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朝河行(一)
朝河行(一)
玉帶輕紗随長發飛舞,花妖沈将離穿梭在,一排排藥架之間。
藥材被木舟送出去,計津仔細的一一核對,确保無誤後,拿到符善面前。
符善幻出煉藥的丹爐,落在身旁的空地上。
一人份的丹藥可靠術法,可這麽多人的藥,丹爐才是最好。
符善一揮,藥草飛入半空,一一落入丹爐之中。爐下生七彩火,發出哔啵哔啵的聲音。
中藥微微苦澀的氣味,彌散開來……
“符善!”孫太醫聽聞消息,顧不得手中病患,急急趕來,“你又在幹什麽啊?”
“制藥!”
“你可莫要胡來,收起來,快收起來!”
“師兄!”符善看着孫太醫的眼睛,字字真誠,“師兄若不信我,怎會專門陳情王上,讓我同來?”
“你雖然說我一派胡言,可昨晚也看出他們身上病竈,不僅僅是惡疾而已了!你雖不承認,可你也知曉他們神力皆有損耗,對吧?”
“可身患惡疾,也可能耗損神力。”孫太醫語重心長,“你可知,若他們不是被吸食了神力,你散布這種論斷,會有什麽下場,就是師兄也護不住你!”
符善笑笑,輕聲說:“師兄當年,早就知道我眼睛有疾了吧?”
“若不是你差點闖下大禍……”自己又怎會上報?孫太醫甩了衣袖,轉身不想看他。
“所以師兄上報此事,我一點也不怨你。你是怕我太過執着,最後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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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太醫怔了怔,半響轉過身,“符善,你收了這丹爐。今日,師兄就是丢了副閣主的身份,也還能再護你一次。”
符善拜師時,還是個娃娃,比起白發蒼蒼的師父,他更喜歡溫文爾雅的師兄。只是這許多年後,“師兄,你頭發全白了。”
“說這個幹什麽?”孫太醫看不得此刻境況,符善還能笑的出來。
“我的選擇,也該自己承擔了。”他轉身看向那些目光殷切的百姓,“師兄,不管你信不信,我能看到他們身上的黑霧,就如同那年,我在山中采藥所見一般。”
“那一次,我沒有堅持,這一次,我不會讓步了。”
“師父,”祥明跑了過來,“師父快回去吧。排隊的百姓都在問您了。”
“祥明?”符善震驚,他竟然在祥明的眼周,瞧見了黑霧。“你的眼睛?”
祥明揉了揉眼睛,“這一路來,休息不好,眼睛有些模糊。多謝師叔……符太醫提醒。”
“師兄!”符善拉住孫太醫的胳膊,“我在祥明眼周眼看見了黑霧。”
“你說的可是真的?”孫太醫顧不上和祥明解釋,二指擡起,指在祥明額頭,探測祥明神力。
竟然真如符善所言,祥明神力在劇烈湧動,有什麽東西,正在識海吸食祥明神力。孫太醫用靈力護住祥明識海。
“速去喚來所有府衙內的醫師。”孫太醫道。
祥明二話不說,叫來了所有醫師。醫師們不明所以,圍成一圈,看着孫太醫。
孫太醫有些發顫,對符善道:“還有誰?”
符善向下看去,“李太醫。”
孫太醫快步走到李太醫面前,二指探測他的神力,亦有損耗。
“曹太醫。”
亦然。
“劉太醫。”
亦然。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這是作何?
倒是一邊先前試過神力的百姓提醒,“你們和我們一樣,正被什麽東西,吸走了神力。”
“吸走神力!”這件事符太醫這幾天一直提起,可是衆人皆不認可。
太醫中依舊有人認為這是天方夜譚,有人冷聲道:“符太醫竟然弄出這麽大陣仗!戲演完了沒有?完了我們就要回去了,還有那麽多百姓等這我們救治呢。”
但幾個被點名的太醫,可不這麽想,他們立刻自測神力。
“我的神力竟然消減了。”李太醫道。
“你是這幾日操勞過度吧?”
“斷沒有到會神力受損的程度。”
“我的也減了!”曹太醫道。
“我的也是!”劉太醫緊張的看向符善,“符太醫,你說這得怎麽辦啊?”
無論太醫閣衆人,想不想承認符善醫術。哪怕他被貶成低等醫師,可誰都知道,他醫術遠超孫太醫,實為太醫閣首席。
醫者難自救,此刻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符善身上。
“用固神力的方子。”符善道。
“固神力的方子。”急中生亂,曹太醫平日和符善關系不錯,他一時想不到開什麽方子,瞧見符善桌上的方子。便走過去,拿起來,“我便用你的方子。”
“方子也借我一看。”劉太醫也擠了過來。
“你們別只顧自己,我也要看。”李太醫擠到兩人中間。
“師叔,”祥明看着符善,有些抹不開說要幾顆丹藥。
“諸位!”孫太醫不再思索,心下一橫,對衆人道:“我不得不承認,此前是我錯了。朝州城之病患,符善的方向,才是對的。這朝州城中有什麽東西,正在吸食神族神力。”
孫太醫在太醫閣一向威望頗高。這兩日,符善所言聽在衆人心裏,不是沒有一點波動,只是孫太醫等幾位資深太醫,并沒認可。衆人也就斷了想法。
此刻聽他孫太醫所言,加上眼前幾位太醫也确被吸食了神力。
衆人也換了角度思索,如此一想,就發現用符善的方向,這雜亂的病症,便可以解釋了。
胃痛、頭痛、發燒、咳嗽、腿痛……衆人病症,不過是他們沒有神力支撐所顯。
所以,和他們先前的論斷:因患惡疾,導致失去神力相反。
這些百姓失去神力是因,身上病症才是果。
“衆太醫聽令!”孫太醫高聲道:“以符善方子為本,開爐煉藥!”
話音剛落,本被草木間隔的府衙,變成了一塊空場。
衆人回頭,才發現淩清秋和司空逸明,不知何時已站在衆人身後。
孫太醫上前,躬身道:“謝淩将軍,司空城主。”
淩清秋微微颔首,道:“太醫們治病救人,一切以你們為主。”
淩清秋是鎮妖将軍,有他在,衆人心安許多。
“開爐煉藥——”
衆太醫,紛紛喚出丹爐,放在臺階下,燃起七彩火。
這是百年來,太醫閣未曾有過的衆人聯手。
衆徒弟将藥箱放到臺階上。
藥箱向四面延伸,變成一堵牆大小的平面。外面能瞧見內裏無限延伸的架子,和裏面的人。藥箱連成一排,雖互不幹涉,但看起來像一座寫着希望的,長長的彩牆。
符善的方子,在衆人手中傳閱。
所有人都開始取藥,煉藥。
最開始等着符善治療的老人一家,擠在人群裏。小姑娘拉着娘親的手,指了指最邊上的藥箱道:“娘親,那個姐姐,是仙女嗎?”
衆人向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
千百萬年的古木架間,香紗紛飛。
少女臉似花明,眉如遠黛,玉步輕盈,穿梭其間。
如踏入萬古長河的遠風,吹起了沈将離的青絲與羅裙,她并不知曉外面的人在看她,只專心取藥。可這一幕看在人心中,卻如煙暖春照,沁入心田。
淩清秋身穿玄色錦袍,站在衆人身後,雙手負背,挺拔欣長,遠遠看她。
只有淩清秋注意到,她頭上白玉簪子不見了。
果然還是不怕的……
“将軍。”
伏治帶着小男孩爹娘,和老人兒子一起回來了。
衆人分開,老人兒子背着小男孩的娘親,走了進來。小男孩扶着一瘸一拐的爹爹,跟在後面。
一張榻出現在診桌一側,四周立起屏風。
男子将背上的女人放在榻上,女人起身,嘴唇蒼白,“是那位大人及時趕到,給我渡了靈力,才能再看見阿衡和他爹爹。”
符善往女人目光方向看去,淩清秋身後的侍衛,向他點了點頭。
原來在小男孩來鬧的時候,淩将軍已經派侍衛去救人了。符善起身,感激的沖着淩清秋,雙手抱拳致意。若不是淩将軍,自己就是今日救了衆人,卻誤了這一人,他也會心有遺憾。
“這小孩娘親之所以病症急轉,是因為她的藥被掉包了。”伏治走到僻靜處,對淩清秋道。
“知道是誰幹的了嗎?”
“蛇妖。”
“蛇妖,”淩清秋淡淡道,“是該會會他了……”
***
水患過後,朝河波濤洶湧,像時刻蓄勢待發,等待下一次的席卷。
水蛇的痕跡,在河邊消失。
“将軍,若水蛇入了河,這茫茫大水,怕是難尋他蹤跡。”
淩清秋沒有停步,繼續向上游走去。
“再過去,就要出朝州城了。”伏治道。
“你說若是有人想要這朝州城中,神族的神力,他會用什麽法子?”
“陣法。”伏治道,“我聽說有這般陣法,若有神力的人入內,會神力盡消。”
“可我們入城兩日,沒有感到任何陣法。”伏治自己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确實沒發現有陣。”
“難道是大妖,潛藏在每一家每一戶裏,晚上趁着人們睡熟,偷偷出來吸食神力的?”
“那他怎麽能一家一戶,毫無遺漏呢?”
“也是。若是大妖,這麽短時間,吸食如此多的神力,他也無法轉化運行啊。而且朝州城有幾萬神族,若想毫無遺漏可是個難題。除非……”
伏治眼睛亮了,“除非有人內應。”
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震驚:“而這個內應,一定要對朝州城了如指掌,那他……”
伏治看着淩清秋,降低了音量,“或是,司空逸明?”