧見了?”
煙柔想想,“也是多多少少知道吧。你剛來時,她們處處盯着,這幾日瞧見你受了傷,也就不怎麽盯了。其實府上的妖,不是各個都那麽壞,大家只是想要一個安身之處。你日後留下了,便會知曉了。”
“我是不會留下的。”沈将離那過藥膏,自己塗在手上。
煙柔似鼓了勇氣道:“三殿下,他其實挺好的。外面的妖,更慘的。”
“可我有娘,娘還在外面等我。”
“你還有娘?”煙柔的眼睛亮了。北陽國對妖苛刻,能活下來的妖極少。就是三皇子府上的妖,大多也是從未見過爹娘,所以冷心冷血。
煙柔拉過沈将離的手,“我想幫你。”
“你想和我一起走嗎?去一個妖不受欺負的地方。”
“我……”煙柔搖頭,“我沒有親人,只有三皇子對我好。”
“可你因為我開罪了碧畫,一人留在府中,日子怕會艱難。”
“放心吧,我不與人争搶,她們不多看我的。”
沈将離知道,煙柔還是放不下兀漣。
也只好點頭,囑咐她日後一定要遠離碧畫。
“我可以把你送出去。”煙柔說。
“你以後還想留在這府上,送我出去就太危險了。”沈将離道,“平日裏你都能出去嗎?”
“我能,她們都不願意出去采買,不想和人和低等神族打交道,都是我去的。”
沈将離從懷裏掏出玉牌,“你去西城的劉家當鋪,幫我把這玉牌當了。然後給老板些銀子,讓他準備一輛馬車,後日清晨停在城中胭脂鋪子外。剩下的錢你就留着,你當日為了開罪了碧畫,若日後碧畫真得了重視,你身上有些銀子,也好維持人情世故。”
“我不要。”
“若你不要,我就不要你幫了。”
“我,我留着還不行嗎?”煙柔又紅了臉。
***
煙柔真是沒想到,沈将離這玉牌能值這麽多錢。
她付了買車錢,那掌櫃還給她了整整三箱銀子。
這她可不能收,她把銀子換成了銀票,打算給沈将離出了三皇子府,帶着路上用。
煙柔買好東西,一進府,就聽見有人道:
“不好了,那二小姐受傷了。”
煙柔一驚,連忙往沈将離練舞的屋子趕。
屋中圍了層層看熱鬧的妖,煙柔分開衆人,就瞧見沈将離躺在地上,臉被碎瓷生生戳出了血。
“早就說過,好好跳,錯了可是會見血的。”
碧畫坐在椅子上,用茶杯蓋輕輕拂過,滾燙的水。
“二小姐。”煙柔顧不得其他,連忙上前扶她,就見沈将離滿手滿腳的血,沖着碧畫大聲道:“這可是要破相的啊!”
“誰讓她不小心。”碧畫冷笑。
煙柔眼圈紅了,卻覺出沈将離握了握她的手。
沈将離被煙柔攙扶着,緩緩起身,“這舞,今日是練不得了。”
她環視了衆人,聲音虛弱:“明日也都練不得了。”
說着便往外走,鮮血從她臉上滴滴答答的落下,無人上前,但也無人去攔。
背對衆人,煙柔瞧見沈将離嘴角一彎,知道這又是她掩人的計策。于是低下頭,生怕自己被人瞧出破綻,壞了沈将離的計劃。
瞧見煙柔把沈将離帶了出去,碧畫心中生了氣。
“煙柔!”
煙柔回頭,見碧畫放下杯子,一拍桌子,地上的白瓷碎,向煙柔身上飛去。
沈将離推開煙柔,可還是聽到煙柔悶聲哼了哼。
血從煙柔袖口滲了出來,和沈将離那帶着花香的血不同,煙柔的血帶着鹹腥。
碧畫的瞳孔突然豎了起來,她本是貓妖,生性嗜血。
煙柔的血,讓她周身興奮和戰栗。她輕巧的躍了下來,步子翩跹,繞過了那些白瓷碎,做了個捕獵前,俯身的動作。
周圍的妖,本是看熱鬧,可這個動作,突然讓她們本能的生出懼意。
衆人紛紛後退。
從前碧畫也大發過妖性,活活咬死了那只鳥妖。
怎麽辦?
三皇子不在,這裏沒有人是碧畫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