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與君行(二)

與君行(二)

兀歧上了馬,往北都城返。

送信的那個人,留在隊伍裏,護着衆人前行。沈将離瞧着他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具體是誰。

隊伍又往前行了半日,傍晚時分,在山間的一家客棧停了下來。

孫太醫讓大家去房間,收拾東西歇息片刻,一會兒下來吃晚飯。

沈将離上樓時時瞧見,孫太醫叫住了幾位年長的醫師,說是去聽那送信人傳話。

只招了重要的醫者,應該是說之後救助的事。沈将離推開自己住處的房門,是個一人間。

她雖男裝,但隊伍裏的人,也知曉她是個女身,又得了太子介紹,所以自是給她些照顧。

收拾了東西,小二上來敲門,說樓下準備了吃食,讓她下去吃飯。

沈将離應了聲,便跟着下了樓。

她和這衆人都不熟悉,但瞧他們論得熱鬧,像是之前都是相熟的關系。

沈将離也沒有和人攀談,找小二盛了碗湯餅,瞧見靠後的桌子前,坐了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也是一個人,而且瞧着不愛說話。就坐了過去,微微颔首後,低頭吃湯餅。

平日她在北都城,頂着沈家二小姐的名頭,向來四六不通滿嘴胡說的。

可現下,兀歧說她是自己尋來的,又将她介紹給衆人,她自是不能滿口胡話,讓人看了笑話。她還好,可她不能讓人打了兀歧的臉。

吃了幾口,邊上坐上了一個青年,喊中年人師父。

這兩人也不拿沈将離當外人,說話全沒有要避諱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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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聽孫太醫那邊的人說,是三皇子帶回來的消息。恐怕這南方的瘟疫,是有大妖作亂。”青年說話時,還看了看沈将離,似乎也把這重大消息分享給她。

沈将離沒有搭話,低頭吃湯餅。

“若真是大妖,可是觸了王上底線。”中年人道,“難怪王上會召回太子。”

沈将離心中冷笑,這個兀漣可真會給自己開脫。

什麽大妖作亂?估計是被王上冷遇夠了,找了個理由,哄王上原諒呢。可惜做戲得做全套,只是折騰了兀歧,白白多走了許多路。

“小藥倌,”孫太醫走到桌前,把一枚黑色的木質牌子,放到她面前,上面刻着她的名頭,阿來。

孫太醫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男子卻撇了臉,冷哼一聲不肯看他。

孫太醫也不理睬,對沈将離道:“這次南下若真是有妖邪作亂,便就更多了危險。這是我們太醫閣的腰牌,我找人幫你刻上了名字。你帶上它,之後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和太醫閣的人取得聯系。”

“謝謝孫太醫。”

孫太醫走了,沈将離收了牌子,放在手中。

不過一塊普通木牌,看不出其中蹊跷。

旁邊那個青年見沈将離不知道怎麽用,熱心地把自己的木牌攤在手中,施了靈力。

“這樣。”

沈将離看見他木牌變亮了,裏面出現了太醫閣的閣樓,閣中分門別類,挂着各個醫師的名牌。

閣中太醫等級從上到下排列,名字也由大到小。

“你要想找誰,點開他的名牌,就能說話了。”

青年從上一路劃過,終于來到一行小字前:符善:擅活血化瘀……

“這是你?”沈将離問。

“這是我師父。”青年指着更小的一行字,三徒:計津。

“這才是我。”

派去南方赈災,竟是太醫閣中等位如此低級的醫師?

難怪兀歧說要她幫他。

沈将離凝出些靈力,點亮了自己的木牌。

可她的木牌和計津的不同,只能瞧見那些大的名牌。連計津的名字都瞧不見,正想問計津,就聽他興奮道:“找到了。”

他拿過自己名牌,在木牌的最後一排,編外人員的名冊裏,沈将離瞧見了阿來的名字。

“就是這個。”計津點了一下,沈将離的名牌亮了,她拿起自己的,瞧見了計津發來的名字。

“可我要怎麽找到你呢?”

沈将離把木牌攤在手裏,在太醫閣翻了半天,連符善的名字都瞧不見。

“是你的靈力太低了,看不到全部。”計津道,“若是你無法看到別人,就只能別人找你了。”

行吧,也算有個用途。

沈将離把木牌收好,見符善快吃完了,計津幾口吃完,和沈将離道了個別,扶着師父回住的房間了。

沈将離也收好了木牌,回房間休息。

半夜十分,沈将離的木牌突然亮了,是計津:

【阿來你睡了沒有啊?殿下說你擅識藥材,可是真的啊?】

【認得那麽一點。】

【你這次南下,是想學醫吧?你此前拜過師父嗎?】

……這太醫閣還有招徒任務嗎?

沈将離可是定要離開北都的,怎麽還會給自己找什麽師父?

【是自學了些。太晚了,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沈将離放下木牌,不再理會計津的信息。

“計津,”床上的符善,終于被地上翻來覆去的計津吵得煩了,“你若不睡,就出去背藥材名稱。”

計津見師父醒了,倒是來了興致,半卧起身,拄着腦袋道:

“師父,你想不想給我找個小師妹啊?”

一只布鞋飛了過來,正正好好打在計津頭上。

“睡覺!”

“哦!”

***

樓閣上,太子兀歧站在窗口,遠眺面前的一池碧水。

身旁的男人道:“一直以來,她都是最好選擇。”

“只是如此,”兀歧看着風吹起水波,一漾一漾打過來。

“我便失信她了……”

***

第二日,沈将離起了個大早,洗漱整理了,便下了樓。

樓下孫太醫帶着幾人,站在客棧外。

“什麽情況?”她低聲問,湊過來的計津。

“應該是太子殿下要回來了吧。”

這麽快?

不管是不是大妖作亂,兀歧都會擔心這些醫師的安危,以他的性子,應是徹夜趕路來的。

“你怎麽不去迎接?”

“我不是不夠身份嘛。”說完,計津撞了撞她的肩膀,低聲道:“你考慮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沈将離去找小二要了一碗粥,一碟小菜,和兩個包子,坐下來吃飯。

計津跟在她身後,要了一碗粥,一碟小菜,和十個包子,坐到她旁邊。

“拜師的事啊?”

“不拜師。”沈将離喝了一口粥,直接拒絕,“我來這兒,是因為欠太子殿下人情,我得幫他,日後我也沒想學醫的。”

“不想學醫啊?那認草藥的本事,可真是可惜了,我還以為……”

計津見沈将離也不遮掩,說了實情。也就沒說下去,用包子堵了他的嘴。

外面傳來了馬蹄聲,孫太醫等人迎了上去時,沈将離剛好吃完一個包子。

她拿起第二個包子,塞進嘴裏,隐約感覺有人進了客棧,想是兀歧,就擡眼一看——

包子掉了下來。

計津伸手極快,“不吃也別浪費啊。”

是她想浪費嗎?

面前男子白色華服,長身玉立,風姿綽約。

人人都說他是鎮妖将軍,可他五官卻生的異常俊美,美的讓人想到那可弑人心的上古大妖。月光般的清冷在他周身彌漫,像是什麽都不在乎的人,卻又機警着生出迫人的氣勢,讓任何人都不敢造次。

沈将離猜不出他此刻心思,更無法想象他屠妖時的狠厲。

“有淩将軍護我們南下,自是最好。”孫太醫說得親近,淩清秋禮貌的回着,雖疏遠卻也算得上禮數周全,不讓人覺得尴尬。

然後,他走過來了,沈将離覺得心跳加速,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又遇見了。”淩清秋道。

“原來淩将軍認得阿來。”孫太醫是第一次見到淩清秋,本就擔心不好相與。現在瞧見有他相熟的人,自是高興起來。

“阿來?”淩清秋看向沈将離,沒笑。

“是淩,淩将軍啊。”沈将離在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怪不得覺得那騎馬來的人眼熟,原來就是淩清秋身邊的侍衛。

早知如此,那天在浮島,就不說狠話了。

沈将離後悔也晚了。

淩清秋沒再看她,拿出黑色木牌,對大家說:“此次我奉王命,護送諸位南下,大家若遇上任何麻煩,可随時找我。”

沈将離跟着衆人,打開了木牌,鎮妖大将軍淩清秋的名牌,恨不得被這太醫閣,挂到了閣頂上。

“這麽大呀?”計津低聲驚嘆。

“諸位的名牌,太醫閣已經給我做了标注,”淩清秋一路劃下衆人的名牌,沈将離眼瞧着他停在了最後,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氣,不用說,他瞧見了自己。

抱歉啊,兀歧,真不是我不想幫你。

沈将離尴尬笑着。

淩清秋也不是話多的,讓衆人吃了早餐,便啓程趕路了。

随後的幾日,沈将離開始了花樣離隊計劃。

山路上,她說路上的花可入藥,她得采些。淩清秋就站在路旁,等她采摘。

“還挺好看哈。”

沈将離走不得,只好拿着滿手的野花,在他面前搖了搖。

鎮子裏,她說要買些腌制的梅子,淩清秋一個示意,他身邊的那個伏治,就往鋪子去了。

伏治把幾大包梅子,放在沈将離的手裏時,淩清秋笑着對她說:“夠你吃一路了。”

“真是,謝謝了。”

要不是為了維護兀歧形象,她就不用這麽咬牙切齒,直接大聲說了。

沈将離拎着梅子,氣呼呼地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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